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多谢,”南风冲那说话的工匠拱了拱手,转而迈步向那人走去,到得近了,问道,“请问老哥儿,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礼物是礼,礼貌也是礼,两个礼都能换得好人缘,那工匠见南风礼数周全,便答道,“前几日有几个客商寄宿在此,车上当是载了火药,日头蒸腾,炸了。”
“啊?”南风佯装惊讶。
“往西去吧,那里还有一家客栈。”工匠好心指路。
南风道过谢,退了回来。
“咋样?”胖子问道。
“等他们下了工,我再去问问。”南风将手伸进车厢抚摸着八爷,八爷见他就在外面,便不再咕咕寻找。
二人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没过多久天就黑了,工匠开始下工,南风快走几步,追上了先前说话的那个工匠,“老哥儿,又叨扰。”
“不碍事,你说。”工匠说道。
南风递了两分银子过去,“天热,与老哥儿买梅解暑。”
“这是作何?”工匠大感疑惑。
南风将那银子塞进工匠衣兜,说道,“实不相瞒,先前出事的那些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与他们约定在这里见面,请问老哥儿,我的那些朋友怎么样了,坏了客栈的房舍,他们可曾赔偿?”
那工匠住在近处,了解情况,对南风印象又好,便将事情经过详说与他。
半柱香之后,南风问明了情况,别了工匠,回到马车旁。
“咋样?”胖子问道。
“事发之后李朝宗和那公输先生先走了,诸葛婵娟没走,请当地人帮忙,在西山焚了尸骨,捡了骨灰才走的。”南风说道,他最担心的是李朝宗欺辱诸葛婵娟,现在看来李朝宗并没有那么做,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可能没那心境,不过最重要的应该是他自以为找到了龟甲天书,急于回返西魏,不想节外生枝。
“那老东西好没义气,竟不留下帮忙。”胖子说道。
南风摆了摆手,“当是诸葛婵娟不想让他插手。”
“我就说你老婆没事儿吧,你还不信。”胖子打了个哈欠,“走吧,投店去。”
南风没有接话,按照殡葬规矩,枉死的人是不能设棺下葬的,得烧掉之后捡取骨殖,此时诸葛婵娟想必正带着王仲夫妇的骨灰北上,返回家乡破土安葬。
“走啊,一天没吃东西,饿了。”胖子催促。
“它怎么办?”南风冲车厢努了努嘴,若是寻常猫头鹰,也不难藏,但八爷个头儿太大,很难不露行踪的带进客栈,万一被人发现,定会引发围观。
“城门已经关了,咱也出不去啊。”胖子说道。
不能连夜赶路,也不能投店,二人只能在城里寻了处破屋落脚。
十二给胖子带了不少干粮,二人吃的是干粮,八爷吃的是鸡。
白天好生劳累,入夜之后不似那么热了,二人就想早些歇着,但八爷白日里睡够了,晚上来了精神,一直在咕咕。
好在八爷虽然在叫,声音却不大,南风堵了房门,任它在房里踱步游荡。
下半夜,二人被八爷吓醒了。
“哎呀娘啊,这都啥动静啊。”胖子被八爷吓了一跳。
胖子话音刚落,八爷又叫了,还是咕咕开头儿,但后面多了个音儿,“咕咕嘎……咕咕嘎……”
南风循着声音,抓了八爷回来,“猫头鹰都这么叫吧。”
“快别让它叫了,深更半夜的,瘆人哪。”胖子歪身躺倒。
正所谓驯养,驯养,驯养一只飞禽分为驯和养两部分,眼下八爷太小,还不到驯的时候,也不听话,南风只能陪着它玩耍,一玩儿就是一夜,没办法,只要睡着没了动静,八爷就会叫。
天亮之后,胖子套马上路,南风昏昏沉沉的躺在车里,八爷眯着眼睛蹲在他旁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风被胖子叫醒了,“快出来,快出来。”
南风翻身爬起,撩开帘子钻了出去,此时当是中午时分,马车正在往北走。
“快看。”胖子伸手西指。
循着胖子所指,南风看向西侧山野,只见两个光头和尚正自西山疾掠向北。
“拿枪带棒的,这是要干嘛去?”胖子很是好奇。
“他们只带了兵器却没拿包袱,不像游方行脚,应该是打架去。”南风随口说道,先前过去的两个和尚都能凌空飞渡,至少也是居山高手。
“驾。”胖子抖缰催马。
“你干嘛?”南风问道。
“还能干啥,看热闹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自毁江山
“看什么热闹?”南风连连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两个和尚是紫气高手。”胖子说道。
“紫气高手怎么了,这里是太清宗势力范围,快些赶路,少生是非。”南风说道。
胖子撇了撇嘴,闷头赶车。
见胖子不曾减速,南风又道,“赶那么快作甚,我没与你说笑,不准去。”
“你让我快走,赶快了你又聒噪,”胖子转身递送马鞭,“你来赶。”
南风自知理亏,也不与胖子争辩,摆手不接那马鞭,“走吧,走吧。”
走不多远,路旁出现了水潭,胖子提水饮马,南风趁机给八爷清理粪便。
午时不过,前方出现了一处城池,看到城池的同时,二人也看到了城池南门外的空地上聚集了好大一群人,弧形的人群围住了城门以及城门周围百步见方的区域,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目测当有千余人。
“前面出事儿了。”胖子用马鞭指着城外的人群。
南风没有接话,城外聚集的除了过往客商还有大量江湖中人,除此之外还有为数不少的道人和僧人,由于外围被人群挡住,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城门被他们挡住了,怎么办?”胖子问道。
南风环顾四周,此处是南北要道,除了穿城而过,周围并无小路可走。
“要不在这儿等着吧?”胖子又道。
南风看了看睡熟的八爷,又看了看北面被挡在人群之外的车马,“停在这儿会令人起疑,往前走,混在那些马车中间。”
胖子应了一声,抖动缰绳,驭马前行。
外围多是过路的客商,驮载货物的车马不少,胖子将马车赶了过去,待得停好马车,冲附近的一个车夫问道,“老哥儿,里面出了什么事?”
“一群道士抓了几个和尚在过堂,”那车夫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被堵在这里不得前进,被日头蒸的苦不堪言,“小兄弟,有水吗?讨一口。”
“有。”胖子跑下车,拎了个木桶下来,里面是水,不过是饮马用的。
那车夫口渴非常,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低头就饮,周围的其他车夫也纷纷过来喝水,这倒好,半桶水就换了个好人缘。
白受人恩惠的人还是少,大多数人都会念好报答,而眼下最直接的报答就是告知二人此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事往短了说就是有几个办差的僧人干了坏事,被道人拿了送官,而县衙不知何故突然坍塌,县官只能在城外断案。
要往长了说就复杂了,此事还得从皇帝出家说起,这个梁武帝很不着调,前后三次跑到无常寺出家,前两次都被朝臣花钱赎回去了,最后一次无常寺开价五十万两,满朝文武绞尽脑汁,东搜西刮,好不容易凑够了,梁武帝又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封无常寺住持印光和尚为护国法师,二是在梁国境内大建寺院,一城一寺,共计四百八十座。
此事二人是知道的,进山之前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但事情如何发展二人却不知情,听得这些车夫的讲说才知道满朝文武最终屈服了,不屈服也不成,皇上在无常寺待着不回朝。
一道旨意下来,印光和尚就成了梁国的护国法师。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太清宗的天鸣子本是梁国的护国真人,而今突然多了个护国法师,他的身份和地位就变的很是尴尬。
不过天鸣子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强压怒火等待机会,很快机会就来了,先前说到印光和尚要在全国大建寺庙,一城一寺,想在两年内建造四百八十座寺庙,就不能逐一建造,得同时动工,想建寺就得选址,于是无常寺就派出了大量僧人分赴各地,与当地官员一同选址建寺。
派往其他地方的和尚是怎样一种情形目前尚不知晓,但派到这里的几个和尚依仗着皇帝对印光的器重,作威作福,无恶不作,来了没几天就犯下了杀人,奸霪,勒索,强占等诸多大罪。
也活该他们倒霉,前几日奸霪杀害了一个钱姓女子,此人的叔父不是别人,乃是江南颇有威望的青阳观观主天墨真人。
天墨子得知此事大发雷霆,率领观中道人连夜前来,将这几个僧人拿住押送官府,也不知怎地,县衙竟然塌了,于是过堂就选在了南门外。
除了钱姓一家,另外几家苦主也闻讯赶来,控诉这些僧人种种恶行。
这些苦主所说皆有根据,也有证据,容不得那几个僧人辩驳,审讯很快结束。
但审完了,难题也就来了,按照当朝律法这几个僧人应该斩立决。但这几个僧人都是奉了皇命下来办差的,县官哪里敢杀。
本想书写奏折请示朝廷,以天墨子为首的苦主不干了,言之此等情况按照律法理应问斩,请示朝廷乃是画蛇添足,徇私枉法,有心包庇。
天墨子等人也并非信口开河,这几个僧人虽然下来办差,却并无钦差身份,按理来说也的确不用请示朝廷。
杀也不行,不杀也不行,县令被逼的没辙了,只能佯装晕倒试图躲灾,但天墨子怎肯放过他,一指下去,县令一蹦三尺,也装不得晕了。
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扔签子杀人。
未曾想火签刚扔出去,就来了一群僧人,这些是闻讯而来的救兵,不过这些和尚来这里不是劫法场的,而是来给那几个犯事儿的和尚辩护,要求重新审理。
那些和尚都带有兵器,凶神恶煞,县令也不敢不重审。但天墨子不同意,案子本已审完,那几个和尚也已经认罪,没有再审的必要。
眼见天墨子不同意再审,那些后来的和尚就怀疑此事是天墨子等人设下的圈套,目的是设计陷害这几个无常寺的和尚。
那几个本已画押的和尚眼见来了帮手,也翻了供,只道他们是被人陷害冤枉的。
天墨子不是善茬,那些和尚也不是易与,很快争执就变成了对骂。
眼见此事难以善了,双方纷纷邀请帮手前来助阵,天墨子的青阳观乃太清宗分支,多有同宗道友。而无常寺乃是梁国诸寺之首,得知无常寺僧人有难,各处寺院纷纷派出高手前来助阵。
此时双方仍在争论不休,自外围亦能听里面的吵闹声。
听罢众人讲说,胖子无奈摇头,“这都啥事儿啊。”
南风笑了笑,没有接话。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事是太清宗设下的圈套,财物女子很可能都是送上门去的,摆明了是想找茬儿教训无常寺。但无常寺的和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谨守清规戒律,也不会被太清宗算计。
“县衙肯定是天墨子震塌的,再说哪儿不能找个屋子断案,非得跑到大道上来,这些道士分明是想坏和尚的名声。”胖子说道。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好东西也没有。”南风说道。
胖子冲北面努了努嘴,“你听,还在吵吵。你说他们能不能打起来?”
“太清宗辛辛苦苦制造了这样一个机会,不动手岂不浪费了。”南风说道。
胖子站在车辕上,翘首向北张望,“好像没几个道士,也就十来个,还是和尚多,有三四十。”
南风伸手拉了拉胖子,“快下来。”
“太清宗好像没来人啊。”胖子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来,他们应该早就来了,只不过没有现身。”南风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