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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囡囡,你醒了?他爸,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大夫!”
  囡囡是许诺的乳名,自从母亲去世,已经多年没人叫过了,光线太刺眼,看不清唤她的女人轮廓,许诺疑惑地试探:“妈?”
  “妈妈在呢!”女人激动道,“囡囡你别动,医生马上就来了!”四周又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许诺觉得很困,眼皮渐渐支撑不住,陷入沉沉黑暗。
  许诺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围观了一个小女孩十七年的记忆,从幼儿园到高中,一帧帧过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打下烙印,和自己的记忆融合,直到一场车祸,才戛然而止。
  “囡囡啊,你都躺了两个月,妈妈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女人的哭声又一次将许诺唤醒,“囡囡,你醒了就别再睡了,别让爸爸妈妈空欢喜……”
  许诺费力睁开眼睛,这次倒是看清了那泪眼婆娑的中年女人,她五官清秀姣好,带着岁月洗礼过后特有的温柔和干练,却并不是许诺记忆中早逝的母亲。
  杨凤芹看到许诺醒过来,高兴得又哭又笑,医生护士们忙忙碌碌,奇形怪状的仪器层出叠见,许诺任由他们摆.弄,愣愣地盯着贴满胶布的手背,那里皮肤细嫩紧致,似吹.弹可破,透着药水味也掩不住的青春气息。
  那不是她的手。
  许诺有些恍惚,无论刚刚的“梦境”还是如今的“现实”,都太过真实。
  而从十五层坠地绝无生还可能,许诺心里渐渐升起一种荒谬的猜想:难道她是重生了,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医生们最后表示这是奇迹,又说这“奇迹”并非没有先例,是亲人的不放弃,唤醒了患者的求生欲。经过数日仔仔细细的复查,主治医生宣布,调养一阵子,就可以出院。
  许诺也慢慢弄清了自己的新身份,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许依诺,乳名也是‘囡囡’,今年十七岁,在外省名校读高二,因为一场车祸,陷入植物人状态两月有余。
  许诺是无神论者,却也觉得巧合太多,“囡囡”在北方不是常见的乳名,而除了昵称,大名也只一字之差,好像一切都在冥冥中注定。
  许诺,不,现在是许依诺,在医院又躺了一个星期,她虽然大病初愈,依旧瘦弱,可因为“植物人”时间不长,身体机能倒恢复得很快,父亲许宝林和母亲杨凤琴已经在办理出院手续。
  许依诺被他们的欢快.感染,数日前坠楼,面对死亡的恐惧好像也淡了不少,真正的恍如隔世。
  许依诺上一世很早就失去双亲,结了婚又所托非人,标准的无亲无故。连那惊心动魄的一跳,也只占据了本地新闻的一角,配图被马赛克遮得猩红一片,主持人轻飘飘地提醒市民定期检查阳台门窗,做好防护措施,便将“许诺”此人彻底揭过。
  说不恨是假的,可几天下来感受到关心和疼惜,倒叫她重新体会一回为人子女的快乐,太多生动的关怀,也让许依诺恍然觉得,上一世恐怕才是个可悲而冗长的梦,自己为了那样一个男人,那么久走不出来,真是傻得出奇。
  出院前一天,许宝林一边给许依诺削苹果,一边道:“一会儿你堂姐带男朋友来看你。”
  “呵,什么男朋友。”杨凤芹忽然接了一句,口气很不屑。
  许宝林立即给老婆使眼色,那眼神许依诺看得懂,分明在说:当着孩子的面别瞎说。
  杨凤芹不大赞同地闭了嘴,许依诺自知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养好身体,也不打算对“大人的事”多嘴,只乖巧地小口小口啃苹果。
  正在此时,病房门恰被推开,一道欢快的女声响起,“听说囡囡醒了,我可激动坏了!”
  “激动坏了,现在才来。”杨凤芹小声嘟囔,许宝林又给自家老婆使眼色,倒是许依诺闻声猛然抬头,看清门口来人时,圆眼睛倏然瞪大。
  第 2 章
  来看望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王鸿俊和许依姗!
  十七年的记忆太过庞杂,关于许依姗这位堂姐的部分,在见到真人的时候,才陡然清晰起来。
  许依诺依旧瘦弱,豆芽菜似的小身板挺得笔直,眼睛乌溜溜地瞪着,即使燃着仇恨的火,也并不具有杀伤力。
  许依姗笑盈盈地送上果篮,“囡囡看着精神多了,姐姐真是担心坏了!”
  “你叫囡囡?”王鸿俊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不过几天没见,王鸿俊看着显老不少,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有些微谢顶,加上憔悴的鱼尾纹,和穿透明蕾丝配牛仔布打底裙的许依姗站在一起,看着更像父女了,难怪杨凤芹如此不屑。
  哪个三观正的长辈看到侄女给老男人做小三,也不会特别热情。
  许依诺听到王鸿俊叫自己的乳名,就觉得恶心,连带着恨意压也压不住——她到底没修炼到能对害死自己的狗男女笑脸相迎。
  “我叫许依诺。”许依诺没接王鸿俊的茬儿,冷冷淡淡地低着头。
  她怕自己再看一眼,会忍不住拿水果刀和他们拼命。不过她一个大病初愈的孩子,自然胜算为零,既然老天又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许依诺就不肯白白浪费,该清算的,她要清算,该属于她改变命运的机会,也不会放弃,她不能冲动。
  “囡囡从小就害羞,你别在意。”许依姗怕王鸿俊不高兴,连忙打圆场,心里对这个不给面子的堂.妹很不满意,可碍于伯母在场,又不敢发作,倒是王鸿俊很绅士地摆摆手,随即就把注意力从许依诺身上挪开。
  即使从许依诺的记忆里翻找,也找不出原主和这位堂姐有多亲厚,探病只是礼节,许依姗的主要目的还是和他们炫耀自己这位多金的男朋友。
  亲戚们嘴上不说,还是对她给已婚男人当小三颇为鄙夷,但现在不同了,王鸿俊老婆“自杀”,她的男朋友就是标准的钻石王老五。
  她父母都在大伯的公司里打工,平时说话做事,总是捧着大伯一家,现在她找了个比大伯还要有钱的老公,自然要扬眉吐气地炫耀一番。
  “大伯父大伯母,你们放心,我会对依姗好的。”许依诺听到王鸿俊这样对许宝林夫妇保证,甜蜜得好似新婚夫妇,忍不住暗暗攥紧病床边沿,攥得骨节发白。
  许依姗倒是昂首挺胸,眉开眼笑地挽上王鸿俊的手臂,对男朋友的维护很受用。
  “你能和姗姗结婚,那最好了,可是,听说你妻子还尸骨未寒吧?”既然王鸿俊叫她一声“大伯母”,杨凤芹索性也端着“长辈”的架子说话。
  她只记得听许依姗说过王鸿俊的原配精神抑郁,才恍惚出了意外——不用问也知道,谁老公被小三勾搭走了,能不抑郁?
  杨凤芹纵然看不上自家侄女做的缺德事,却也信不过这个朝三暮四、薄情寡义的男人,所以出口敲打,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两位当事人还能回忆起那个并不能完全称为“意外”情形,因此,杨凤芹话一出口,场面登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宝林再次偷偷跟妻子使眼色,杨凤芹只当看不见,转而去看自家女儿,却发现许依诺脸色不好,当即揪起心来,下了逐客令,许依姗见炫耀不成,反而被打脸,便就着台阶,灰溜溜地拉着王鸿俊告辞。
  杨凤芹以为许依诺哪里不舒服了,紧张得问东问西,许宝林则直接叫了护士,许依诺再三保证没事,两夫妇才停了手。
  “凤芹,你刚刚那么说多不好。”见许依诺没事了,许宝林放下心,还是向着亲侄女,杨凤芹也不示弱:“我怎么了,说的不是事实?现在囡囡也大了,以后千万不能学你姐姐!”
  许宝林一句“别当着小孩子面瞎说”还没出口,许依诺却是忽然把头靠向杨凤芹的肩膀,开口:“妈,你放心,我不会的。”
  这还是许依诺醒来之后第一次主动撒娇,两夫妻立即乐得把刚刚的争执抛在脑后,许依诺醒来之后,比从前安静不少,虽然医生说经历过巨大的创伤之后,这是很正常的应激反应,两夫妇却仍旧怕女儿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许依诺顺利出院之后,状态倒是一直不错,就是开始关心起二叔家的事情,也连带着关心起家里的生意。
  原来许宝林和杨凤芹两人一起在松城经营一家三星级酒店,日升酒店在松城算得上比较高级的酒店,而二叔二婶,就是许衣姗的父母,则在酒店工作,负责后勤采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