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惊变
“声音从那边传来,究竟出了何事?”辛子阑伸手指着声音传来的方位,惊讶地问。
黎夕妤却比他要惊慌得多,连忙迈开步子,向着司空文仕所在的营帐跑去。
司桃本就去陪伴司空文仕了,此番她的惊呼声又自那处响起,想来必定是出事了。
黎夕妤一路狂奔,她不敢去细细猜想究竟出了何事,额间却有汗珠一颗颗滑落。
待她即将跑近时,便见有十几名士兵正向那间营帐冲去,想必也是闻风赶来。
黎夕妤一路向前冲,辛子阑则守在她身侧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待她闯入帐子时,一股腥浓的气味扑鼻而来,令她的心,蓦然沉至谷底。
帐中已围了不少人,显得颇为拥挤。
黎夕妤挤进人群,一眼便瞧见了跌坐在地的司桃。但见她双目大张,脸上的惊恐之色伴着泪水,令人又惊又震。且她浑身颤抖不休,似是怕极了。
而在司桃的身侧,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躺在血泊中,那一张沧桑且熟悉的容颜,不正是司空文仕!
一时间,黎夕妤也不由瞪大了眼,一颗心慌乱无措地跳动着,却下意识抓上了身侧辛子阑的手臂,以此来稳固身形。
“辛……辛子阑,快……快……”黎夕妤颤抖着开口,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快……”
辛子阑自然明白她的意味,便轻推她的手掌,抽回了自己的手臂。随后抬脚,欲走至司空文仕身侧。
然他刚抽出手臂,便再度被黎夕妤抓住,她的眼眸之中尽是慌乱惊恐与不安无措,额角的汗珠滑落而下,仿若是她流下的泪水。
见此,辛子阑便反握住她的手掌,带着她一同向司空文仕走去。
“小……小姐,”见到黎夕妤的那一刻,司桃的眼中终是有了几分光亮,身子却仍在不停地抖着,“小姐……小姐……”
听见司桃无助地呼唤,黎夕妤咬紧了牙关,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却伸出另一只手,去触碰司桃。
司桃的泪水有些滚烫,滴落在她手背的那一刻,令她的身子猛地一颤。
司桃紧紧抓着她的手,依偎在她身侧,宛如受了惊的鸟儿,惧怕周遭一切。
而周遭围观的士兵们,却忍不住低声议论了起来。
黎夕妤没有心思去听那议论之言,只是凝望着辛子阑,看着他为司空文仕检查伤势。
半晌后,辛子阑收回手,猩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滑落,刺得黎夕妤眉眼生疼。
“司空老爷尚还有气息,眼下我需要为他处理伤势,周遭不宜有过多的人,烦请诸位将士们,先行离开!”辛子阑的嗓音有些沉重,却含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气息。
听了这番话,黎夕妤的心终是稍有安宁。
可辛子阑那凝重的神色,却又令她无比担忧。
周遭的将士们也都是明事理之人,便纷纷转身,退了出去。
随后,帐中便唯有辛子阑,黎夕妤,以及司桃三人。
辛子阑松开了黎夕妤的手掌,立即自衣角撕下了一条布料,向司空文仕的后脑探去。
黎夕妤的心绪稳定了不少,也连忙凑上前,帮辛子阑一同行动。
“司桃,接下来无论我问了你什么,你都一定要如实回答,明白吗?”辛子阑一边替司空文仕处理伤口,一边对司桃道,“否则,你将会是残害司空老爷的唯一凶手。”
司桃吓得连连点头,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辛子阑手上的鲜红愈发浓重了,他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你本是在此处陪伴司空老爷,他又为何会变成这样?”
司桃脸色苍白,又惊又惧,却颤声回道,“老爷用过早膳后,与我闲聊了一阵,发觉身子有些乏了,便欲睡下。我见老爷睡熟后,因有些内急,便出去行了个方便……谁曾想,再回来时,就……就……”
司桃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她望着躺在地上的司空文仕,眼中有惊惧,有不解,更多的却是无措。
辛子阑又扯下一块布料,双眉越拧越紧,继续问道,“那在你赶回来之前,可有瞧见任何可疑之人自此处走出?”
司桃摇头,“不曾……”
“那么在你出去行方便的那段时间里,可都有碰上什么人?若是有,便细细与我说来。”
司桃仔细回想了许久,最终却无力地摇头,“辛大夫,我谁也没遇上。”
辛子阑不再继续追问,却望向黎夕妤,“小妤,我身上带的药材不够,需要你去我帐中,帮我将医药箱取来!”
黎夕妤咽了咽口水,重重点头,“……好,我,我这就去!”
说罢,她迅速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帐外奔去。
她的双腿酸软无力,却不敢放慢了脚步。
然她刚跑出帐子没几步,突然一个不慎,扑倒在地。
她趴在烫热的地面上,手上的血迹尚未干涸,泛着浓浓的腥气。
她忍不住蹙起双眉,正要自地上爬起,眼前却突然多了一双脚。
下一刻,一双大掌伸来,不由分说地便将她扶了起来。
她望着身前的男子,瞧着他熟悉的容颜,也不知怎的,泪水便漫涌而出。
“阿夕,究竟出了何事?”司空堇宥双眉紧锁,抓着她双臂的大掌用了几分力道。
黎夕妤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她忍不住向身前人靠去,却哭嚷着,“是伯父……是伯父……”
她话音刚落,男子的脸色蓦然大变。
他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便松开了她,转而抬脚向前方的帐子奔去。
失去了他的支撑,黎夕妤的双腿再度软了下去,跪坐在地。
她终是没有任何力气,去往辛子阑的帐子,去将那医药箱取来。
泪水一颗颗滑落在地,氤氲开一个又一个的圆。
时至此刻,她仍旧不愿意相信,那个素来待她温和慈善的中年父亲,竟当真受奸人所害,倒在了血泊中。
这样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突然,眼前再度多了一人,那是一身黑袍的闻人贞。
同样,闻人贞也将她扶了起来,一脸的凝重与不安,问起了同样的话语,“阿夕,究竟出了何事?”
迎上闻人贞的目光,黎夕妤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伯父被人所害,受了重伤。眼下,我需得去帮辛子阑取来他的医药箱,否则他便无法替伯父看诊。”
闻人贞听后,双眉立时拧作一团。
他本想松开黎夕妤,同司空堇宥那般冲进帐子,最终思索了片刻,却道,“既是如此,我随你一同去取医药箱。”
黎夕妤轻轻点头,“事不宜迟,我们需得快些行动。”
有了闻人贞的搀扶,黎夕妤走起路来也顺畅了许多,他们一路去往辛子阑的帐子,一眼便瞧见了床榻边上摆放着的木箱。
待再回归时,原本躺在地上的司空文仕已被转移至床榻之上。
“父亲伤势究竟如何?”只听司空堇宥沉声问道。
“司空老爷因后脑遭受撞击,故而身受重伤,血流不止。虽说发现及时,眼下尚未丧命,我也必会拼尽全力搭救。可究竟能否从鬼门关走出来,我也无法保证。”辛子阑回道。
听了这话,刚踏入帐子的黎夕妤,与那站在床边的司空堇宥,身子同时僵住。
司桃默默地站在了最边上,她低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相较而言,闻人贞则相对沉稳些,他夺过黎夕妤手中的医药箱,向床边走去,将之交给辛子阑。
而这时,司空堇宥也终是再度开了口,却道,“辛子阑,无论如何,求你救活他!”
求……
为了父亲,高傲如司空堇宥,却也能低微至此。
辛子阑未曾回话,却立即开始替司空文仕诊治,未有任何怠慢。
随后,帐中的氛围变得十分凝重,谁也不再出声,谁也不再互相对视。
黎夕妤瞥了眼司空堇宥,又瞥了眼司桃,便缓缓走向她,带着她一同离开了。
踏出帐子的那一刻,她只觉眼前的光明,竟仿若是无边无尽的黑暗。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便站定,缓缓张开双臂,仰头望着天,闭起了双眼。
日光灼热,炙烤着她的脸颊,却暖不热她冰冷的一颗心。
原本打算决然离去,可司空文仕却突然受了重伤,她知道,她一时半刻是休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