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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怀锦摇头:“他没事,昨天晚上他都在这里守着你,今天早上好像是有什么事情不得不离开才走。”
  “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黎怀锦沉默片刻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怀欣出事你也出事了,我和爸妈会多么难过。”
  黎怀澄一怔,想到刚刚父母憔悴却强撑笑意的脸,抿唇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黎怀锦闻言看了他半晌,垂眼看向怀里的黎怀欣道:“不论如何,我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生命。”
  闻言,黎怀澄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轻轻蜷缩起来,缓缓展开又收起,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这种沉默没有维持太久,黎母就端着已经盛好的粥走了进来,使唤黎怀锦将病床的医用餐桌升起来,笑着对黎怀澄道:“王阿姨特意为你熬的,加了一点点肉碎,你快尝尝。”
  黎怀澄看了眼黎怀锦,端起桌上的粥慢慢喝了起来。
  黎父和黎怀锦还有事情,所以黎怀澄醒过来没有多久就走了,他们前脚刚走,江斯源后脚便到了这边。
  黎怀澄看到江斯源十分惊喜,笑道:“你来了,昨天谢谢你救了我和怀欣。”
  江斯源却一反以前爱笑的模样,坐在黎怀澄身旁半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医生怎么说?”
  黎怀澄笑了笑,道:“没什么事情,医生只是说还需要检查一下。”
  江斯源抬眼,看着黎怀澄的双眼道:“你明明不会游泳为什么要跳下去?”
  黎怀澄被江斯源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怔愣,下意识的回答道:“我妹妹溺水了,我当然……”
  “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江斯源打断黎怀澄的话,问道:“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为自己考虑吗?”
  面对江斯源明显外露的怒气,黎怀澄迟疑了一会才道:“那时候我没有想那么多,而且当时我妹妹已经……”
  “不论当时你妹妹如何,你根本不会游泳就不应该下水。”
  江斯源霍的起身,放在身侧的拳头攒紧又松开,不过片刻眼圈便红了起来,他看着黎怀澄道:“你知道我当时多么害怕吗?”
  黎怀澄眼睫微颤,抬眼对上江斯源发红的眼圈,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他抿抿嘴道:“对不起。”
  说完黎怀澄才发现,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对不起,比前一次更加不知所措。
  江斯源伫立在原地,湛蓝的眸子被长卷的睫羽遮了一半,现在回忆起让他心脏骤缩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没有人知道黎怀澄昏迷的那一瞬间,他有多么慌张。
  “你能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吗?”
  江斯源声音暗哑,尾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看着江斯源认真的表情,黎怀澄分心想起这个场景好像也是今天第二次。
  可是江斯源现在的表情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我答应你。”
  江斯源听到他的保证像是松了口气,终于再次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轻声道:“你能醒过来真好。”
  听到江斯源像是庆幸又像是后怕的声音,黎怀澄心里升起些许复杂的情绪,似愧疚似难过,连他自己也捉摸不透说不清楚。
  ……
  如同前几次在医院检查一样,黎怀澄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非常健康。
  排除了身体上的问题后,黎怀澄的主治医生将黎父黎母叫到办公室,上次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走到了他们面前,告诉他们应该考虑黎怀澄是心因性疾病。
  黎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黎母却十分惊讶,问道:“您的意思这几次昏迷都是因为怀澄心理方面的原因?”
  中年男人点头,“你们知不知道他童年或者幼年时是否发生过溺水事件?根据之前你们提供的资料,也可以考虑是否在山林中出现过意外,导致他每次遇到同种类型的刺激时便会应激性昏迷。”
  中年男人常年在国外研修,并不知道黎怀澄十四岁才回到黎家,所以问起来丝毫没有顾忌。
  见黎知铭夫妇没有回答,他继续道:“想要彻底治疗就必须解开患者的心结,你们作为父母可以仔细回忆一下,患者小时候是否曾经溺水或者曾在这些地方受到过伤害,诱因对我们的治疗非常重要。”
  黎父黎母对视一眼,黎母抓住黎父的手,轻声问道:“请问您说的……心理障碍,是不是只有受过伤害才会产生?”
  中年男人沉吟片刻,道:“理论上确实如此,但是心理疾病多种多样,我们也不排除其他可能,不过能让患者产生应激性障碍的,一般来说都是极为重大的伤害,是会对患者的心理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的事件,我们需要知道这个事件到底是什么,才能帮他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脱离出来。”
  黎父抿唇颔首道,“我知道了,我们会……”
  黎母打断黎父的话道:“我们会什么?去问怀澄之前他发生过什么吗?一次又一次揭开他的伤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会避免让他却一切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医生说的。
  中年男人闻言也并不惊讶,他见过许多患者也见过许多患者家属,向黎母这样害怕让患者回忆伤害内容害怕会刺激到患者的,他也见过不少,其实很多时候比起患者的家属,患者本人反而并不会如此抵触治疗。
  “黎夫人,我能理解您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中年男人不疾不徐的解释道,“但是心理疾病就像身体上的疾病一样,如果一味逃避不接受治疗,后续恶化的可能性会非常高,而是二少爷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因为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只会在水边和山林的暴雨产生应激反应,还是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若是不参与治疗的话,日后可能会有极大的安全隐患。”
  黎母刚刚激动地心情也冷静下来,其实她知道医生说得没错,可是她根本不敢想象黎怀澄身上到底是发生过什么才会导致他遇到水便会昏迷,作为一个女人也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够肯定那绝对极为痛苦的经历才会导致她的儿子变成这样,她不忍心让他一遍遍的再去回忆之前的痛苦。
  黎父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语气平静:“怀澄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若是要进行心理治疗他一定能够察觉,而且您应该也看出来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恐怕您的治疗会非常有难度。”
  中年男人闻言一笑,道:“令公子确实聪慧,而是十足警惕,不过我觉得他不一定会抗拒治疗,反而很有可能会十分配合。”
  中年男人猜的没错,黎怀澄从他的口里得知自己昏迷的原因时便答应了接受治疗,甚至表示自己会积极配合。
  其实在与中年男人见第一面时,他就隐隐猜到中年男人的职业,后来自己多次推想猜测,也猜到自己的昏迷与前世离世那天的经历脱不了干系。
  黎怀澄不打算逃避这个问题,只是他十分苦恼,该如何在隐瞒一部分真相的前提下得到治疗。
  中年男人姓李,已经在精神分析领域研究多年,在国内外也算是小有名气,与他交流时总会不自觉的被他卸下心防。
  李医生并不着急着问诊,而是要黎怀澄好好修养,参加完高考之后再开始治疗。
  黎家人闻言也松了口气,黎怀澄之前为了高考有多么努力他们都能看见,因此十分担心这件事会影响他的情绪导致二十几天后的考场失利。
  很快,黎怀澄和黎怀欣便都出了院,之前因为黎怀欣身体没有康复,所以黎家虽然第一时间就派人去调查她落水原因,但是却一直没有询问她那天发生了什么,没有丝毫线索给调查带来了不小的阻碍。
  所以回到黎家的当天,黎家人聚集在了客厅,想要从黎怀欣嘴里得到调查的方向。
  因为黎怀欣自从落水醒来后就比之前都更加黏着黎怀澄,所以此时也是由黎怀澄开始询问。
  黎怀澄放轻声音,问坐在他腿上的黎怀欣道:“蛋卷还记得那天和曹阿姨一起去水上乐园吗?”
  黎怀欣点点头,抬头看向黎怀澄:“记得。”
  “那那天蛋卷为什么要离开游乐场呢?爸爸妈妈和哥哥不是都告诉过蛋卷,出门必须跟在大人身边,不可以一个人离开吗?”
  黎怀欣闻言瘪起嘴委屈道:“蛋卷才不是一个人,是有人带蛋卷走的。”
  黎家几人闻言神色一凛,都将视线集中在黎怀欣身上,黎怀澄抱着她的手也微微收紧,轻声问道:“哥哥告诉过蛋卷不可以和陌生人一起走,蛋卷一定会听哥哥的话,所以那天带走蛋卷的人,是蛋卷认识的人对吗?”
  黎怀欣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眨着,皱着鼻子道:“蛋卷不和陌生人走的,蛋卷认识他。”
  黎怀澄抬眼与对面沙发的黎家三人对视一眼,紧张道:“那蛋卷还记得那个人是谁吗?或者还记不记得那是一个阿姨还是一个叔叔?爸爸妈妈见过他吗?”
  第48章
  黎怀欣咬着手指想了许久, 面上一片茫然:“好像是叔叔……蛋卷认识他, 可是不记得他了?”
  黎怀澄眉心微蹙, 问道:“那蛋卷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掉到水里去吗?”
  “有坏人要带走蛋卷……”黎怀欣便扭过身抱着他的脖子, 语气还带着惧怕:“妈妈说不能在水边玩,蛋卷不过去的,可是蛋卷又过去了……”
  小孩子的话颠三倒四,而且溺水这件事给了黎怀欣很大的阴影,让她回忆起这件事时, 她便会十分激动害怕,抱着黎怀澄的脖子哭得松不开手。
  “今天就算了吧。”黎怀澄拍着黎怀欣的背道,“蛋卷估计收了惊吓,一时半会可能缓不过来, 现在问她估计她自己也很难想清楚。”
  黎知铭看着紧抱着儿子缩成一团的小女儿, 眸底一片阴戾,到底是谁与黎家有如此大的仇恨, 接二连三的针对他的儿女, 若是被他查出来, 他绝对要让那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不问了不问了。”黎母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摸着黎怀欣的脑袋道:“蛋卷不想了, 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都会保护蛋卷的。”
  黎怀欣脸埋在黎怀澄的胸口点了点头, 肉呼呼的脸蛋这两天瘦了一圈, 抱在身上就能感觉她轻了不少。
  黎怀澄垂下眼, 想起无意间瞥见的一片衣角, 眸底一片暗沉。
  这次发生在黎怀欣身上的事情,百分之八十与当初将他和蒋怀康掉包的人有关,只是查来查去,好像都很难查出真正的幕后凶手。
  黎怀欣落水的调查还在继续,六月也悄悄来临,全国瞩目的高考终于开始。
  黎怀澄坐在考场里,心里生出无限感慨,没能参加高考一直是他上一世的遗憾,本来以为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弥补,没想到老天爷竟然真的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第一堂考试铃声响起时,黎怀澄纷杂的情绪全部沉淀下来,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试卷上。
  一百五十分钟一晃而过,交卷时考生表情各异,或沮丧或兴奋,唯有坐在考场中央的黎怀澄,面色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
  黎怀澄和江斯源、周子猷都不在一个考场,所以考试结束时,黎怀澄独自收拾好东西便出了教室。
  刚出教室,就被一人叫住:“怀澄,你也在本校考试?”
  黎怀澄见是和文轩,于是笑道:“看来你也是。”
  和文轩初三下学期从华庆转到了德明,高中过后虽然没有和黎怀澄分到过一个班,但是却一样选择了书法社,所以两人关系还算熟稔。
  和文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考得不错,和黎怀澄并肩,边走边道:“我本来就比较擅长语文,所以上午考的是我的长项,只要不想到下午要考数学我还是挺开心的。”
  黎怀澄闻言一笑,问:“和冬没有和你一起?”
  和文轩摇头,笑容温润:“他好像和周子猷一个考场吧,希望他早上过得愉快。”
  黎怀澄没忍住也笑弯了眼,和冬高二写的作文曾被全年级传阅,能够气得脾气一向很好的语文老师跳脚,也是他的一大天赋。
  “下午你要加油啊!”和文轩拍了拍黎怀澄的肩膀道,“听说陈琛也在这个考场,今年的理科状元除了你之外,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了,为我们德明争光。”
  黎怀澄闻言挑眉道:“陈琛也在这里?”
  他听说过陈琛,华庆的校草兼学神,曾多次在周子猷的嘴里出现,据说周子猷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但是每次提起他都深恶痛绝,这大概就是从小到大身边都有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所带来的阴影吧。
  “对啊。”和文轩笑道,“今年考场不知道怎么排的,以往高考也很少有华庆的学生来德明考试的情况,不过我感觉今年考场气氛不错,大家都不服输。”
  黎怀澄和和文轩说着就走到了校门口,和文轩看到不远处的和冬,道:“我先走了,下午见。”
  和文轩走后,黎怀澄也看到了自家的车子,打开门一怔,里面抱着黎怀欣的黎母正在对他微笑,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黎父和黎怀锦也转过头来。
  见黎怀澄站在外面不动,黎母笑道:“快进来吧,外面很热吧?”
  “妈妈。”黎怀澄坐进车里关上门,看了眼前面的黎怀锦和黎父,惊讶道:“您们怎么来了?”
  “你今天第一堂考试,我们当然要来。”黎母笑着对黎怀澄道,“我们已经订好了位置,去外面吃个饭然后回家你好好休息休息,我们再送你来学校。”
  黎怀澄闻言笑着婉拒道,“下午我自己来就好,你们都送我,我会很有压力。”
  正在开车的黎父颔首:“那下午让王叔送你,晚上我们再一起接你去吃饭。”
  黎怀澄这才点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也有些感动,被全家人关心重视的感觉,不得不说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