南风也没有隐瞒元安宁,将铜钟一事简略告知,强召金仙和吕平川受到威逼一事不曾提及。
“令兄放走你们,怕是会受到责罚。”元安宁说道。
南风之所以将前事告知了元安宁,为的是让元安宁不要误会,得让她知道二人北上并不是为了过来索要公输要术,而今话说开了,也就不似先前那般尴尬,听得元安宁言语,接话道,“依姑娘之见,我大哥会受到何种责罚?”
“当今律法沿袭前朝,钦犯乃皇帝钦点囚犯,私纵钦犯等同欺君。”元安宁说道。
南风闻言心头越发沉重,若是二人的身份没有被识破,吕平川有大司马作为靠山,而今吕平川没有听从他们的命令,大司马会不会保他就很难预料,李尚钦和李朝宗等人根本不需要刻意陷害,只要袖手旁观,吕平川就要倒霉,欺君可是要杀头的。
元安宁显然不擅长安慰他人,南风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是陪着南风干坐着。
不多时,老妇送来了茶水。
元安宁问过南风,得知他吃过晚饭,便让老妇去东屋歇息。
南风此时心乱如麻,也无心与元安宁长谈,喝了杯茶就结束谈话去了西屋。
西屋也很空荡,铺盖都是临时拿出来的,这里先前住的应该是那个埋在盂县的张将军。
胖子心宽,已经睡着了。南风和衣躺卧,无心睡眠,临行之前吕平川的告诫始终在他脑海里萦绕,吕平川说的不无道理,他修为不高,树敌却不少,但细想过后他却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若是非要寻个缘由,那就是他心气太高,不识时务。
得罪太清宗是因为不识时务,自己是天元子的徒弟,不愿再拜天鸣子为师,若是当时直接认了天鸣子为师,转投阵营,天鸣子等人便不会与他为难。
得罪玉清宗是因为不识时务,不愿为岩隐子跑腿送信,由此与岩隐子交恶,报复了岩隐子的同时也导致自己无法在玉清宗立足。若是当时不那么倔强,顺了岩隐子,此时可能还在玉清宗学道。
再想李朝宗,得罪李朝宗也是因为不识时务,当众承认亲过诸葛婵娟,由此导致李朝宗无法迎娶诸葛婵娟,若是当时不说实话,便不会得罪李朝宗。
墨门亦是如此,墨门上门索书,他不愿出卖元安宁,由此令得对方气急恼怒,当时若是直说书在元安宁手里,再将元安宁的住处告知墨门,墨门想必不会与他为难。
只要他识时务,一个人都不会得罪,但他不是吕平川,他不识时务,他有自己的原则,有做人的底限,为人在世,尊严德操和忠孝仁义绝不能丢。
得罪人多并不一定是自己的过错,得罪人多也并不一定就需要反省,只要自己做的是对的,得罪再多人也不怕。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得罪了这么多人,一路坎坷,多有磨难,着实难过。
细想下来,之所以感觉难过,还是敌强我弱,无有抗衡之力,若是身拥太玄修为,再练就了龟甲天书上的玄法妙术,便不会觉得难过。
想到此处,南风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连累吕平川已成事实,眼下无力改变。不愿低头就一定会得罪很多人,想改变这种状况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低头屈从,苟活求安。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努力修行,让那些他得罪的人后悔得罪了他……
第一百八十一章 花楼藏身
南风睡着时已是黎明时分,由于心事太重,睡的也不安稳,睡下不久隐约听到元安宁和那老妇起床的声响,随即就是二人轻声整治早饭的动静,再后来就是元安宁授意老妇前往城门查探情况。
卯时三刻,胖子起床解手,南风也与之一同起身。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洗漱过后,三人进食早饭,尚未吃完那老妇就回来了,带回了一个坏消息,各处城门都贴有南风的画像,兵卒对出城的年轻男子严加盘缠。
南风闻言陡然皱眉,幸亏昨夜不曾去破庙栖身,不然此时可能已经被缉拿归案了。
“这可如何是好?”胖子很是紧张。
“季大人无需惊慌,我有办法。”元安宁站起身来。
南风猜到元安宁想做什么,“姑娘想施封穴易容术?”
元安宁点了点头,“封穴虽然疼痛,却也不是难以耐受。”
“我眼下用不得。”南风摇了摇头,封穴易容术是通过阻断经络灵气来改变人的样貌,但他现在经络里并无灵气运行。
元安宁闻言面露疑惑,南风便将自己失去灵气一事简略告知,至于因何失去灵气修为并未提及,坦诚并不是言无不尽,言无不尽也不是坦诚,那是口无遮拦。
听得南风讲说,元安宁娥眉微颦,急思他策。
“姑娘不需忧虑,我们自有应对之法,”南风站起身看向胖子,“走,离开这里。”
“等等。”元安宁急忙阻止。
“姑娘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在长安生活多年,知道哪里可以藏身。”南风冲胖子摆手。
“朝廷自城门抓你们不到,一定会大肆搜捕,藏是藏得,总不能断绝吃喝,”元安宁连连摇头,“若是外出寻觅食水,便可能暴露行踪。”
元安宁说到此处,那老妇在旁插话,“姑娘,昨日烙的米饼还有一些。”
元安宁没有接话,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这住宅下面有处密室,你们就藏身其中,待得风声过去,再作计较。”
南风摇头谢绝,转身迈步。
见南风走,胖子也跟了上来。
元安宁快走几步拉住了南风,“此时出去会被他人看到,莫走,留下。”
南风没有立刻接话,他在权衡留下的利弊。
“要不……”
“姑娘,昨夜二位自门外言语,西院可能听到。”老妇说道。
“所言极是,”南风点了点头,转而冲元安宁说道,“我心意已定,莫要争执。”
见南风坚持,元安宁无奈叹气,出门送行。
老妇开门出去,左右瞭望,南风自门内与元安宁道别,“姑娘多保重,他日我可能会有求于姑娘,届时还会前来叨扰。”
元安宁点头答应,“我一直住在这里,不会往别处去,你们多加小心,若是避无可避,一定再回这里。”
南风点头答应,转而冲门外的老妇问道,“城门处只有我一人画像?”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南风冲元安宁拱手道别,转而迈步出门,与胖子同行西去。
“你打算去哪儿?”胖子低声问道。
“还没想好。”南风说道。
胖子一听愕然咧嘴,“啊?没想好你跑出来干啥?”
“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后果,不能再连累别人。”南风正色说道,元安宁的身份特殊,若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暴露了身份,他免不得自责内疚。
“长安城这么大,他们哪能挨家挨户的挖地?”胖子无奈摇头。
南风没有接话,快步离开小巷。
到得巷口,南风停了下来,自心中急切思虑去处,破庙不能回,破庙后面的山也不能去,住客栈更是不成,废弃的房舍也会是官兵搜寻的重点,那些看似隐蔽的地方实则并不安全。
斟酌过后,南风迈步向北。
“去哪儿?”胖子跟了上来。
“买马车。”南风说道,北城有处牲口集市,他知道位置。
胖子虽然不明白南风为什么购买马车,却也没有再问,跟在南风后头往北城去。
走出没多远,前面出现了一处很大的宅子,宅子里面有棵景树,树上挂着两只鸟笼。
南风行走之时捡了一块石头在手,到得墙边将石头扔进了院子。
“没狗,进去把那两只鸟笼偷出来。”南风冲胖子授意。
胖子仍不知道南风此举有何用意,但他却知道南风肯定不是遛鸟儿,他的灵气修为介乎洞神和高玄之间,虽然不高,跳过墙头却并不费事。
拿到鸟笼,二人各拎其一,放慢步子,佯装悠闲。
有了鸟笼作掩护,走在街道上便不会有人怀疑多看,离牲口集市近了,二人将鸟儿放飞,扔了鸟笼进入集市。
临行时吕平川给了二人不少银两,南风自集市买了车马,驾车向南,中途买了些廉价药草将车棚装满,连车棚外的车辕上也捆上了药草,看似满载,实则分量并不重。
“你究竟想干啥?”胖子之忍不住发问。
“掩人耳目。”南风说道。
胖子撇嘴,南风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装满药草之后,南风又购买了不少食物,这些食物多是长安特产,做工考究,包装精美。
“咱们是南面太平镇来的药商。”南风驾车之时冲胖子说道。
“然后呢?”胖子追问。
“我们很有钱财,架子也大,不好说话。”南风说道。
胖子抬手挠头,“你究竟想干嘛?”
南风不答,驾车前行,穿过几条街,来到了东城和西城交界处的醉花楼。
“这是花楼,来这儿干嘛?”胖子又问。
“假装狎妓藏身其中,咱们是太平镇来的药商,很有钱财,架子很大,很不好说话。”南风再度叮嘱。
“能行吗?”胖子无有底气,这里人来人往,很不隐蔽。
“能。”南风正色点头,实则他这话是给胖子壮胆的,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有十成把握,有六成就可以去做。
说话之间,南风将车停在了一处花楼前,此时已经是下午,花楼都开门接客了,有揽客的龟奴见到二人,冲二人招手吆喝。
“三哥,咱还是早点走吧。”南风冲胖子说道。
一听南风变了口音,胖子立刻会意,也改为外乡口音,“正事儿已经办完了,耍耍也不妨事。”
“那你去吧,我在外面看车。”南风说道。
那龟奴一听二人有寻花问柳之心,急忙跑过来招呼,言之后院可以寄放马车,二人大可放心。
实则南风早就知道这里有后院,听龟奴这般说,便顺水推舟,驾车赶往后院,中途龟奴撩开马车布帘偷看,南风趁机发作,高声训斥。
那龟奴唯恐跑掉客人,只在心里咒骂,嘴上却是陪着不是。
停好马车,南风随手扔给龟奴一块碎银,“我们这马金贵的紧,上精料,好生喂着。药材也给大爷看好了,少了斤两,报官拿你。”
眼见南风这般大方,龟奴喜笑颜开,弓腰弯腿儿将二人请进了花楼。
市井百态南风见的多了,装和气简单,装不和气更简单,进门之后一副富商大爷的架势,说话走路全端着,那些娼人自然知道他在端着,却以为他是富商佯装大谱儿,而不以为他是为了隐藏身份故意如此。
胖子没有南风装的那般像,却记住了南风的叮嘱,有钱财,脾气坏,不好伺候。
这处花楼规模很大,有四五十位娼人,有真实的庸脂俗粉,也有假装的不污青莲,一群站在眼前,倒也眼花缭乱。
南风没有立刻选人,而是召来龟奴低声说了几句,那龟奴会心点头,冲那些娼人说了句,“这两位爷不是等闲之辈,打虎亲兄弟,谁能招呼?”
话音刚落,那群娼人皱眉撇嘴,纷纷退走。
龟奴见状急忙高喊,“谢大爷三两牵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