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依诺简直怕了杨凤芹如此敏锐的小天线, 有点紧张, 含糊道:“同学。”没等杨凤芹继续问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许依诺匆匆出了门。
许姑姑家的房子虽然大,可毕竟人多,每年过年都要有几个人在客厅打地铺——虽然许老太自己还有一套房子,可她并不住,常年租出去, 租金用来贴补小儿子, 或者给自己存些私房钱——在客厅打电话当然不明智。
许依诺出门前抓起自己的羽绒服,在楼里边听电话边穿,就听电话那头骆刃很不爽地道:“只是同学啊。”
许依诺和他打太极:“你难道不是我同学?”
骆刃仍旧不爽:“可我不是普通同学。”
“……”许依诺决定实话实说,“我妈那个个性, 如果知道我半夜和你打电话, 一定会骂死我。”
听到许依诺说的不是“男同学”, 而是特指的“你”,骆刃在电话那头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低低抱怨:“你一句话, 就能左右我的情绪。”
可惜室外的爆竹声太吵, 许依诺完全没听清,大声问:“你说什么?”骆刃也提高了声调:“没什么, 你那边在放鞭炮吗?帝都五环内都不可以,一点年味都没有。”
许依诺笑道:“一会儿借你看看。”
借你看看是什么意思?骆刃没立即深究,因为他还有正事要说,“佟鸿羽的事情,有眉目了。”
“这么快?”许依诺惊喜,和佟鸿羽几次接触,她也大致猜得到,佟家应该也颇有势力,从自己拜托骆刃,到他拿到消息,也不过一天时间,不说骆刃手段如何,也看得出来非常上心了。
“你吩咐的事情,当然要快,”骆刃轻笑,“佟鸿羽之所以提前回帝都,是为了吃阻断药,他回帝都的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五号,距离现在刚好三个月。”
“阻断药?”这个名字听着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就是防止hiv扩散的紧急药物,一般来说,进行危险性.行.为,或者血液感染后的七十二小时之后再吃阻断药,就完全没用了,可阻断药不是轻易买得到的,何况这种事情不好张扬,当然是买最近的机票飞回家,让家里人准备比较妥当。”
“十二月二十五号么?”许依诺重复一遍,“是不是七十二小时内吃药,就一定没事了?”
“不是这样,理论上七十二小时是极限,如果在危险性.行.为后的两小时内服用阻断药,康复的可能性很大,可阻断药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灵丹妙药,时间越久,阻断hiv病毒的可能性越小,当然也要靠个人体质。
佟鸿羽本人究竟怎么样了,佟家现在看管得很严,暂时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三天之内,我再给你答复。”
“不用了,”许依诺道,“他有没有得艾滋病,我不关心。”
“你是想知道你姐姐?”
许依诺没隐瞒:“对,我之前亲眼看到过许依姗和他……还有很多人……”
许依诺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混乱的场面,有些说不下去,还好骆刃出声打断:“吓坏你了吧?”
骆刃不是追问自己有没有“被欺负”,而是直接问“吓坏你了吧”,这份体贴和信任,让许依诺心中感动,她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点头,电话那头也看不到,轻轻地“嗯”了一声。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二叔被酒店开除,也不止是因为账本的事情,而是你父亲因为你差点陷入危险,大发雷霆吧?”
许依诺忍不住提高了音调:“你怎么知道?”
她似乎从来没和骆刃提过二叔许宝全被开除的事情,骆刃在电话那头轻笑:“我白在松城混了一年多,当然有我的人脉,而且,从你第一次给我看账本,我就猜到是日升酒店,其余的,稍微打听就知道了。”
“……”许依诺,“你真的只有十八岁吗?”
“男孩子当然要更成熟一点。”
许依诺无声地撇撇嘴,丝毫不相信骆刃的胡说八道,明明是女孩子应该早熟。不过骆刃那样的家庭环境,比同龄人更成熟一点也不奇怪。
“不然怎么让老婆无忧无虑,需要费脑筋花力气的事情都交给我就行了。”因为室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许依诺将手机紧紧贴到耳边,骆刃的声音便得以清晰穿到耳畔,如同情话的耳语。
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室外的夜,许依诺脸有些发烫,心也涌上一股暖流,即使日后骆刃不如社会,见到更多更好的女孩子,忘了十八岁时执着匆忙的喜欢,两人分道扬镳,又怎么样呢?
这一刻的温暖,他日再回忆起来,也是弥足珍贵的青春吧。
许依诺笑:“给你看一样东西。”而后便挂了电话。
骆刃莫名其妙被挂了电话,正在懵逼,就接到了来自“囡囡”的视频邀请,他立即接通,却没看到许依诺的人,只见到墨染般的黑夜里,绚烂的烟花铺了大一片。
屏幕里短暂的黑暗,很快被色惨斑斓的烟火点亮,随之就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和烟花炸响的声音,仿佛隔着手机,都能闻到此时弥漫着的硫磺味道,年味十足。
画面一转,挪到路灯下,烟花变成了女孩灿烂的笑靥,“好看吗?”许依诺问,“你那里不让放鞭炮,所以借你听一听。”
骆刃被许依诺嘴角的梨涡和圆圆的杏眼晃得有些呆,片刻之后才勾起唇角:“好看。”
有时候,笑也会传染,由屏幕这头的许依诺传给骆刃,再有骆刃传染回来,“病情”愈演愈烈,笑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都没亲手放哪怕一只仙女棒,却笑得像两个得到最好看烟花的孩子。
直到骆刃发觉许依诺的鼻头和手指都冻得通红,才急忙勒令她赶快回去,小县城的冬夜冷得刺骨,外面却不乏放鞭炮的、笑闹的小孩子。
许依诺不知是被他们感染,还是因为手机那头的男生,一向怕冷的她,竟然坚持了十几分钟。
“是该回去了,不然我妈妈要担心。”许依诺一边说一边往楼道走,两人都默契地没提挂断视频,一直走到门口,许依诺才慌慌张张关掉视频,敲门。
第一个冲过来开门的果然是杨凤芹,“和谁打电话,怎么打了这么久?”
许依诺不看杨凤芹的眼睛,一边脱羽绒服,往衣架上挂,一边道:“郭红豆,她给我拜年。”
杨凤芹将信将疑:“怎么聊那么久?”
“顺便去楼下看烟花。”许依诺将自己刚刚的见闻——楼下有多少漂亮的烟花,几个小孩子放很长很长一挂鞭炮——讲得绘声绘色,杨凤芹才心平气和地嗔怪:“烟花在楼上也可以看,离得那么近多危险,而且楼下那么冷,小心感冒。”
躲过一劫,许依诺在心里松口气,“快去睡吧,明天你未来姐夫来拜年,不要赖床啊。”
听到那位‘未来姐夫’,许依诺心脏沉沉地跳了一下,低着头“嗯”了一声,回了房间。
往年过年时,许依诺和许依姗都会挤在一个房间,可今年许依姗因为是孕妇,更是未来的“王太太”,不肯再跟许依诺同床,许依诺也是大姑娘了,不好跟弟弟挤,倒因祸得福,独享了最小的卧室。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家里就大动干戈,许依诺天不亮就被吵醒,在许老太的坐镇指挥下,全家老小,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就等着迎接那位“金龟婿”。
然而“金龟婿”王鸿俊,足足迟到了一小时才姗姗来迟,许依姗一直都对家里人说王鸿俊对自己如何言听计从,随着时间慢慢推迟,脸上渐渐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