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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梁忍不住冷笑:“既如此可观舒畅,便孝敬给外公可好?”
  “嗤嗤,好家伙,这颜色看来没少祸害人家闺女——呔,你说什么?!”反应过来的老头暴怒跳起,迎上苟梁不知悔改的目光,顿时撸袖子要动手。
  钟诠挡住了,诚恳地说:“若是这些人主人都不满意,搜遍天下,属下也会为您寻找一具合心意的器物。”看着苟梁瞬息万变的眼神,钟诠终于说道:“若是主人仍想着那人,属下愿为主人——”
  “闭嘴!!”
  苟梁愤怒地把手边的水碗水壶砸到钟诠脚边,被波及的老头吓了一跳,正要破口大骂,却见苟梁的眼中蓦地凝出水花,豆大的眼泪不能控制地往下掉。
  他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失控,一边擦拭多余的液体,一边还扯了扯嘴角对他们说:“抱歉,是我失态了。”
  老头看着有点心疼,叹了一口气,拍拍钟诠的肩膀让他把这些人拖下去再说。
  老头语重心长地对苟梁说:“当中利害我早说与你听,你既选择了治腿,便当对今日的境况有所准备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莫非还要为一人守身不成?”
  苟梁摇了摇头。
  “我不为谁,只是……如此,他日便踏入黄泉,也无颜再见祖父爹娘……”
  说着,他止住的泪水又有决堤之态。
  老头撇了撇嘴说:“人死如灯灭,身前身后尽不知。你想的倒是长远……真要计较起来,当年他们不愿违抗皇命,明知是条死路还要往上走,反叫你一个黄口小儿背负这些苦难!倒是还有脸说你辱没门风?哪天老头我若是先你一步下去,定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苟梁牵了牵嘴角,似乎得到一丝安慰,但眼里的光芒很快又暗淡下来。
  他说:“我尚能忍受,未到那一步……得过且过吧。”
  老头见他逃避也不能强求。
  *
  月缺月盈,时间倏然而过。
  远在京城的李彦琢磨了钟越的话之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威信的他用了一个下下策——暗中派人杀了几个自己手下不当大用的党派人员,将这水搅得越来越浑。
  依钟越所言,之前死的那三人不可能是原主的动的手——某种程度上,他的卦算并没有出错。
  那么,安王和皇帝的嫌疑就大了。
  且看死的都是些什么人,虽然都是安王的手下还与李彦有过明面上的冲突,但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对于朝纲社稷没什么贡献。
  也就是说,他们这一死,对安王一派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反倒是让李彦的名望一度跌落谷底。
  只能说,苟梁这个时机挑的太好了。
  高家一派被剪除,然而他们树大根深,武帝下狠手拔除,朝廷的损失也非常惨重,正值动荡。
  而李彦的太子之位还没有真正坐稳——皇帝刚刚被喜当爹的那个儿子伤害了,现在又从顽疾中解脱出来,知道自己还能多活几年,心态不知道有多扭曲。
  很显然,他恨前太子,对于掀开这一切的年轻健康声望高的儿子李彦也没有多少好感——想必李彦也多少猜测到武帝有心多活上几年,再踢掉他,让初涉朝堂还十分纯真可爱的小儿子上位。所以才会在被钟越提醒之后,做出自断尾翼的举动,来保全自己。
  再则,眼下正当科举时期,李彦正忙着礼贤下士笼络这一届拥有大机会展露头角的士子,为自己的朝政以后做铺垫。
  现在传出他如此没有容人之量、竟是一言不合就肆意杀害的朝中臣属的言论,哪怕是谣言,也让许多还未真正踏入朝局的学子们胆寒。
  天平一旦倾斜,安王再讨巧地做出几件赚人气的积德事,人心自然就偏向了安王。
  可以说,苟梁轻巧地挑了几根刺,却让安王站在了道义的立场,用一副受尽欺负的委屈模样,狠狠从李彦手中瓜分到了一部分势力。况且,安王背后还有皇帝的支持,因为李彦的“作为”太过刚愎自用又毒辣直接,许多惜命的朝臣都不约而同地在皇帝陛下的暗示下站到了安王的阵营。
  可以说,现如今安王虽然初入朝堂,但羽翼也不比单枪匹马在朝中奋斗近十年的李彦差。
  这般落差,李彦只要不瞎都得对安王怀恨在心。
  从安王受益的结果看来,他和皇帝实在太值得怀疑了,而李彦对这样的“真相”已经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不过李彦也狠,他手底下的人接连死了两个,还都是他透露出想要提拔赞赏有加的人。
  他们一死,不管别人私心里有什么揣测,明面上,李彦的嫌疑就洗清了。
  他反而开始叫屈起来,写了一份请罪书,言明自己这个东宫太子的失察之罪,请求皇帝责罚。又拿着所谓的证据去面见皇帝,将罪责推到了高家未除尽的党羽身上。
  皇帝虽不尽信,但高家现在已然是他的敏感点,一撩就躁。秉承着宁可错信也不能放过高家余孽作祟的可能,武帝当即命太子和安王彻查此事,务必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皇兄真是好手段,只是不知那两位大人回家烧高香的时候,可想到太子殿下对他们的称赞,却恰恰给他们下了催命符?”
  安王年轻气盛,一出了御书房就忍不住开了嘲讽。
  李彦微微一笑,“哪比得上皇弟你,为了构陷兄长,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呵,本宫劝你一句,若果真要动本宫,杀几条看门狗是没用的。像你手上的李大人,陈大人……他们死了,或许更有机会也说不定。”
  他点了投靠在安王名下的刑部、吏部两位尚书的名,幽幽地看了安王一眼,不等后者反口咬他,挥袖而去。
  安王气恼:“卑鄙小人!”
  说着也不急着出宫了,反而怒气腾腾地去了后宫拜见他的母妃。
  苟梁:一言不合就告家长?这孩子也太甜了吧。
  不过,等他见识了安王的生母的手段,就打消了看小孩子耍把戏的念头。
  安王的生母,也就是四妃之一的淑妃说道:“你可曾想过,此事或许不是太子所为?”
  安王和他的幕僚们显然没往这个角度考虑过:“不是他那又是谁?”
  淑妃:“这件事看似在对你出手,实际上幕后之人要动的,却恰恰是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或许,真如他所言是高家的余孽,又或许……”
  她却未再说下去。
  安王催促,她才拉过安王的手写下一个皇字。
  安王倒吸一口凉气,“这、这……”
  “嘘。”淑妃淡定地竖起一根手指,说道:“陛下既将此事交给你与太子殿下一同操办,不论起因为何,陛下想要的结果你都应该铭记在心。母妃说的,你可明白?”
  安王定下心来,点了点头。
  苟梁看到这里,便被老头打断了。
  他来给苟梁拆纱布。
  这不是苟梁第一次从脸上拆木乃伊一样的纱布,上个世界他就拍过一部主题是整容的电影,此时他坐在这里,等待着药带一圈一圈被拆下来,感觉可比那时候玄妙多了。
  终于,被藏了两个多月的脸,袒露人前。
  “镜子。”
  见老头和钟诠都不说话,苟梁深吸一口气,说道。
  ——目标离得太近,他都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脸是个什么丑法了!
  老头叫住要动身的钟诠,“找什么镜子?这里除了沙子你能找到什么?你一个大男人长得再好看除了勾搭男人还有什么用?!”
  苟梁抬手摸了摸,手指触碰到一道明显的凸起,他的眼神一滞,随即固执地摸完了整条伤疤。
  钟越下手太狠了,这张脸从左额一直被划到右脸颊,一个对角线横卧在整张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钟诠:“很丑,是不是?”
  钟诠:“属下誓死效忠主人,与您的容貌无关。”
  苟梁:……哼,等两天后月亮圆了,你就知道有没有关了!(﹁ ﹁)
  第47章 蜜橘味的影卫攻(5)
  c级世界的人爱说一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d级世界的古人,也爱说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当苟梁盼着在两天之后的十五月圆之夜大展身手的时候,端详着他的脸的号称江湖郎的某神医中丢下一个噩耗:“今日还有一事。”
  老头语调慢悠悠的,带着点自鸣得意,对着“半身不遂”而矮他半截的小外孙昂首挺胸。
  “我苦心孤诣研制缓解药物,前几日偶有所感,制出此清心寡欲丹。”
  “此药服下后,可麻痹人的知觉三个时辰,届时便是有人捅上你一刀,你也不会觉得疼。当能克住你毒发时的淫性……咳咳,痒意。只是此药有一害处,吃多了会让人渐渐失去味觉,是否有其他妨碍,本神医还需观察那试药人再下定论。而且此药只能消除症状而非解毒,若哪一日断了药,这淫毒的毒性仍然是累积起来的,到时候你就会生不如死。不过,暂且将就着用用,不需多少时日,我定能研制出更好的克制之药来!”
  苟梁拉住求夸奖的傲娇货,感激涕零地说:“外公,您真是别出心裁博古通今卓尔不群……不可貌相!”
  意识海里闪过晴天霹雳,苟梁:然而我并不想要 ( gt﹏lt。。。) ……
  相比起苟梁的闷闷不乐,远在天机山的钟家本家也同样气氛低沉。
  相顾无言片刻,钟家族长的嫡长子,也就是钟越的父亲才开口说道:“此事,暂时不与你祖父知晓。超儿,你即刻下山去将越儿带回来!”
  钟超却犹豫了:“可是父亲,祖父也是算到了小弟命中该有这一劫才许小弟下山的。况且……您莫非忘了,唯有度过此劫,方可知小弟是否真的是天命之身。”
  正如医者不能自医。
  钟家能算尽天下人,却唯独无法准确地测算出自身和近亲的命运,只能摸索到一点笼统的气数。所以一旦心有所感算有所得,不论好坏,长辈们都会让小辈们随遇而安,随缘而行,说不得自有一番机缘。
  也正是因为钟家的现任族长——钟越的祖父算得钟越今年将有一个关乎他一生命运的劫数,这才默许他下山,否则天机山上机关重重,单凭钟越的本事私自下山不可能毫发无伤。
  钟家上下对钟越抱有的很大的期待,也相信以他的能耐在外面自立更生不成问题,因此都不曾干涉过他下山后的事,怕坏了他的机缘。
  但让钟父没想到的是,这才下山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的儿子竟就做出这么荒唐的违背祖训的事情来!
  天命之身?
  看到钟父为这个理由而对钟越所犯的过错态度软化了许多,苟梁暗自琢磨了下,让系统把这个原委弄明白。
  钟超继续说:“父亲放心,只要小弟平安历劫归来,确系天命所归,纵他犯错,祖父也定不会重处于他的。”
  钟父沉吟片刻,说道:“也罢,但人心叵测,他终归太年轻,容易受人蛊惑。超儿你下山一探究竟,若果真……你当知该如何行事。”
  这次钟超没有犹豫,点头应允。
  同一时间,上京。
  因为高氏一派被铲除,朝局不定,这一年的科举延误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大部分学子都滞留在京城。下过几场雪落,惶惶不安的人心也随着年关将近而沉淀下来。
  时值寒冬,屋外正下着雪,天色灰蒙蒙的。
  上京东街坊的一处院落里,地火龙正烧的旺盛,走进厢房中迎面而来的热气能让人霎时沁出一层汗来,可见主人家十分畏寒。
  来人形容匆匆,脱下披风丢给随从,头上落着的几簌雪花还来不及拂去,已经被室内的闷热融化,冷意渗入头皮和脖子顿时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钟越正围着狐裘散漫地坐在小榻上,一手抱着暖手炉藏在狐裘里,一手搭在矮几上闲闲地摆弄着一张请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李彦掀帘子进来的动作惊扰了他,钟越回头看他热的直冒汗的模样,笑着打趣他:“去那边烤烤火再近我的身,一身寒气可别冻着我了。”
  李彦:“如今这普天之下恐怕找不到第二处比你这儿还暖的地方,你们钟家人怎么都这么怕冷?”
  钟越的知道他说的另外的钟家人是谁,笑容顿时落了下去,瞪了他一眼。
  原主的畏寒比起钟越有过之而无不及,原先李彦的王府中还特意建造了一座暖阁供原主过冬之用,只是不论时间过去多少年,对于这样的过冬环境李彦仍然适应不了,更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