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下一秒她说出两人关系不错的话,顾罄眉头就会狠狠皱起来,为诉讼费大打折扣而烦恼。
意识到顾罄可能真的在为人情往来这件事郁闷。
凌妤有些想笑, 她冲顾罄弯了弯唇:我觉得你这态度不像是要给我打折。
顾罄抬睫:?
凌妤笑眯眯的睨她:像是要把我打骨折。
顾罄被噎的无言以对,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端着那张高贵冷艳的脸,沉默不语。
最终还是米童看不下去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强行插嘴道:顾律, 你别介意啊, 妤妤她向来说话幽默, 没有恶意的。
顾罄不为所动, 盯了一会儿被看的坐立不安的凌妤。
冷不顶放软语气:那你有没有兴趣, 让我打一下?
顾罄语气裹了丝试探。
凌妤搁下签字笔,没能跟上顾罄的脑回路。
她总觉得她话里话外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抬起头时, 金丝边眼睛上的金属链在半空荡了荡。
凌妤扬眉:你觉得我欠打
顾罄诚实的摇摇头,长长的睫毛像羽毛一样缓缓的垂在眼睑上。
你武力值那么强悍, 我不觉得你欠打所以
凌妤:所以?
我欠打顾罄语气慢悠悠的:折。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兜兜转转,顾罄十分执着。不依不饶的将话题带回来,拖腔拽调冲凌妤说:我肯定不会把你打骨折, 但可以给你打个折,能对我们彼此之间的情分有个必要的信任吗?
凌妤被整无语了。
米童在一边看的哭笑不得,要不是两人之间气氛实在算不得友好。
顾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长直的细腿憋屈的蜷曲在卡座沙发里侧。
她顶着一张盛颜仙姿窝在最角落,长卷发遮挡住半边脸颊, 明明不显山不露水。
但身上冷艳逼人的气场在整个咖啡厅内依旧不容忽视的存在。
这么一位看起来极其不好接近又容色冷艳的美人, 即便嘴巴里不小心说出刚才那种近乎撩拨类的情话, 其实根本让人看不出是撩拨。。
米童和凌妤关系不错, 日常亲身经历过凌妤招人的体质, 后者身边从来不少追求者,哪怕走在大街上。有人上来搭讪是时常会发生的事情。
类似顾罄刚才低端的撩拨方式,跟大街上搭讪惯用招术如出一辙。
但话是从顾律口中说出来的可能就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就连米童都能看得出来顾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曾经被顾罄千锤百炼拒绝过的凌妤,当然更不会往顾罄撩她那方面想。
她主要是被顾罄这张嘴给磨的没有脾气,眼看着两人对话又开始向莫名其妙诡异的方向发展。
凌妤皮笑肉不笑的哦了一声,看向正不依不饶纠结还情分的顾罄,吊儿郎当的勾了勾唇:抱歉,我和米童的关系没必要告诉你,既然你不打算打骨折,打折就更没必要,毕竟我和你之间不存在什么情分。
顾罄耷拉下眼皮,盯她。
凌妤回视,女人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十分漂亮,她是双丹凤眼,内双,眼皮耷拉着,可以看见浅浅的折痕。
此刻看上去心情不好的样子,垂眼看人,眼尾下压,剔透的眼珠露出半边深蓝,透着股灵凌厉的郁气。
有那么一瞬间,凌妤甚至有种,顾罄随时会上下嘴皮子一碰,对她自作多情的行为进行疯狂嘲讽,而后撑起身体,转头走人。
然而顾罄默不吭声的与她对视数秒,细碎的灯光自上而下落在顾罄的女人的身上,忽然像是有只无形的大手朝她头顶摁了摁,顾罄身体跟着往下低了几分。
背脊有些佝偻。
凌妤一愣。
顾罄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往后靠了靠,一张脸陷入阴影里。
转而看一眼米童,没有继续再提之前情分的问题,心不在焉的问:说说你想委托我打什么官司?
凌妤没想到顾罄会这么好说话。
米童这件案子只有顾罄才可能有办法帮着解决,但这并不代表,凌妤打算插手这件案子。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在咖啡厅遇见顾罄,凌妤只会建议米童去qy律所咨询,独自找顾罄帮忙。
她连中间人都不会介入。
凌妤至今记得两年前,她和顾罄在对人对事上的分歧。
凌妤是个黑白分明的性子,她向来将嚣张写在眼底,受不得委屈。
但在顾罄眼里,结果远远大于过程,法就是法。
她不会在乎案子处理过程中证人会怎么做,她只会在意自己的计策可以为结局争取多少赢面。
坦白来说,顾罄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律师,但她并不是一位优秀的人类,也许因为没有同理心,所以她可以冷静的把每一份公平与不公平等价的放在天平上,衡量。
两年前的强奸案,顾罄以凌妤想不到的方式,庭审的反转视频很解气,几乎轻而易举摧毁姜家的根基,结局圆满。
凌妤不需要怀疑顾罄的能力,她只不过是担心自己,再次插进去。
毕竟这一回是米童和巧巧,凌妤惨杂了太多感情情分在里面。
明知只有顾罄能给出米童一个好结局,但后者的手段又极其直白血腥。
凌妤担心她会忍不住插手,做些无意义的事情。
所以米童这件案子一开始,她率先表明态了度,和顾罄保持敬而远之的距离。
顾罄窝在沙发里,看上去有些颓废,凌妤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过分,先是背后说人坏话。
被抓着了,又开始倒打一耙,这要是放在小说里,她这种恶毒反派活不过三集。
凌妤心说自己挺变态的,对别人都能坦然以待,对顾罄就非要斤斤计较。
哪怕对方和颜悦色,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心生警惕。
总而言之,此刻顾罄只要看她不顺眼,这就对了。
这至少让凌妤稍微松一口气,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要对付凌泰国,还要查到于欣和宋衡之间把柄。
没有心思再像两年前一样,矛盾的给自己与顾罄制造各种牵扯的借口。
更何况,后者本来也不愿意她靠近。
凌妤自问,她对顾罄当年赐她一命唯一的回报,便是斩钉截铁的与她拉开距离,让后者如愿以偿的不受打扰,独善其身。
*
接下来的时间里,全程都是米童在诉说自己的诉求。
顾罄半垂着眼皮,手指点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像是在思考。
而凌妤则是捡起手边的签字笔,在一沓文件上,重复签字。
距离近,顾罄眼角余光扫向桌面上的合同,然后在环球杂志著作权合同上,看见了大写的作品授权书。
不过凌妤翻页翻的极快,顾罄没机会看见她究竟在授权那类著作版权。
尽管如此,顾罄心底依旧有些震惊。
凌妤平时看起来嚣张又喜欢装,吊儿郎当没有一个正形。
标准的豪横富婆的模样,顾罄通过q,这些年陆陆续续知道凌妤并不是辍学,反而是去进修,并且在专业领域上知识面的掌握,有时候连自己也是需要查阅很多资料,才能跟不上对方的思维。
但凌妤能够在环球杂志上授权作品,这是顾罄没有想到的。
环球杂志是全球学术论文发表的权威性杂志。
凌妤此刻签订的授权书,看上去不止一份,这意味着她作品的含金量,自相当于权威水平。
顾罄眼底掠了层惊讶,接着若无其事的抽了回来。
前边米童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将自己目前的处境简略得当的叙述了一遍。
顾罄抬眸瞥了她一眼,不得不说,米童归纳能力出色。
简单听下来,顾罄几乎没花太多时间,已经找到了这件案子的难点在哪里,她敲了敲桌面,见对方停下来。
慢条斯理问:你手中有没有家暴证据?
米童苦笑:没有。
一年前米童曾经起诉离婚过一次,打草惊蛇之下,陈家人发现她的意图后,强行将她手里的资料全部销毁。
正是因为以手中证据为代价,米童后来才换来出国的机会。
十天前,你女儿被父亲殴打时,警方有没有进行取证?
不出意外,米童再次摇摇头。
小孩受到家暴这件事可大可小,只有当场报警,才能获得取证.
但很显然,陈家人并不会允许家庭医生报警。
米童的接连摇头几乎默认了不可能再进行取证。
顾罄皱了皱眉,问下最后一个问题:陈锋是丰瑞律所陈锋的陈?
米童抱歉的笑了下:抱歉,顾律,我知道这件案子十分棘手,陈家混司法界多年,陈锋更是高级律师,他熟悉所有上诉流程,哪怕我
顾罄冲她挥挥手,以眼神示意自己了解。
在港城除了qy律所之外,最大的老牌律所是丰瑞。
陈锋便是锋锐律所总负责人陈启光亲生儿子。
因为都是混司法界的,尤其是丰瑞是港城扎根百年的律所。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年哪怕qy律所异军突起,背后又有顾老爷子保驾护航,顾罄看在圈子里规矩的份上,对丰瑞也只是避其锋芒,往往丰瑞律所接下的案子,她是不会横叉一脚。
如果不是凌妤,米童这个案子她不会插手。
顾罄抬手给魏敏君发了条短信。
坐直身体,若有所思的打量看了一眼米童,片刻后,淡淡道:你这件案子想要胜诉不太容易,因为你之前起诉离婚失败,按照民法典规定,离婚,还需要等上一年。
米童脸色一白,她其实心里清楚,想要离婚已经很难,她还要孩子的抚养权,那就更难。
陈锋之所以一直拖着不离婚,第一是财产分割问题,第二便是孩子抚养权归属。
财产米童可以不要,但孩子她必须争取到,因为陈锋那个男人他有暴力倾向。
顾律,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的女儿等不了了,她最近已经很少开口说话,我前几天给她打电话,整整一个小时,我女儿就和我说了两个字再见。
说到这里米童泣不成声,凌妤搁下笔,归拢好资料,给米童递去一张纸巾。
她歪头看一眼顾罄,代替泣不成声的米童问: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们。
凌妤对顾罄十分解,后者如果没有办法,她不会坐下来和她们浪费时间谈案子。
然而凌妤话落,顾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节约彼此时间,高效率为客户排忧解难。
转而回头看她一眼,接着目光轻飘飘破点在米童手里拿着的那张纸巾上,不太高兴的抿了抿唇。
我有些口渴。
凌妤一愣,气笑了,刚准备说,你口渴你自己倒水啊?
下一秒米童服务周到给顾罄倒了一杯水,顾罄情绪不佳的道了声谢,随手将马克杯放在一边,腕关节撤回来的那一瞬,像是碰到杯体,马克杯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好在顾罄反应及时站了起来,桌面没有打湿,只包臀裙上落了些水渍。
米童赶紧将手里抽纸盒递过来:顾律,您没事吧,赶紧擦擦。
顾罄抿着唇,垂眸冲凌妤摊开湿漉漉的双手心,以眼神示意,她手是湿的。
凌妤看一眼高贵冷艳的顾律,一时说不上话来,视线往下移,的确是再不擦擦,黑色的包臀裙要湿透了,走出去实在不好看。
周围已经有几道视线,似有若无的往顾律腿根上瞅。
凌妤莫名的有点烦躁,接过米童递过来的纸巾盒。
不太情缘的催促道:你先坐下来,我帮你擦。
顾罄低眼,目光落在凌妤白皙修长的天鹅颈上。冰蓝色的眸子里带了些温度、
她声音低了些,很浅的应了一声。
凌妤心说,你这个嗯就像是在嗯嗯啊啊。
搞什么啊?
她狐疑的抬眼,撞入女人深蓝色的泛着涟漪的眸子中。
周围安静了一瞬。
凌妤有点不自在。,忽然道:要不还是你自己来。
她一边说,一边避嫌的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让开身体,尽量隔着远远的距离递给顾罄。
像是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顾罄拉下脸,没有接。
快点儿啊。,凌妤提醒她:都湿了,你这样等会儿怎么出去见人。
湿了?不能见人
顾罄嘴角抽搐:
她看了凌妤好大一会儿,心气不顺的深吸一口气。
当着凌妤的面儿,从兜内掏出一块手帕,开始慢条斯理的擦拭身上的水渍。
用行为举止拒绝,自己并不需要她的帮助。
凌妤地铁老爷爷看手机,慢半拍的抽回手。
下一刻,眼前徒然递过来一只漂亮的手,葱段般的手指并拢在一起,手指纤长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色泽。
凌妤一脸迷茫,瞥一眼面前骨肉匀称的长手,温吞问:要什么?
顾罄没好气睨她:给我一张抽纸。
凌妤:
刚才给你你不要。
你不是自己有真丝手帕吗?
顾罄将手帕扔入垃圾桶
脏了。
凌妤怀疑她在故意整自己,但顾罄脸上看不出任何恶意的情绪,长睫半阂,像是等得不耐烦了,这才将目光挪到她的手上。
像是真的在等待她的投递。
凌妤任劳任怨递给顾罄一张抽纸,冲顾罄商业性假笑了下:宝子,我的服务您满意吗?接下来可以谈事情了吗?
顾罄长睫下垂,她没有混过二次元,并不清楚宝子只是个代称。
见凌妤用眼尾勾她,张嘴喊她宝贝,顾罄眼神有些飘忽。
她撇开视线,心不在焉,胡乱擦了几下裙子。
说话的声音低了些,带了点儿开玩笑的口吻。
可以。顾罄唇角上翘,回她一句:宝子。
米童先是看了一眼一无所觉的凌妤,接着把目光点在顾罄身上,脸上掠了抹狐疑之色。
刚准备继续探究,下一秒对上顾罄蔚蓝色的眼睛。
后者脸上再次恢复了无懈可击,目光轻飘飘睇过来,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