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治愈我的自闭症,爸妈求医问药,带我去过国内国外很多医院,只要听说那家有治好过自闭症的传闻,就不远千里带我跑过去。
只是,每一次都是无果而终。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心里住了一个怪物吧,我不愿意在人群里,不愿意和人打交道,讨厌所有的肢体接触。
最严重的时候,除了我自己以外,旁人碰到我,我就会严重的呕吐,吐到胆汁都吐出来,满嘴苦味儿的时候,我才会感觉好一点。
后来,是一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表兄,看到我的情况,对爸妈建议说,还是让他慢慢适应正常生活,不愿意接触人也行,至少要用对待正常人的眼光去看他。
爸妈觉得很为难,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如何用对待正常人的态度来对我?
表哥出了个主意,让我自主的选择自己想干什么,要干什么?比如说带我出去吃饭,参加正常的社交,去逛公园,去游泳去运动……去参加一些不需要和人说话,和人肢体接触的活动。
爸妈开始不懈的尝试,在他们刻意的努力下,我慢慢的敢面对灿烂阳光,能在人群里散步了。但是与人接触,还是会有严重的生理反应。
在治疗我的过程当中,爸妈发现了运动这个良方,只有运动能让我的情况稍微缓解。
当时,我身高一米八三,体重两百一十斤,完全胖到没有任何体型。
误打误撞,爸妈给我报了最贵的一家形体中心,在那里我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缕能照进我心里的阳光——林乐怡。
她的出现就像是一枚金色的种子,毫不在意地撬开我心里封闭了十几年的小黑屋,然后那一些坚硬的黑色外壳一点一点的剥落,我看到她就会觉得开心。
这或许就是缘份,我见到她的第一面,她对我有点不假言辞。
可能是她那天心情不好吧,看到我跟着形体中心的人走进形体教室时,她毫不客气地指着我说:“别往前走了,你就在那一块儿吧,那地儿大一点。”
爸妈在外面看着,当时都想冲进来。
但是我居然就那么听了她的话,乖乖站在距离门最近的位置。
她很认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表情却一丝不苟。那样的笑意只浮在眼睛里,嘴角绷得紧紧的,眼睛看人时都是那么轻轻一扫,羽毛一样掠过去。
等到正常的课结束以后,她拿起毛巾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对我说:“那位今天新来的刘天同学,等一下我给你打个食谱。”
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叫住我,我居然还真的听话的停下脚步。
所有的人都走了以后,她半弯着腰,在靠墙的小台子上用手给我写食谱,一边写一边说:“我看了一下你的课程,是每三天来一次的,这三天当中适当控制一下饮食,记得多吃蔬菜和水果,主食不能少,最好吃粗食,精米细面少吃一些,促进肠道蠕动,先把肠胃清一清。”
她说这些的时候,没看我,手拿着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写着。
她的头发半卷着,被发夹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只有几缕乱发不听话的垂了下来,在她脸上留下几道浅而乱的影子,却趁得她的脸异常圆润美丽。
此时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投射到她的脸上,那一层薄薄的绒毛就像会发光一样,让我觉得无法直视她的脸,那种光芒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眼前的她,就像是从油画里走下来的神女一样,圣洁而美丽,让我不能呼吸。
在这一刻,我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捶得胸口隐隐作痛。
她写完以后,抬头向我一笑。
那个笑,让我觉得眼前一阵炫晕,手扶了一下墙边的栏杆儿才稳住身体。
“你过来就直接上课,没有前期的热身,可能有点受不了,下次来的时候准点来就行,咱们一节课是一百零五分钟,不要晚了。”她温柔地笑着说。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纸,手上触了电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逃一样离开了那个有着刺目阳光的教室。
出去以后,爸妈看我脸红的厉害,担心地问:“是不是强度太大了,吃不消?”
我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上了车,上车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想把课程改成每天都来的。”
爸妈很惊讶,这应该是我懂事以后的第一个要求吧。
第002 刘天之入迷(为 elaine3打赏钻石加更)
他们对于我这样的变化还是欣喜的,不管怎么说我主动提出的要求是和人多交往。
我也不知道林乐怡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只是觉得想多看她两眼。
等我开始真正上课以后,我才观察到来上形体课的人,基本上都属于体形特别好的。上大课的时候,全班三十多个人,只有我一个胖子。
大课以后,每个人都有小课。
在自主挑选小课老师时,我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她,那个抬头看人时,眼睛里有金色光芒的女子。
她对我和其他人一样,既不同情也不怜悯,更不特殊对待。
我在这里,慢慢找到了平衡的感觉,终于我不再是那个格外被人关照的人。
不知不觉中,我越来越喜欢往形体中心跑。刚开始时,爸妈不放心,每次都跟着来。有一次下课,她单独叫住我说:“刘天同学,你自己路盲吗?”
我一怔,紧张得说不出话。
我很少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说话,只记得当时紧张得满脸都是汗,然后摇了摇头。期待中的对话,被我自己搞砸了。
她笑了笑说:“你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可以自己搭地铁上课的,这里交通挺方便的。”
说完她又是莞尔一笑,我紧张地嗯了一声,然后落荒而逃。
第二天,我再也不肯让爸妈送我了,自己执意要坐地铁去。把他们吓得够呛,最后拉锯了半天,还是叫司机送我过去,并且嘱咐好要一直在楼下等着我。
终于,我第一次自己来到教室,她来得很早正在做准备工作,看到我的时候下意识往我身后看了一眼说:“今天自己来的?时间好早。”
我也是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对我说:“时间还早,正好大家没来,针对你的体形,我教你一套动作吧,回去以后记得锻炼。”
她放下手里的资料,走到我身边。
每一次的指导都有其他人在场,这一次我有点紧张。全身的肌肉都僵硬得不行,就像变成木偶一样。她的手就像有魔力,我笨笨地跟着她动作。
这样看过去,她体形优美,动作流畅,不管在做什么都像在舞蹈。
“你要先减脂,再塑形,主要还是要把运动量加上去。”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如果你能游泳的话,每天游一个小时,效果会特别明显的。”
“我会。”我低声说。
第一次她没听清楚,啊了一声,然后就笑了,说:“那就太好了,每天游一个小时减脂,然后把你的课调到下午,我帮你做拉伸动作,估计一个月左右,能瘦下去十多斤。”
我点头,心里暗暗记下来。
就在我鼓足勇气想和她说什么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陆续来了,我的喉咙又像上了锁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那天以后,我开始每天去游泳。
天知道为了跳下那么多人的游泳池,我站在池子边上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总觉得那池子里就是一池子不知来历的洗澡水,别说跳下去,就是想想要跳下去,也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最后,我纠结了一身的汗,想到了她的笑和若无其事的说游泳最利于全身减胎了。然后,我把眼睛一闭跳了下去,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好多事并不是像我想得那么简单。特别是你心里有那么一个人时,一切都变得无畏了。
我跳下水池以后,基本没停就一口气游了出去,一下三四个来回,差不多两百多米,终于扶着池壁喘了起来。
一切开头,都那么难。
此刻回头看着身后的水波,忽然觉得刚才的纠结有点可笑。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把她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但就是觉得应该按她说的来做。
后来过了很久,我才慢慢明白,这种感觉就是对一个人入迷。
不得不说,她给的建议的方法很好,一个月以后我瘦了整整十三斤,爸妈都觉得惊讶。
她看着我的体能表,微微皱着眉头说:“还不够理想,你是虚胖应该在第一个月瘦得更多的。是不是某些方面做得不够到位?”
我想了想,摇头。
她想了半天:“饮食再调整一下,多食用粗纤维的。”
我这才猛然想到,家里的饭菜都是妈妈准备的,我从来没和她沟通过要吃什么的问题。
当天晚上,当我说出自己想吃什么的时候,我妈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转身掩饰着说:“我现在就去做,不喜欢吃的先搁着。”
我知道她是借机去厨房擦眼泪。
我的变化让全家人惊喜,我也慢慢的明白,对于我来说,林乐怡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她越来越多的占据了我的脑海以后,我开始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敢问她,也没法和她交流,用了最卑劣的手段,跟踪。
这是我的第一次有主动意识,想了解一个人。事先想到司机可能会多嘴,特意把他打发回去,自己打了一辆车,跟在她的车后面。
那天是个周五,她直接去了一家小小的幼儿园,过了一会儿领了两个孩子出来,那对孩子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管她叫妈妈。
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些东西在改变,心里麻木成了一片。
在幼儿园门口等了好久,久到天色暗了,路灯亮了,幼儿园关上大门落了锁。出租车司机很不耐烦地问:“你到底在等谁呀?”
我叹了一口气,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说了家的地址。
这一天我回去得很晚,司机又提前回来了,爸妈急得不行。
那个时候,我连也不愿意带,总觉得带一个像被监视。
回去以后,他们都急到不行,看到我毫发无伤的站在他们面前才松了一口气。从那天开始,下课以后我隔三岔五都会找理由让司机先走,自己打个车跟在林乐怡的身后。
知道她在紫金台上班以后,我真的不知道紫金台是做什么的,特意去了一趟才明白,原来是那种场所。
面对这个发现,我痛苦到不能自已。可是又无能为力,直接问她为什么?我没这个勇气,不问自己憋在心里难过。
原来,她与我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我不懂所以对我而言,冲满了诱惑。
我刻意的不再去想他,自己发了疯一样锻炼加运动,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瘦到了三十斤。
终于,我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人样儿。
站在镜子面前,我又想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林乐怡,在紫金台那样的地方和别的男人虚与委蛇,心一抽一抽的疼。
可是,我是她的谁?我有资格管这一切吗?
爸妈对我的变化很满意,老爸特意拉着我深聊了一次。第一次说起家里的生意,说让我去公司帮忙。
对于老爸这样的安排,我心里是抵触的,不愿意去的。老妈在旁边敏锐地发现了我的情绪变化,很淡然地说了一句:“你将来是要成家立业的,不出去工作拿什么养你将来的妻儿老小?”
我听了这话,想到了林乐怡,还有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孩子。是啊,如果老天给我和她在一起的机会,我用什么来养她们母子三人?
然后,我就这么轻易地答应去公司帮忙了。
那天晚上,老爸很开心,破天荒地喝了几杯酒,还把我拉到了身边,眼睛里有了湿意。
那种眼神,是对于养了二十多年儿子的欣慰。
我在想,等我再好一点,再好一点我就有勇气面对她说出那样的话。等我再好一点,就有经济能力让她离开那样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