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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干娘。”乔薇笑着应下。
  水烧热了,罗大娘舀了水去给孩子们洗澡,望舒像个小面团,被扳过来、扳过去,怎么弄都不醒,等到景云时,一擦脸就醒了。
  景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罗大娘,呆了呆,赶紧看向一旁,确定乔薇与望舒都在,才闭上眼,复又睡了过去。
  罗大娘给景云洗完,从乔薇手里接过衣裳,一边穿一边小声道:“他心思重,睡得浅,一弄就醒了。”
  乔薇想起来自己刚来那会儿,就是景云在照顾“她”与妹妹,“她”死了几天了,景云不知道,却始终没放弃,每天都去外边找吃的回来。
  晚上没了灯,黑漆漆的屋子,他是怎么守住已经死去的娘亲,又怎么守住年幼无知的妹妹,难以想象。
  他是不是一整夜、一整夜地醒着?担心会有人闯进来,把他们带走?
  乔薇几乎能够想象他坐在黑夜中,警惕地看着门外的样子。
  才四岁的孩子,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想想就让人心疼。
  乔薇洗漱后,把望舒放在了最里侧。
  景云迷迷糊糊地睁眼,乔薇温柔地亲了亲他额头:“睡吧。”
  景云侧身,将小脑袋埋进娘亲怀里,甜甜地睡了。
  ……
  翌日,乔薇将孩子们送去老秀才的私塾后,坐罗永志的驴车去了镇上,家里有车了,感觉就是不一样。
  罗永志要下地干活儿,将乔薇送到黄老板的铺子后便先行回了村。
  上午没什么生意,黄老板在后院儿帮工匠师傅们打柜子,见乔薇来,惊吓地笑道:“这么早啊,吃过早饭没?”
  乔薇半开玩笑地说道:“吃过了,我这不是怕您反悔,所以上赶着把生意给敲定一下吗?”
  “瞧你说的。”黄老板干笑两声,把锤子放在地上,洗了手,与乔薇去了大堂。
  乔薇把自己的古代版“身份证”,“房产证”、“土地使用许可证”,以及容记的“股权变更合同”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黄老板一眼看到了上头的“容记”,面色微微一变:“夫人是……容记的……”
  “二当家。”乔薇不紧不慢地说。
  昨夜乔薇提出按月支付,黄老板以为她没什么钱,谁料她是容记的二当家,不仅如此,她还在乡下有一块如此大的地皮,光是那地皮就值好几百两银子。
  老实说,在经过一夜考虑后,黄老板的确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得太早,都准备找个借口反悔了,可眼下这些文书,又让他犹豫了。
  “夫人,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既是容记的二当家,又为何连买几套家具的钱都拿不出来?”他铺子的东西贵他是知道的,可容记的生意那么好,尤其它的小龙虾几乎火遍整个小镇了,作为它的二当家,会没点闲钱吗?
  乔薇淡淡一笑道:“不瞒黄老板,我才去容记不久,得年底才拿得到分红,现在都是白做工罢了。”
  “原来如此。”黄老板没细看契约的内容,只瞄了一眼日期,确实是在两月前,“小龙虾的生意是你的主意?”
  乔薇淡笑点头。
  黄老板不由地生出了一丝钦佩,一介女流之辈,能想出如此厉害的生财之道,非池中物也。黄老板沉吟片刻,又问:“我听说容记的二当家与青龙帮也有点关系?”
  陈大刀给姬冥修敬酒时,姬冥修那句“叫你们乔帮主来”,可是有不少人听到了。
  乔薇不可置否:“说来话长。”
  这便是默认了。
  容记的底子,青龙帮的面子,随便拿出一个都足够给做担保,自己若是拒绝这桩生意,怕是有天会后悔。
  他笑道:“夫人要不要再把家具挑选一遍?”
  乔薇选好了家具,总价一百七十两,分半年支付,一成的利钱。
  一成的利钱有些高了,乔薇压不了利钱,便将总价狠狠地还到了一百五十两,还得黄老板差点吐血,黄老板拿了个假账本给乔薇看,说你瞧我卖给别人什么价,卖给你又是什么价,结果被乔薇一眼识破,最后黄老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地答应的,总之二十两就这么飞了。
  乔薇叮嘱道:“别想在材质上动手脚,我会带同行来验货,敢挂羊头卖狗肉,青龙帮会怎么做,你懂的。”
  黄老板:为什么觉得给自己挖了个好大的坑?
  这边乔薇在镇上购置家具,另一边,一辆外边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犀牛村的村口。
  马车上一共有三人,胤王、刘太监与充当车夫的莫护卫。
  胤王是第三次造访这个小村庄了,第一次是找寻杀害林护卫的凶手,那一次,他看见了大乔氏的画像,亲自上门确认,结果被大乔氏糊弄了过去;第二次是几天前,探子查到姬冥修出入村庄山林的消息;而这一次——
  “确定是这里?”胤王问。
  刘太监道:“确定,村子里有间私塾,那孩子就在私塾上课。”
  胤王挑开车帘,对外车座上的莫护卫点了点头,莫护卫将马车系在大树上,与胤王施展轻功,进入了私塾。
  待进去之后,胤王才发现它与刘太监口中的私塾“相差甚远”,一个庭院,一间破旧的堂屋充作课室,西边是一个狭窄的厨房,东边是一个没多少家具的卧房,茅房在后排,与猪圈连在一块。
  老秀才原先是不养猪的,但为了给俩孩子补充营养,他养了两头小母猪。
  天热,那气味可想而知。
  更要命的是,那边一响起读书声,猪圈里的小母猪也会十分有默契地哼上一哼。
  一想到自己儿子居然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上课,胤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随后脚尖一点,掠过猪圈,落在了一棵老槐树上。
  树荫蔽日,也蔽住了二人的身形。
  透过斑驳的枝叶,胤王看清了课室的情景,几张不知道从哪儿凑来的桌子,大小不一,板凳有高有低,孩子有大有小,最大的看上去十二了,最小的是那对龙凤胎,二人并肩坐在第一排,小女孩儿腿上坐着那只小雪貂,小雪貂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扒拉一下自己的毛,像是在数着什么。
  望舒将景云的脸挡住了,胤王看不见,但细瞧小丫头那张脸,却是与大乔氏十足的相似。
  很快,下课了。
  孩子们一窝蜂地跑了出来,开始在院子里嬉闹。
  望舒抱着小白出来晒太阳,顺便补充一下营养,她又在书包里偷偷塞了两块糖哟!
  她自己含住一块,给了小白一块。
  小白伸爪子去接,就在这时,一条体型巨大(相对于小白而言)的白色中华田园犬唰的一下冲过来,吓得望舒啊了一声,嘴里的糖块掉了,白色大狗二话不说叼着糖块,脚底抹油!
  望舒哇的一声哭了!
  胤王的大掌倏然握住。
  小白凶悍地看了大白狗一眼,弓起身子,后腿猛一用力,整个身子如白光一般闪了出去!
  大白狗得了糖块,溜到厨房外的水缸后,吧嗒吧嗒地舔了起来,大白狗其实不爱吃糖,但它主人铁牛喜欢看它吃糖,每次它吃得像那只弱鸡小白“狗”时,主人就特别高兴,为讨主人欢心,它每日都在勤加练习。
  小白追了过来,面对体积是自己五六倍的中华田园犬,小白展现出了惊人的斗志与勇气。
  小白猛地跳起来,一爪子拍向大白狗的脑袋,将大白狗生生地扇倒在地,打了个滚才堪堪稳住身形。
  大白狗被打懵了,怔怔地看向小白,实在不明白这巴掌大的小东西是打哪儿来的神力?
  小白又飞起一爪,将它抽飞,撞在了水缸上,又重重地跌在地上。
  大白狗被打怕了,拔腿就跑!
  但小白怎会让它如愿?小白奋起一跳,骑在了它身上,一只爪子揪住它的毛,一只爪子对着它脑门,左右开弓,揍得它嗷嗷直叫!
  “揍得好!那狗太贱了!”莫护卫喝彩。
  胤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莫护卫立马噤了声。
  胤王又看向望舒,望舒已经没哭了,景云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块专门为她备用的糖给了她,她破涕为笑,小胖松鼠一般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景云安慰完妹妹后,转身离开。
  胤王的目光被小白吸引,乃至于错过了查看景云的容貌,等他将目光落回景云身上时,景云已经去了“后罩房”,与几个大他许多的孩子站在猪圈门口。
  那些孩子衣着体面,不像穷人家的孩子,与周围的贫困潦倒有些格格不入。
  几人将景云合围中间,看上去像是要群殴的样子。
  胤王的神色冷了下来。
  景云开了口:“抄词十文,题诗二十文,全部作业五十文,先给后做,现钱不赊账。”
  胤王怀疑自己听错——
  孩子甲道:“你给我奶奶写个祝寿词呢?”
  景云从容淡定道:“祝寿词,一百文。”
  孩子乙道:“我想换个位子,我不想坐前面了。”
  景云说道:“换位子十文。”
  莫护卫险些栽倒!
  这真的是自家小主子吗?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说好的书呆子呢?说好的小学神呢?这根本就是个掉进钱眼里的小腹黑呀!
  这几个孩子都是神童试之后慕名而来的有钱公子,他们曾在镇上的私塾念书,因太调皮被退了学,来这里之后却被景云收拾得服服帖帖,不仅上学乖了,作业也“认真”完成了,爹娘都很高兴,孩子们不用吃竹笋炒肉,也很高兴,景云有钱赚,皆大欢喜。
  一场交易以几人纷纷掏出腰包落幕,景云腰包鼓鼓,神清气爽地回了课室,坐下后,景云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朝老槐树望来。
  胤王忙隐匿了身形。
  景云古怪地皱了皱小眉头,明明感觉有人在看他的……
  景云这一望,总算是让胤王看清了他的模样,那的确是一张与自己神似的脸。
  ……
  上车后,刘太监给胤王倒了一杯凉茶,又拿起扇子替他打扇:“怎么样?您看到了吗?长得像吗?”
  胤王眸光深邃,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莫护卫开了口:“像,太像了!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小王爷啊!”
  刘太监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惊诧,看向胤王,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办?要把他们母子接回王府吗?”
  胤王沉默。
  刘太监叹了口气:“王爷,您要慎重啊!”
  胤王年纪不小了,几位皇子像他这个年纪早早地就成了亲,他的亲事却一拖再拖,除了他母妃不受宠,他地位也十分尴尬之外,另一个重大缘故,便是五年前他与大乔氏的事得罪了丞相府,惹怒了皇帝。
  如今好不容易才与多罗家的大小姐订了亲,眼看婚期在即,若是传出他已在外有了庶出子女的消息,婚事恐要横生变故啊。
  “多罗将军府是唯一能与丞相府抗衡的世家,两大巨头您已经得罪了一个,可千万不能失去另外一个,否则您的处境……您这五年来所精心谋划的一切,都要栽在这临门一脚啊!”刘太监语重心长地说。
  莫护卫不赞同道:“可那毕竟是王爷的骨肉,身上流淌着我大梁朝的皇室血脉,不能就这么流落民间。”
  “王爷……”刘太监神色凝重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