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寒看着外面她在上一世不曾听说过的防洪工事,心中满满的都是希望。
这是超出她上一世认知的存在,肯定也能够给予上一世所没有奇迹,或许不久之后的灾难,真的能够在他的手里消弭呢。
庄靖铖伸手想要为她抹去脸上的水珠,哪知快碰到她时,又缩了回去。
苏瑾寒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我手冰,别抓。你把脸擦一擦,别冻着了。”庄靖铖声音温柔。
苏瑾寒笑着应了,抓着他的手在一旁坐下,“你还没有用午膳吧,我给你带了吃的,先过来吃东西。”
庄靖铖顺着她在桌子面前坐下,又用水净了手,这才拿了筷子吃起午饭来。
苏瑾寒准备了三菜一汤,都是他喜欢吃的,汤更是用汤盅煲着的,盛出来的时候热滚滚的,冒着热气,一口下去,整个胃都是暖的。
庄靖铖笑眯眯的说,“还是有媳妇好啊,这热汤热饭的,吃着舒服。”
苏瑾寒脸色一红,没好气的娇嗔道:“啊呸,谁是你媳妇了,不要脸。”
这人真是太不要脸了,她又没有嫁他,怎么就成了他的媳妇了。
她娇嗔的模样让这话没有半点的杀伤力,所以庄靖铖则是大笑不止,心情愉快的继续吃东西。
虽然危机依然存在,但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却格外的好。
正在这时,腾策匆匆进来,“主子,宁炯说是有要事要禀告主子,请主子过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立刻就过去。”庄靖铖应着,匆匆扒了碗里的饭就要起身离开。
苏瑾寒赶忙抓住他,“再急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喝了汤再走。”
庄靖铖无法拒绝她的关心,只能重新坐下来喝汤。
“这个宁炯是什么人?有事情要禀告你,竟然让腾策请你过去,而不是自己过来,还真是架子大啊。”苏瑾寒托腮看他,趁机问道。
“他倒不是架子大,就是太认真,压根不想分身罢了。”庄靖铖随口应着,又道:“外头那些工事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叫我过去,想来应该是又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或者想到更好的法子,这些天我都习惯了。”
苏瑾寒心里顿时一惊。
这个宁炯这么厉害,那上一世怎么还会有沆州爆发了水患的事情?这庄靖铖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苏瑾寒想着便不放心的问:“他可靠吗?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何之前不曾听过他的名头?”
“不必放心,早就查过他的身家背景了,干净的。他之所以没有展露头角,是因为南栀容不得他。早些年宁炯就和南栀提过引流之法和防洪之法,但是南栀不听,反倒觉得他此举会动用过多的财力,阻碍自己的道路,便派人悄悄暗杀宁炯,是黄忠贵意外之下救了他,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直到前些日子我找到他。”庄靖铖知无不言。
苏瑾寒这才放了心,暗自想着,或许前世之所以会爆发水患,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宁炯死了?
“如今虽然有了防洪的工事,但是你也依旧要小心,小心有人趁机作乱,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苏瑾寒担心的说。
越到关键的时候,越容易有人浑水摸鱼。明明水患的危机随着工事的出现而缓解,但是苏瑾寒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心里有些不安。
庄靖铖闻言心里顿时一暖,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温声道:“放心,我明白的,别担心我,你且先回驿馆呆着,记得好好保护自己。”
苏瑾寒点头应了,而庄靖铖这时也已经将汤喝完,匆匆离开。
苏瑾寒呆呆的看着他迈入雨中的挺拔身影,心里的纠结愁思还有不安在蒸腾。
但是她明白自己不能够阻止他,因为这是他应该,也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此刻的苏瑾寒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见面,险些成为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命青芽收拾了东西,苏瑾寒乖乖的回了驿馆等消息,她留在堤坝上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会让庄靖铖分心,不如踏踏实实的,在驿馆等他回来。
南府,南栀正和一群手下议事。
南栀虽然被停职禁足,但是他到底在沆州呆了十几年,在这里已经根深蒂固,太子一派的党羽众多,所以众人悄悄的前来议事。
当然,七嘴八舌的讨论的,都是庄靖铖修筑防洪工事之事。
“大人自从被停职之后,以前被咱们压在底下的那些人就都冒起来了,真是气煞人也。”
“可不是,那庄靖铖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人的提醒,竟然刻意的疏远咱们,咱们对他的那个工事,真的是一点内幕都不知道,这样下去对咱们可不利啊。”
“大人,难道咱们就这样看着他在咱们的地盘逍遥自在吗?要知道这可是咱们经营了十几年的沆州啊,他就算是个王爷,也不过是个外来户而已。”
众人纷纷义愤填膺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南栀道:“只是我如今被停了职,却也难办。”
“难道大人真的要听他的?就这样停职了?他虽然是巡查使,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江南之地,但是毕竟不过是个外来户,根基不稳,不如将他彻底留在这里……”有人猛然道。
一时间屋内顿时陷入了死寂,噤若寒蝉。
许久之后,才有人小声道:“谋杀皇嗣,那可是死罪。”
“只要做得干净些,谁知道是谁干的?”
南栀面上做出犹豫之色,心里却是冷笑。
他早就有杀庄靖铖的心,只是一直没有付诸行动而已,既然这些人也有,那就好办了。
“此事容我再想想,各位先回去吧。”
“那大人,我等就先告辞了。”众人纷纷拱手离开。
等所有人都走了,南栀独自在房里呆了许久,这才让自己的心腹手下前来。
“吩咐下去,动手吧。”南栀冷声道。
他站在窗边,日光洒在他的脸上,逆着光站着,模糊了脸上的神色,但是话语间的冷意却叫人心惊。
他的手下没有半点诧异或者反对的意思,平静的应了一声是,悄无声息的离开。
南栀回头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眼中的冷意和恨意昭然。
这样训练有素的,高明的暗卫,自然不会是他训练出来的人,那是太子派来协助他的人。
庄靖铖,不止我一个人想要你的命,只能怪你不会做人,连远在京城的太子都想要你的命!死了,可别来找我才是。
冷冷一笑,南栀转身去了书房,如今,他只要安心的,等着庄靖铖身陨的消息传来就好了。
届时沆州群龙无首,那些人自然要请他出面主持大局。
而他的所作所为,证据和过往,都会随着庄靖铖的死而烟消云散,届时,他还是他的沆州知府,沆州,依然是他的天下。
正在忙碌的庄靖铖自然不知道南栀的这些算计。
听宁炯说完了话之后,庄靖铖问:“如今这些工事已经呈现出规模来了,你给我说实话,若是堤坝真的出了事,那这沆州,能不能保住。”
“王爷放心,眼下这些工程虽然没有完全的竣工,但是加上我这些年的布置,只要能及时排洪,沆州不会有事的。”宁炯的胡子依旧乱糟糟的,头发也是,看不清他原本的模样,但是一双眼睛却散发出自信的光芒,耀眼而璀璨。
庄靖铖闻言顿时安心不少。
“那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堤坝上看看水位。”庄靖铖说。
这半个多月以来,水位持续上涨,几乎快要达到堤坝承受的极限,再这样下去,河水漫过堤坝,涌入内城,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宁炯点头,道:“王爷小心些。”
这些日子下来,宁炯对庄靖铖是服气的。
明明是一个王爷,却能吃苦耐劳,身上也没有骄奢淫逸之气,待人宽厚,让宁炯不得不服。
“好,你也是,多加小心。”庄靖铖说着,对腾策吩咐:“你好好护着宁大人,就是自己死了,也要护他周全。”
如今沆州的安危可以说都压在了宁炯的身上,庄靖铖自然也怕宁炯出事,所以将腾策派去护卫他的安全。
腾策闻言点头,“王爷放心。”
庄靖铖这才转身走了。
到了堤坝上,低头俯视水位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虽然宁炯说他能保证工事能够排洪,但是这毕竟是无法掌控的天灾,谁也不能够百分百的保证不会有问题。
庄靖铖正想着事情,目光不经意间转动,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守城士兵行迹似乎有些可疑。
庄靖铖顿时皱眉,快步朝着那个士兵走了过去。
然而随着他的靠近,那个却像是受到了惊吓,竟掉头就跑。
庄靖铖下意识的感觉不对劲,闪身追了上去。
追到近前,本来一直往前跑的士兵忽而转身就朝着他冲来,那凌厉的眼神让庄靖铖确定,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守城士兵,而是一个高手。
庄靖铖心里猛然一凛,没有纠缠的意思,反倒运起轻功往回跑。
那人见他掉头就跑,竟然也不错愕,反倒一声长啸,朝着他追来。
随着啸声落下,跟着又有几个身着士兵盔甲的人朝着庄靖铖冲来,庄靖铖心里凛然,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若是他不用内力,不施展武功,定然无法全身而退。
庄靖铖且战且走,以完全败走的姿势迎敌,脑子却在飞快的算计着这些刺客的走位和攻击。
这边打斗的动静很快引得守城士兵的注意,纷纷含着“保护王爷”,随后从各自的位置上冲了过来。
战得如火如荼,狠招尽出,在不能也没有尽全力的情况下,庄靖铖招架得有些捉襟见肘,看着随时都有可能被几人刺杀。
守城士兵终于围了上来,虽然武功不如他们,但是仗着人多和狠辣,却也让几人无法全心全意的对付庄靖铖。
庄靖铖松了口气,脱离战场,暗想此番危机算是解除了。
然而目光落在方才他看到的那个瞭望口上,眼中顿时惊骇慕名。
“竖子敢尔。”庄靖铖一声爆喝,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距离远,又要绕过战场,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点燃了火药的引线。
那个瞬间,庄靖铖的脑袋几乎要爆炸开来。
若是堤坝被火药炸开一个口子,哪怕再小,对如今接近饱和的堤坝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损伤,届时洪水会像是遇到了宣泄口一样,汹涌而入,届时不但堤坝会被冲毁,连带着,整个沆州城都会被淹,里面的人都会死,届时尸横遍野……
庄靖铖几乎无法想象那种场景。
想到苏瑾寒还在驿馆等他,庄靖铖急得眼眶都红了。
闪身冲上前,拼尽全力发出一道掌风,将火药给往外打。
就在他力气已老,新力未生之际,被人一掌拍在了肩头。
庄靖铖整个人踉跄着往城墙外扑出。
他想要抓住城墙的边缘,却被紧跟着的一掌拍在肩头,整个人伴随着一声噗通声和砰的一声爆炸声,沉入了水底,被汹涌的洪水席卷,整个人瞬间不见了身影。
“王爷……”问询赶到的腾策没来得及救他,只能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