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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虽然早知道自己这徒弟因为童年阴影的关系,对鬼怪一类的存在不是一般的嫉恶如仇……
  可是这小混蛋就算想要斩妖除魔,也得量体裁衣,看他这个做师傅的兜不兜得住啊!
  老道在心里暗暗叫苦,同时拼命转动脑袋瓜琢磨着徒弟折戟沉沙后的逃跑路线。
  楚妙璃也没想到这老道的徒弟行事居然会如此不按牌理出牌,本来就因为没有找到攻略对象,做什么都投鼠忌器的她眉心一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袖对着小安大夫剑尖上的诛鬼符就是一拂!
  她这一堪称艺高鬼胆大的举动,看得心里本来就虚慌得不行的老道更是瞳孔一缩。
  小安大夫也没想到楚妙璃居然连他师傅画的诛鬼符都不怕,一时间整个人的动作都因为震惊而有所停滞,不过尽管如此,他那柄由铸剑大师精心打造的长剑依然顺畅无比地划破了楚妙璃的衣袖,露出一截凝脂如白玉一般的肌肤来。
  打从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回看到女子手臂的小安大夫尚来不及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就被楚妙璃手肘靠近内侧的那一处耀眼的朱砂红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楚妙璃的脸,嘴唇哆嗦地用几不成调的声音,哽咽地唤了句:“饼饼?”
  险些被他一剑给刺伤手臂的楚妙璃微微挑眉,刚想要给他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就被他这带着几许哭腔的声音给弄愣了。
  “饼饼?什么饼饼?”
  她下意识的重复,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那老道已经毫无征兆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暴起,一掌……劈昏了连手中长剑都脱手掉落的徒弟,像扛麻袋一样的扛着他,朝着他们刚刚跳进来的窗户口,一跃而出。
  当然,在离开之前,他没忘记用很是尴尬的声音为他们今夜的误闯——郑重其事的向楚妙璃道歉,同时也没忘记承诺,以后如非必要,绝不会再主动找上门来搅了楚妙璃的安宁。
  眼看着他们师徒俩个抱头鼠窜而去的楚妙璃蹙了蹙眉心,还没想好要不要招几个鬼魂把他们给留下来,阁楼下面就传来了厚重铁锁被人打开的声音。
  “像这样的小鬼也只敢在你们这样的普通人面前耀武扬威了,等我上去以雷霆霹雳一般的手段收了它,你们就会知道,像这样的小鬼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又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伴随着阁楼铁锁打开的嘎吱声,一个充满自负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传入了楚妙璃的耳朵。
  楚妙璃挑了挑眉毛。
  她本来是不打算与楼下那半桶水哐当响的蠢货计较的,但对方既然要存心送上门来让她打脸……那么,也就怪不得她了。
  “大师!我们都相信您一定能把那厉鬼打得落花流水!只是,您千万记住,要先保住我小表妹的性命吧,她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这是哪怕瘸了一条腿,也死缠烂打的要仆从把他抬上来凑热闹的封家二少封泽卓。
  知道这回马上就要动真格儿的封老爷等人也不约而同的恳求正阳观的观主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们外甥女(表妹)的性命。
  他们这充满关切的话让正阳观的观主忍不住发出一声出自肺腑的感慨,直言那位顾小姐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居然能够遇上这么一家全心全意为他们着想的亲人。
  在这样闹哄哄的你来我往中,大家终于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正式来到了二楼拐角处,看到了那坐在梳妆镜前怔怔出神的绝色少女。
  ……她又美了。
  看到外甥女那张脸的封氏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心里浮现了这样一个认知。
  ……也越来越勾人了。
  同样在心里如斯感慨的封老爷和封泽华忍不住用看金矿一样的眼神,从头到脚地来回打量楚妙璃。
  ……也不知道茹娘它还附没附在小表妹身上。
  看到楚妙璃那张脸就忍不住想流哈喇子的封泽卓躲在正阳观观主的身后,眼睛充满痴迷的望着对镜梳妆的绝色美人。
  既想要她回眸一顾,又怕她再次流出可怕的血泪来恐吓他。
  在这纠结中,封泽卓并没有发现在他心中已经成为护身符一样存在的正阳观观主在看到他表妹的真实容貌后,眼睛里散发的……堪比饿狼一样的贪婪目光。
  楚妙璃附体的这具躯壳的原主顾采薇因为从小就长得容色逼人的缘故,为了待价而沽,也为了一鸣惊人,封老爷就从没有让她出过门——她的美名也是因为封泽卓那次醉酒,才影影绰绰的传入了泯水县百姓们的耳朵里,至于她到底美成了什么模样,泯水县的百姓并没有概念。
  正阳观观主也是个见不得漂亮女人的色中恶鬼,如今乍然见了楚妙璃这样的绝色美女,他如何把持的住!
  几乎是短短一弹指的功夫,他就想出了一个又一个把楚妙璃弄到手的歪主意!
  在最初的痴迷和垂涎后,他很快摆出一副严肃异常的表情说道:“难怪二少会被顾小姐魅惑的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原来,她竟是被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艳鬼给附了身!”
  “艳……艳鬼?”封家人磕磕巴巴地重复。
  封泽卓更是满脸的茫然之色,“不是茹娘吗?前不久和我说话的,分明是彩绣楼里的茹娘吧……我记得她的声音……”
  封泽卓这话并不是随口胡诌。
  彩绣楼里的茹娘在恩客们中间,由来是以那把足以绕梁三日的嗓子为名。
  “二少,你口中的茹娘就是一只艳鬼,”正阳观观主一边言之凿凿的说,一边用垂涎三尺的眼神给楚妙璃脱衣服,“好在那艳鬼附身的时间不长,只需贫道从头到尾的好好为令表妹治上一治,相信她很快就能够恢复如初了。”
  正阳观观主的话让封家四口不约而同的长吁了口气,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对着前者感激万分的行了一礼,直说:“一切就都拜托给道长了。”
  正阳观观主志得意满地摸了摸下巴上的三尺胡须,满脸冠冕堂皇的继续用为封家四口考虑的温厚嗓门表示:他很担心待会儿斗法的时候,刀剑无眼,会波及到他们这些无辜的人,让他们暂且退避到阁楼下去,等到他把一切都处理妥当后,再上来检验最后的结果。
  “你们放心,贫道一定会好生‘关照’顾小姐,保证你们再见到她的时候,她连一根汗毛都没掉。”
  除了少了女儿家那至关重要守宫砂。
  至于他的徒子徒孙们当然不需要离去,平时没少在道观密室里开无遮大会的他很乐意让他们留下来也分一杯羹。
  对于正阳观观主的体贴封老爷十分感激,他不疑有他的再次对前者表达了他们全家的感激之情,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家人朝着楼下走去。
  期间,封泽卓不肯走,要一直守在这儿,被封老爷一个凌厉非常的眼神给震老实了。
  楚妙璃是个眼睛里掺不得半点沙子的人,她一看正阳观观主那色欲熏心的神态,就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眸底锐光一闪而过的她放下自己手中的桃木梳,用一种极其缓慢地动作把自己那张美得足以让天上的月亮都为之黯然失色的容颜转向了众人。
  “封哥,这臭道士不是好人,意图对我附身的这具躯壳图谋不轨,你确定要放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与之同时,她那如泣如诉的目光也直勾勾地定格在了已经准备掉头带着家人和仆从往外退去的封老爷身上。
  “你……你刚刚……刚刚唤我什么?”
  陡然觉得芒刺在背的封老爷下意识回头,就与那双异常熟稔的漂亮凤目对了个正着。
  他面部表情因为不可置信而剧烈抽搐了两下,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几乎条件反射地就要脱口而出。
  而他这惊骇欲绝的反应也成功的让楚妙璃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封哥啊,我当然是唤你封哥啊!这世上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会这样叫你呢?”
  楚妙璃含羞带怯地用一双充满深情款款的眼睛看着整个人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的封老爷,“封哥,这么多年不见,你想我了吗?”
  第49章 地府鬼(8)
  安长毅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师傅临时歇脚的破庙里。
  他满头黑线的抽了抽嘴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盘腿坐在破蒲团上的师傅已经一脸理直气壮地抢先开口了。
  “毅儿啊,不是师傅要存心和你唱反调,实在是那艳鬼看上去眸正神清的,怎么瞧都不像是个做尽坏事的恶鬼啊……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喊打喊杀……师傅也是怕你犯错误,才会把你敲昏了带回来啊。”
  安长毅因为心里藏了事儿的缘故,已经懒得在和自家师傅计较这微不足道的小事——反正,他刚拜入老道门下的时候,也没少被他偷袭,早就习以为常了——他脸上表情很是郑重地看着自己师傅说道:“师傅……那艳鬼……不,是那姑娘到底是好是坏,我们暂且放在一边,我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我那已经失踪多年的师妹饼饼!”
  老道目瞪口呆的看着安长毅,“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认为?”
  “我记得当年您让我把保和堂开到泯水县来的时候和我说过,我能够在这里找到我的师妹饼饼!那么……您觉得……今天我们在封家阁楼里看到的那个女……”安长毅心中绞痛的根本就没办法把那个‘鬼’字吐出口,“那个女孩儿,是不是我的师妹饼饼!”
  “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也很肯定这泯水县确实是你找回你师妹饼饼的唯一途径……可是……可是你怎么就能够断定她就是你的师妹呢?你别忘了,她是九世善人投胎,即便是再被邪祟巧施鬼祟伎俩夺了命格,也不该……也不该沦落到成为一只艳鬼的地步。”
  要知道,艳鬼对任何女性而言,都是莫大的羞辱和嘲讽。
  正常女性若非受尽了那见不得人的苦楚,根本就不可能在离开人世后,蜕变成一只专门靠吸取男人阳气而勉强存活于世的艳鬼。
  “我也知道我不该那么猜……可我确实在它身上瞧见了……瞧见了只有我师妹饼饼才有的胎记……那样的胎记万中无一……我很肯定……我……不行!我得再去看看!我得去找它问个究竟!”安长毅越想心里越乱得紧,等到后来,干脆从那吱嘎作响的破旧木床上一跃而起,再次朝着封宅所在的方向疾奔了过去。
  好不容易才趁着那艳鬼没注意,把自己和徒弟捞出来的老道哪里肯放安长毅走,直接捡起地上的一根鸡骨头,对着安长毅的脑袋又砸了过去!
  “师傅你怎么又——”安长毅气急败坏地转过来咆哮了声,再次‘扑通’一声晕倒在黄土地面上。
  “唉呀,”老道叹了口气,“毅儿啊,我看你为了找你师妹,真的是找得整个人都有些疯魔了。”
  他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拍拍自己破道袍上的灰尘,站起身走近自己徒弟。
  “你也别怪师傅拦着你不让你去找那……那位小姐……实在是那位小姐身上的鬼气已经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地步了!这样的艳鬼,最少也有近千年的道行……它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小师妹饼饼呢?”
  老道将被他一鸡骨头砸昏的徒弟扛麻袋似的扛到肩上,重新把他扔回了吱嘎作响的木床上,望了望已近破晓的天空,继续盘腿打起坐来。
  原本,他是不需要守在徒弟房里的,可是他们今儿个才得罪了一位道行异常高深的千年艳鬼……谁知道她在料理了那群搅她清净的小杂碎后,会不会找上门来报复他们师徒两个呢?
  在老道满心忧愁的时候,封宅阁楼里的所有人,都被楚妙璃那句饱含深意的“封哥”给镇住了。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楚妙璃的这一声封哥,叫的是她的二表哥封泽卓。
  直到大家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定格在封老爷的身上以后,大家才满脸恍然大悟的意识到……她叫的居然是她的姨父封老爷!
  封氏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瞧中了封老爷这支潜力股,并且费尽心机把她抓到了手。
  而她最恨的就是别的女人觊觎她的男人——也不管她的男人究竟有没有她所以为的那样吃香。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有一腿!看看!看看!现在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亏你还红口白牙的糊弄我,说要把这小狐狸精给献给大宁府城的老大——”
  啪!
  封老爷一个半点都不留情面的耳光重重的扇在了自己结发妻的脸上。
  他面色铁青地用力一脚将她蹬倒在地,“不会说话就闭嘴!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封泽卓见此情形,也连忙插口道:“娘,你误会了!我敢跟您保证,采薇表妹绝对和爹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眼下这情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又被别的女鬼……给附身了!”
  “老……老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仰倒在地上的封氏满脸不可置信的一边捂住自己火辣辣的面颊,一边努力仰着头去看自己的丈夫封老爷,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的脸!
  “那是因为你欠打!”封老爷脸色异常难看地冲着长子使了个眼色,封泽华会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两个粗使婆子上前来,把封氏从阁楼上拖下去。
  封氏却执意不从,她浑然不顾自己平日里拼命维持的主簿夫人派头,又抓又挠地将那两个粗使婆子赶离了自己身边,“今天没弄清楚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前,你休想我就这么离开!”
  她一边说,一边用充满恳求的眼神看着满脸尴尬的正阳观观主说道:“还请大师尽快帮我们收了这蛊惑人心的孽鬼!莫要再让她留在这人世间祸害我们这些无辜老百姓了!”
  正阳观观主虽然吃的是抓鬼除妖这碗饭,可实际上,他就是个连三脚猫功夫都没有的假神棍!
  如果这顾家小姐只是假附身还好,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他总能把这样一朵娇花摘到手,可对方刚才那句充满诡谲之气的封哥和封家二少那言之凿凿的补充……委实让正阳观观主心里有些着慌。
  不过,他又不好在主顾面前泄了劲头,毕竟,他还要带着自己的徒子徒孙在这泯水县城混下去呢。
  因此,他勉强振作精神,从背后拔出那柄一向用来充作摆设的桃木剑,手臂微微有些发抖地对准了楚妙璃。
  楚妙璃微微上挑的凤眸眸底闪过了一抹不屑之色。
  她重新把温柔似水的目光再次定格在封老爷身上,“封哥,我们都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你确定要用这样一种……让我伤心欲绝的方式款待好不容易才能够再次与你相见的我吗?”
  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从自己的远房外甥女口中听到这样一声“封哥”的封老爷强忍住尿裤子的冲动,在妻子封氏虎视眈眈的注视中,勉强做出一副还算镇定的表情,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和试探性地颤声问道:“你……你真的是……是……莲儿吗?是……是曾经住在我隔壁方家的小女儿吗?”
  “除了我还能有谁呢?”楚妙璃抿嘴微笑,“封哥,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挤掉了那个叫茹娘的女鬼,进入这具躯壳与你再续前缘的,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总算体会了一把小儿子心里滋味的封老爷就仿佛被人猛然往嘴里硬灌了一碗哑药似的,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