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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到兴处时,苟梁一时都忘了尊卑,像在学里同师长同窗辩学时一样,引经据典,畅所欲言。
  有时皇帝说错了,苟梁下意识地反驳,话刚出口就被自己一惊,猛地收住嘴。皇帝谈兴正浓,直言恕他无罪,苟梁这才委婉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如此再三,言语上便放开了许多。
  茶水换了几道,两人都没察觉时间的流逝,还是童公公提醒到了晚膳时分,他们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早前在凤宁宫的不痛快已经消散无踪,皇帝听苟梁告退,难得和颜悦色地说:“今日与爱卿一席话,受益良多,便留下来用膳吧,聊表朕的谢意。”
  【叮,目标好感度更新,当前好感度:+30!】
  “皇上,您折煞微臣了。”
  左颊上的酒窝惊喜地闪现了一瞬,又被主人家吝啬地藏了起来。
  苟梁千恩万谢,拘谨地陪坐在一旁吃御膳。
  他喝了三天汤药胃口不佳,加上御厨做的膳食过于精益求精,虽然美味但比起苟梁自己的手艺差强人意,所以吃的不多。
  皇帝只当他拘束,饭后便不再留他,临了,还想起让童艮生把去藏书阁通行的令牌交给他。
  苟梁再谢皇恩,要告辞时却略显迟疑。
  约莫是今日一番交谈让他放开了些胆子,几番犹豫,苟梁还是出声道:“陛下,微臣观您面有微恙,斗胆请问陛下昨夜是否未曾安眠?”
  童公公闻言吃了一惊,连忙提起心神来。
  皇帝这两日因太后和满朝朝臣的追逼子嗣一事心有烦躁,晚上确实睡得很浅。但他没有惊动别人,连随身伺候的童艮生都没有察觉,没曾想会被苟梁看出来。
  眉峰一动,皇帝道:“朕竟不知,爱卿对精通医道。”
  他的声音喜怒不辨,苟梁颤了颤,随即把身体伏得更低。哪怕努力掩饰,声音里却还是泄露出一丝关切:“回禀陛下,微臣不过略懂皮毛,不敢称精通二字。事关陛下龙体安康,微臣斗胆多言,不论是国事家事,事到临头自有定论……万望陛下宽心少虑,万事以龙体为重。”
  “好一个国事家事。”
  皇帝垂眸看着跪在下首的苟梁,“爱卿对朕所忧之事,又有何见解?”
  “微臣惶恐……”
  苟梁抬头想要解释,迎上皇帝沉静的视线,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略一犹豫,他还是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微臣以为,陛下已为家国天下牺牲良多。有些事,既然无关社稷江山之根本,凭陛下的意愿为之,也……无不可。”
  皇帝无声看着苟梁片刻,并未表态,只让苟梁退下。
  直到他步出大殿,皇帝才笑了一声,出声道:“童艮生,你听他方才所言,有几分真心为朕,又有几分是为私心?”
  童公公一惊,忙垂首道:“陛下……奴才愚钝,看不分明。”
  他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对于苟梁说出这样的话不仅惊讶而且害怕。这楚大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皇帝陛下看破,竟是胆大妄为地说出陛下不必勉强自己与后妃欢好传嗣的话来,当真是……这话要是宣扬出去,不够他掉脑袋的!
  因为苟梁做不成“男人”的缘故,童公公心中抱有一份恻隐之心,心中虽有万般想法,但打了个太极没有落井下石。
  皇帝瞥了他一眼,未置一词。
  童公公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可要召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皇帝没有拒绝。
  另一厢,赚足了10点好感度的苟梁心情大好,回到家中给自己做了一碗夜宵。
  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苟梁不在御前当值,在翰林院点了卯,将手头需要汇编的律典整理一番,便拿着令牌进了正阳宫,来到藏书阁。
  不多时,服了药的皇帝折返寝殿。
  他正欲小憩一番,却有一个不长眼的东西在为他宽衣的时候,手指划过他的胸口——竟是献媚之举。
  皇帝大发雷霆,当即下令将他拖出去砍了双手,丢出宫去,任那双儿说是太后的授意都不容情。
  正阳宫内噤若寒蝉,皇帝冷声道:“童艮生,你着人去把这脏东西送去凤宁宫谢过母后隆恩,再行刑!”
  童公公头皮一紧,忙应声去办了。
  等他回来时,皇帝已经挥退了其他人,自己更了衣,只是坐在龙床上按着太阳穴丝毫没有睡意。
  童公公低声劝道:“陛下息怒,太后爱子心切,这才……还请您莫要放在心上。”
  皇帝不加理会,待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才道:“再过几日就是父皇冥诞,传朕旨意,后宫上下脱簪着素,焚香斋戒,为父皇祈福。”
  离先帝的冥诞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内,但童公公却不敢再劝。他心知这只是陛下在这段时间内杜绝太后或是宫妃再生是非的借口,虽然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但好歹能让人清净一些时候。
  等他办完事回来,手中还捧了一盆冰沙。
  皇帝看着淋满果酱的冰山,有些疑惑地看了童艮生一眼。
  童公公笑道:“陛下,今日小楚大人在藏书阁读书,与侍奉的宫人说起这道解暑的吃食。那奴才讨巧便上了御膳房邀功,奴才看着也觉是个巧思,拿来与陛下讨个赏呢。”
  皇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略尝了尝,他对于甜食无甚好感,不过这一口冰凉入嘴,也带去了一丝烦躁。
  道了声不错,皇帝随后说:“你将朕昨夜看的山水注找来,朕有些事还要请教楚翰林。”
  童公公见他心情转好了些,连忙笑着答应了。
  没有劳动大驾,皇帝身后跟着捧着几本书的童公公,一路行至藏书阁中。未免打扰苟梁,他摆摆手挥退了要通报的守卫,越过几重书架靠近厢房时,却听见一阵清越的笑声。
  皇帝怔了怔,上前几步,视线透过镂空的洞门雕栏,正撞见苟梁捧着书卷笑得前俯后仰。
  窗外阳光绚烂,蝉鸣声声,室内明亮安和,一壶茶水在烧着升起袅袅茗烟,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的点心并一道他刚才吃过的冰山甜点,此时小山已经被人挖去了一半。
  一身青色官服的苟梁一反平时的谨小慎微,正趴在座椅扶手上乐不可支地看着书。
  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内容,竟让他如此开怀。一向藏得严实的酒窝盛满笑意,惹眼地嵌在脸颊上不说,眉眼也笑得弯弯的,喜上眉梢的模样让人看着便也被这欢喜感染。
  虽然极力压低声音,但却是忍得浑身发抖,眼角都已经可疑地沾湿了。
  苟梁一边擦泪,一边笑骂:“傻子,他在说他喜欢你啊……”
  皇帝在这笑声中听到了一丝微不可闻的轻叹,错了错神,就见他探身去挖了一勺子冰果酱送进嘴里,鼓着嘴乐颠颠地翻去下一页,那抹在眼底轻轻滑过的忧愁复又被灿烂的笑意取代,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让皇帝颇觉好笑。
  童公公低声问:“陛下?”
  皇帝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打扰。
  他想,此时若他进去,恐怕这一向恨不得比老翰林还要“老成持重”的小楚大人要羞愤地触柱而死了。
  再看了一会儿,等苟梁把一大碗冰沙都吃完了,他才转身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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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葡萄味的帝王攻(3)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破万庆,明天早上八点前在本章留言的宝贝发红包哟!!】
  昨天失眠三点多才睡着,早上起不来了……第二更可能又得是昨天那个时间点了。
  苟梁在藏书阁的日子,御膳房每每都有新作。
  那些吃食虽然十次里有九次都是偏甜的口味——端肃稳重的苟大人的嗜甜癖好已经暴露无遗——但幸在有新意,一向不喜甜的皇帝每次都很给面子地尝上一口,道过几声不错。御膳房领赏赐拿到手软,对于苟梁是爱到了骨子里,每回
  他来藏书阁,供应的茶水点心的档次节节攀升,都依着他的口味来。
  童公公敏锐地察觉到苟梁伴驾的时候,皇帝陛下的心情指数总是高一些,原本因为某些缘故对苟梁怜悯并且略感亲切的他,现在对苟梁越发客气起来。
  这日,苟梁正在藏书阁中津津乐道地同皇帝聊起书中所述西北大漠的风情,话到兴处,却见得了小太监禀报的童公公脸色变了变。
  “童艮生,何事?”
  皇帝问道。
  苟梁止住话头,喝着茶水偷瞄了眼踌躇不定的童公公。
  童公公恭声道:“回禀陛下,方才凤舞宫的掌宫太监来报,说是比翼殿的王贵君不大好了。皇后殿下派他来请示陛下,是否要去见王贵君一面。”
  苟梁一惊,杯盖和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皇帝看向他,苟梁连忙告罪:“微臣失礼——”
  “坐着。”
  皇帝打断了他,说:“爱卿既通晓番邦文字,朕派人送几本书过来,你得空替朕译出来。”
  “是,微臣遵旨,一定尽快呈给陛下。”
  “不急。”
  皇帝起身,离开藏书阁前透过镂空的雕门看了苟梁一眼,见他的手指怜惜地抚摸着自己方才饮过的茶杯,抿着嘴唇有些忧郁的样子,不知怎的就生出一丝欢喜,勾了勾嘴角。
  苟梁在系统监控里目送大盲点踏进“情敌窝”。
  他并不担心皇帝会对这些双儿动情,更不担心皇帝会向太后和舆论屈服,去宠幸这些人。他的医术也不是白学的,第一次和皇帝打上照面的时候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处男”味,就是连泄阳恐怕也没有过。之前二十七年皇帝没动过这些人,现在他来到目标身边,那美食他就算是一滴也容不得别人觊觎。
  只不过,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这些双儿放在这后宫占着皇帝夫郎的名分,哪怕只是摆设,占有欲作祟的苟梁都觉得十分不满。
  “参见陛下。”
  莺莺燕燕跪了一殿,这里不知有多少人盼着王贵君死了,他们才得以在这时机与皇帝陛下见上一面。
  因为皇后仍在禁足中,所以虽然由他做主派人去请皇帝,但现在协理后宫的四君妃。见皇帝没有踏入内殿的意思,四妃之首的皇贵君向皇帝说明了王贵君的情况。
  王贵君年方二十五,身体却是垮了,开春便见不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少年天子俊美无双,英气逼人,当年多少双儿一见误终生,王贵君就是如此。
  他十五岁就入宫,是后宫众双儿中花菱色泽最鲜艳的一个。
  可也正是因此,每月的情潮发作起来才越发折磨人。短短不过七年的时间就折磨得他形销骨立,面色枯黄,再也看不出当年的绝美容颜。
  他怨皇帝,却也在漫长无期的等待中让那份喜欢变得执拗起来——如同这后宫中许多双君一样,早已分说不清对皇帝是何种感情。
  原以为濒死之际能见皇帝最后一面,他就是死也甘愿,但皇帝却在外殿坐着只为全了最后的君臣之礼,却对他避不见面。王贵君悲痛莫名,挣扎着要起来,口中声嘶力竭地呼喊陛下。皇帝在外稍一皱眉,便有人入内堵住了他的嘴,在深深的不甘中,王贵君终于还是含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比翼殿的掌殿太监出来回禀:“陛下,贵君殿下薨了。”
  皇帝点了点头,起身对四君妃道:“按照二品昭君礼厚葬吧。”
  四妃齐声应是,见皇帝大步离开,心中不无兔死狐悲之感。然也有人未曾醒悟,跪在殿内痴痴地看着皇帝的背影,期盼着他偶尔回头能够垂幸自己一眼,然而这不过是奢望。
  苟梁看到这里,摸着嘴唇微微一笑。
  他并不可怜这些被情潮折磨着、一日日枯萎的娇花们,在他们被家族送进宫的时候本就注定是牺牲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