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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叶太久没有病过,这一病,让她久违的多了几分懒散,凡事不管,只躺着睡大觉就行。
  房间里时不时有人来,不是平氏周氏,就是桃儿杏儿,她们都是来了就走,怕打扰了贺兰叶,一直留着的,还是柳五。
  贺兰叶喝了第二顿药,抹了抹嘴,接过柳五执意递过来的蜜饯含在口中,含糊不清问:“老常呢,怎么不见他来?”
  常恩显是她带在身边许久的得力好手,人也年轻,只是她接手他的时候,常恩显已经二十,她就习惯叫他老常,常恩显也默认了这个叫法,导致如今不过二十五的他,被整个镖局称呼老常。
  以往她这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是老常在操持,这次她病了一天了,也没有见着人来,未免奇怪。
  柳五淡淡道:“明儿镖局亮镖,你病了,事情太多都堆着,他在和镖局其他人筹备着改期的事,抽不得空。”
  贺兰叶也顾不得抽不得空这种不知真假的话,只听一完柳五的话,她猛地说道:“不能改期!”
  她眸中烈焰灼灼:“提前半个月都散发出去的消息,全临阳的人都看着我们呢,该请的客都请了,如今箭在弦上,绝对不能改期!”
  这是万仓镖局数十年来的名头,容不得她有任何糟蹋!
  “理智点,你病了,镖局的局主不得出面,这个镖,亮不起来。”柳五颇为冷静,劝着贺兰叶。
  贺兰叶咬着下唇,用力摇了摇头:“不行,我一定会让这个镖亮起来!”
  她抬头目光灼灼看着柳五:“你去找北叔,让他给我开一剂加重量的药,只要让我撑过明天就行。”
  “胡闹!”柳五难得在贺兰叶面前冷下了脸,“药岂是能随便加重分量的?贺兰,你不要任性。”
  贺兰叶也沉下脸来:“这是我镖局的大事,岂是任性能来形容的!”
  她何尝不知道药的剂量不能随便加,可是眼前又有什么办法,她是镖局的局主,这个镖,只有她才能亮的起来!
  她必须要在明天仪式上出现。
  “除了你,这个镖局就没有别的可以依靠的人了么?”柳五拧着眉,“要你一个病重的小姑娘拼着加大药剂的危害起来主持,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这就是名满天下的万仓镖局?”
  “柳倾和!”贺兰叶顿时怒了,“不知道就不要乱说!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责我的镖局!”
  “我是谁?”柳五冷着脸对着贺兰叶冷冰冰吐出一句话,“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是万仓镖局的当家主母,这样的身份,够了吗?”
  迎着贺兰叶满是怒意的眸,柳五冷静到了极致:“我说这话是要告诉你,镖局里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你可以依靠我。”
  贺兰叶一愣。
  她眼前的柳五依旧是一副新妇打扮,金钗罗裙,面带素妆,娇俏女子的打扮却也遮挡不住此刻他的英气与坚|挺,他像是一道光,在诱惑着飞蛾投焚。
  “论身份,我是镖局局主的正妻,有资格参与此事。”柳五的声音是这静瑟的房间中唯一的存在,“我可以代表你,也可以以柳家人的身份,代表柳家。交给我,我给你办好。”
  贺兰叶迟疑了下,她攥紧了被子,心中很乱。
  交给……柳五?
  说老实话,她直到现在都无法完全信赖眼前的人,哪怕她平时与他说笑打趣,同处一室,甚至他救了她,她也无法放下对他的戒备。
  这个男人让她天然的警惕。
  而现在,柳五却说要帮她把持镖局,接下亮镖一事。
  她究竟是能信他,还是……不能信?
  贺兰叶的眸中像是有一层黑雾笼罩,她直勾勾盯着柳五,缓慢说道:“……我能信你么?”
  柳五毫无躲闪直视着贺兰叶:“你能信我。”
  贺兰叶在眼前这个人的眼中看不见犹豫,也看不见算计,她想了很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柳倾和,我信你一次。”
  她也想要看看,这个披着一层皮来到她身边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贺兰叶是个果断的,决定了把事情交给柳五,就一点也不犹豫,招来了镖局为首的几个人,简单吩咐了两句,一切事情交由柳五来办。
  镖局中人一点犹豫都没有,立即同意了。
  柳五目送这些镖师们出去,面色柔缓了许多,对贺兰叶打趣道:“贺兰局主还真是御下有方。”
  “他们不是下,是命。”贺兰叶说了会儿话,头疼难忍,重新缩进了被子里,瓮声瓮气道,“行了,都交给你了,你去吧,我要睡了。”
  “行。”
  柳五也知道贺兰叶这会儿困乏难忍,给她手边倒了一杯水,拿了一条斗篷裹了自己,出去与镖局的人商议事情。
  贺兰叶混混沌沌睡了醒,醒来吃饭吃药,安慰了担忧的家中女眷,反反复复了许久,都不知道她到底躺了多久了。
  “哥哥睡糊涂了,天都亮了。”桃儿坐在贺兰叶的身侧,帮他揉着肩膀。
  天亮了……
  贺兰叶心中一动。
  昨儿柳五一夜未归,直到现在也没有见着他人,不知道弄得怎么样了。
  她一个担忧的眼神,平氏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平氏笑吟吟道:“五娘是个能干的,昨儿弄了一宿,抓着家里头的人硬是把今儿的事弄得井井有条,出不得乱子。”
  等桃儿杏儿走了之后,平氏又笑了笑:“说起来,三郎与五娘之间关系出的不错吧?我昨儿夜里怕你没有人照顾,过来看看。刚进院子就看见五娘自己提着灯就回来了,照顾了你片刻就走。今儿娘去问了,他们都说,五娘一晚上回来了三五回,专程来看你。”
  贺兰叶缓慢地眨了眨眼,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娘说的话。
  柳五……
  他回来过了?
  贺兰叶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平氏还在那儿笑着说:“也亏得你早些同人家说了,人家现在拿你当姊妹,若是藏着掖着,只怕人家能气得掀翻咱家。”
  贺兰叶干笑:“哈哈,是啊。”
  姊妹,好一个姊妹,她倒是愿意当姊妹,就看柳五愿不愿意了。
  今儿夏至,亮镖的大日子,贺兰叶醒来之后,外头就一直吵吵囔囔的,她抱着被子起身,挪到窗边矮榻上坐着,推开窗瞧着外头。
  她院子在最里头,亮镖是在外院,因为开了门迎客,从二院起都是有人把手着,不准人误闯的。
  再加上本来就忙,一大家子的人都聚到最前头去了,后头空荡荡的,只能听见前院里头传来的声音。
  贺兰叶趴在窗棱上,幽幽叹了一口气。
  来临阳亮镖,开分铺,是她从两年前就一直筹谋的事情,她花了整整两年,才走到了这一步,却被一场落水给逼得只能躲在后院看,不得亲自参与的地步。
  “哎——”贺兰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唉声叹气什么,可是无聊了?”
  本空无一人的庭院中多了一个人来,柳五今儿穿着一身撒金流光裙,打扮的光彩照人,提着裙款款而来。
  许是为了遮挡一二,她头上顶着帷帽,垂纱翻开搭在帽檐,露出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
  贺兰叶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些嫉妒。
  若是她没有病,此刻她就能在外头亲眼目睹着她期待了许久的场景。
  柳五也不进来,绕到窗扉下,隔着一扇窗对着贺兰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来。”
  他对着贺兰叶抬起了手,手中捏着一碟软糕。
  贺兰叶这才发现,他臂弯挎着一个小篮子。
  她接过软糕,随手抽了一块喂进嘴里,刚咬了一口,她整张脸一皱,嘴一张就想往外吐。
  “可别!”柳五立即拿起第二块软糕强硬地塞进了贺兰叶的口中,逼迫着她吃了下去,他还哄着,“这可是好东西,弄点来不容易,你好好吃了。”
  贺兰叶被两块软糕哽噎地差点都翻白眼了,她捶着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才把口中的软糕咽下去,就立即抱怨道:“这是什么糕点,怎么这么苦!”
  让她直接吃黄连,都比这糕点要来的舒服的多!
  “好东西,外头没有的。”柳五解释了句,“这个是药糕,苦归苦,比你喝的药有效,你把这些都吃了,能好的快些。”
  贺兰叶打量了柳五一眼,垂下了视线。
  药糕,这种东西柳五是怎么弄来的?
  或者她应该问,从哪里弄来的?
  显而易见,眼前的柳五并没有任何要和贺兰叶解释药糕来源的意思,他只把挎着的小篮子透过窗递给贺兰叶,说道:“我该出去了,外头来客了。”
  贺兰叶盯着柳五逐渐远去的背影,低下头,扫了一眼手中的药糕,沉默片刻,她默默捻起了第三块,也不叫苦了,面无表情吃了去。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声一串儿一串儿传来,贺兰叶趴在窗扉上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看了半天,‘啪’的一声关上了窗。
  贺兰叶实在无趣,她索性叫自己的妹妹桃儿,来回跑去前院来告诉她,外头怎么样了。
  “哥哥,嫂嫂的爹来了,还来了好多大官!”
  桃儿的脸蛋跑的粉嘟嘟的,她眼睛亮晶晶:“还有好多礼物!”
  “嗯。”贺兰叶躺在躺椅上,裹着被子懒洋洋应了声,“还有呢?”
  “我去看!”
  小孩儿家家就是跑得快,不一会儿,噔噔噔的脚步声就回来了,桃儿兴奋地给贺兰叶比手画脚:“哥哥,外头好热闹,我听人家说,刚刚有个什么皇子送来了一尊石雕,好像很值钱!”
  “皇子?”贺兰叶精神一震。
  “对啊,我听那些给来送礼的人问候的人这么叫他。”桃儿还有些好奇,“皇子是什么官儿,比户部侍郎大么?”
  贺兰叶面色复杂地摸了摸桃儿的发辫,轻声道:“是个……很大的官。”
  “咦,那为什么嫂嫂没有搭理皇子的人呢?”桃儿有些糊涂,“难道嫂嫂也是大官?”
  “桃儿!”贺兰叶心中一跳,轻声地呵斥了句,“什么官不官的,不要乱说。”
  她说了妹妹,自己心里头也开始泛起了涟漪。
  贺兰叶安慰了自己,又把有些茫然的桃儿哄了两句,令她再去跑一趟看看清楚。
  这一次,桃儿过了很久才回来。
  桃儿爬到贺兰叶的腿边,扬起小脸疑惑地看着贺兰叶:“哥哥,我们家只是跑江湖的,对吧。”
  “对也不对,粗浅的这样说,只能说算不得错。”贺兰叶挑眉,“怎么忽然这么问?”
  桃儿咬着手指头:“那为什么我们家来了这么多厉害的人啊!刚刚外头又来了人送礼,大家都跪了,嫂嫂也跪了,我听他们说,是官家派人来送的礼。”
  官家?
  贺兰叶眼孔一缩。
  官家……怎么会派人来给她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