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项链,苟梁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微微笑了起来。
把你安放在我心口,这个距离,你可欢喜?
*
孟老爹给原主留了两套房子,一套是在市中心,一套是在古玩街附近,因为上班近的缘故,原主从学校毕业后一直住在这里。
“我晚饭忘了吃了,要做点夜宵,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一点?”
一进门,苟梁就把毕厦放出来,像是招待普通客人一样给他取了双拖鞋。毕厦婴儿学步,模仿着苟梁的行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进客厅。
闻言,毕厦施了一礼,“劳烦阿宁了。”
苟梁抬手挡住他作揖的姿势,趁机握住他的手,仿佛感觉不到他冰冷的体温一样,笑着露出双颊好看的酒窝:“你太客气了,毕厦。”
毕厦这才想起来他说过现代人早已不用这些礼数,他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反而怪诞。
苟梁看出他眼里的失落,但这些变化都需要他自己去适应,便没有多说什么,只管招呼他坐在沙发上继续看资料,自己去厨房忙开了。
今天只吃了早餐,苟梁现在饿得慌,就没有做复杂的东西,而是煮了两碗面。
当香味从厨房飘出,原本凝神看百科的毕厦分心,频频看向厨房的方向。
这碗面看似平淡无奇,但不仅香味诱人,味道更是一绝。
将汤和面吃得一干二净,毕厦放下筷子,不吝称赞:“便是王宫御厨也没有阿宁手艺高绝,多谢你的款待。”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苟梁毫不谦虚地自夸了一句,见毕厦露出微笑,他状似无意地问道:“看得出来毕厦大哥你出身富贵,没想到连王宫的御膳都能吃到,你不会是皇子吧?”
“皇子?”毕厦略一沉吟,道:“我生时还没有皇帝之称,我们将王上的亲子称之为公子。我出身鹤野世家,世代书香传世,不过前尘往事随人死灯灭,我已记不全了。”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苟梁咬着筷子,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毕厦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冒犯之处,只是想到自己的死态,一向喜洁斯文的毕厦仍然皱了皱眉,道:“应是战死沙场。然,前因后果,我又为何从军,俱已忘怀,无从忆起。”
苟梁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就铭刻在魂体里,也许明天就会想起,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被记起。
但不论如何,苟梁都希望他能不为痛苦的曾经所扰。
毕厦的智商很高,但凡苟梁说过一次的话,他都不会忘记。
鬼魂又不需要睡眠,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毕厦不眠不休地汲取现代世界的常识,首先要掌握的当然是上下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史。幸而他还听得懂现代人说话,苟梁为他在网上买了历史教学视频,也不必苟梁再费力气解释了。
对于无人问津的小店索性闭门谢客,苟梁专心陪同,对毕厦的所有问题耐心作答,若是毕厦不主动询问,他也不做声,只管忙着在在绣架上刺绣。
第一次看到他拿起针线时,毕厦吃惊到失礼地问出“阿宁,你这是作甚?”的话来。
苟梁说:“我给你做件法衣,这样你穿在身上,便能如常人一样行动,有影子,有重量。”
毕厦感动莫名:“萍水相逢,得遇阿宁如此待我,实乃我幸。”
苟梁:……然而,我并没有很开心。
看着专注地看着资料的毕厦,苟梁一边缝制衣服,一边对着目标基础资料绞尽脑汁↓
姓名:毕厦,字无战
性别:男
年龄:三千一百三十二岁,卒于二十九之龄
身高:192cm
外貌系数:★★★★★
智力系数:★★★★★
体能系数:★★★★★
健康系数:★★★★★
潜力:s级
当前好感度:+60。
毕厦说感激他是真心话,在他从孙卓卓手里将他带回家后,目标好感度就从0飞升至了+60,苟梁还为此窃喜了很久。
但事实证明,若非先苦后甜,世事就爱先扬后抑的波折,苟梁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之后不论他再做什么,都没能再触动好感度分毫。
十天之后,面对纹丝不动的好感度,苟梁终于不得不中断了二人世界刷好感度的计划。
*
七藏阁,在古玩街上只是一家不起眼的店面,生意冷清。
歇业了十天的孟家小店,今日却有贵客临门。
二楼招待室的茶海上久违地升起袅袅茗烟,年轻人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茶香四溢,锈红色茶汤倒入文竹紫砂杯中,放在客人面前,苟梁微微一笑,道:“张叔叔,请。”
说着,他又给坐在身旁的毕厦倒了一杯茶,其次才是自己。
张大师闻了闻茶香,品尝一口,随即赞道:“我虽然是个不懂茶的粗人,但也有幸喝过孟老哥煮的茶,贤侄不愧是青出于蓝啊。”
“您谬赞了。”
苟梁谦道。
“茶汤红润,香味弥久,滋味醇厚,虽非普洱中的名品,也当得好茶二字。”
毕厦才是真正的茶中高手,方才见苟梁技艺纯熟,便知道定是一碗好茶,果然没让他失望。
苟梁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张大师看了眼优雅品茗的年轻人,他十分个性地留了一头长发,白衬衫扣到最高一颗扣子,脸上的微笑礼貌到让人觉得冷清的程度。分明是个未满三十岁的年轻人,但站在他面前,就连自诩经历过大风大浪事业有成的过了天命之年的张大师,也不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摸了摸手上的碧玉扳指,张大师开口道:“那日在孙家,倒是我眼拙了,竟没认出贤侄。”
“家父一向不喜欢我插手他的工作,也不许我继承他的衣钵,所以与张叔也是见面不相识。那天是我失礼在前,您这么说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苟梁给他添了一杯茶,笑说是赔罪茶。
张大师笑着喝下,随即叹道:“说来惭愧,那日多亏贤侄提点,否则我这次真是……砸了招牌是轻,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却是大罪过了。”
苟梁道:“张叔叔快别这么说。就算我不多嘴您也能很快看出端倪,再则您也是一番好意,只是他们福泽有限,承受不起而已。”
他虽这么说,张大师心里却领他这份情——若是等真出了问题再被他看出来,到时候他的名声也坏了。
吃这碗饭的哪个不爱惜羽毛?
尤其犯的还是这种低级错误,实在是他太疏忽了。
见苟梁无意揽功,张大师却不能没有表示,他拿出红封来,说道:“一点谢意,请贤侄务必不要推辞。”
苟梁推拒再三,见他执意只好收下,张大师感慨地说:“若是贤侄能够继承孟老哥,以你如此天资,想必现在也有一番成就。只可惜……”
苟梁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这只手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却从三岁起就变成了一个摆件,做不了任何精细的事,也不能提重物。
毕厦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里的暗淡让他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张大师事忙无法久待,苟梁送他下楼,张大师说道:“孟老哥将这店面留给贤侄,想必贤侄的眼光与他一脉相承,若以后得了什么好东西,记得联系叔叔我啊。”
苟梁连道一定。
要上车前,张大师犹豫了一下,说道:“在贤侄面前本不欲班门弄斧,但是我既是长辈还是要多嘴提醒你一句。你这个朋友面相奇特得很,我观之不透,但看起来竟像是有失魂之症……看来贤侄还不知道,人有三魂七魄缺一不可,贤侄若有能力,不妨为他看看,莫等回天乏术之时才好。”
见苟梁一脸吃惊,张大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车走了。
苟梁快步奔回楼上。
“怎么了?”
见苟梁气喘吁吁,毕厦蹙了蹙眉,站起来道:“你患有心疾,当戒急戒躁才是。”
苟梁抓住他的手,摊开他的手心,顺着他的掌纹算了算,随即脸色大变。
“阿宁,何事如此惊慌?”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缺了一魂一魄?”
“知道。”
“丢在哪里了?!”
“……忘了。”
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忘了?!
见他呼吸粗重起来,嘴唇的颜色开始泛紫,毕厦一惊,扶他坐下来,说:“那一魂一魄,不过是幽精和非毒,便是没有也无关紧要。”
“怎么会无关紧要!”
苟梁胆大包天地怒瞪了他一眼。
非毒就算了,这一魄聚毒,乃是怒之源,可以说所有负面情绪都凝结在这里,没了虽然人格不完整、不会对任何事情动怒但到底不妨碍活着。
但那一魂,可是幽精之魂啊!
幽精,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天地人三魂中的地魂,是三魂中唯一一个属阴之魂,掌管阴阳交合的性欲。一旦离魂,虽然不影响人的寿命和智力,但也剥夺了人的性致!说白了,没了地魂这个人就是性冷淡。
不论是心理性的还是生理性的。
他看着浑身充满禁欲气质的毕厦,眼泪都快从眼眶里涌出来了——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好感度停留在60之后就不再往上了,因为他亲爱的目标大大太正直了,他根本对他没有一点肢体接触上的想法!
贼老天你不要这么玩我吧,禁欲是情趣,无欲是谋杀啊!
“阿宁,你怎么哭了?”
“毕厦,我一定会为你找回你的魂魄的。”
“莫哭了,那不要紧。”
“不,我一定要替你找回来。你都是不完整的,不是太可怜了吗?”
“怎会?”
“呜呜呜,我必须给你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