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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薇知道郑师傅他们做事就是全年无休,除非是没生意。
  “那要是初一都休了,宅子里没人伺候怎么办?”乔薇问。
  七娘解释道:“有的是初二与十六休。”
  和容记一样,也是轮休制呢,作坊这边暂时不必这么复杂,固定好假期就够了。
  “休这么少不会累吗?”乔薇又问。
  “这很少吗?”七娘反问。
  在七娘的观念中,不休才是正常的,能给放一两日的假,那都是人家太宅心仁厚了。
  乔薇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难怪老秀才的私塾全年无休呢,敢情大梁朝就是这么个环境,大家习惯了,竟也无人抱怨,毕竟比起在家饿肚子,或者种着几十上百亩田,给人打工算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了。
  “那你觉得咱么作坊休几日比较妥当?”乔薇故作不懂地问。
  这锅甩给七娘,够奸诈的,七娘是工人,她自然希望越多越好,可若是多了,又恐乔薇不高兴,定了定神,七娘道:“三两日就够了。”
  在官家是两日,若能多一日,她其实就满足了。
  乔薇压下差点翘起来的唇角,一脸肉痛道:“那就逢一休息吧,月底再休一日,一共四日。”
  七娘欣喜一笑:“如此甚好。”
  乔扒皮:我原本想给你们一周休两天的呀……
  休息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乔薇觉得仅仅作坊休息不够,私塾也是需要休息的,老秀才年纪大了,这么辛苦,万一积劳成疾就不妙了。
  乔薇下山与老秀才沟通私塾的放假事宜,另一边,在京城过了一夜的碧儿回了山上。
  碧儿面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惚,七娘叫了声碧儿,她没听见,七娘纳闷地张了张嘴,走到她身前,轻拍了一下她肩膀:“碧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你娘病得很重?”
  “不是,我娘她没……”碧儿一怔,回过了神来,垂下眸子,对七娘道:“她没事了,大夫给开了药,说吃几日便能大好。”
  七娘神色一松道:“大夫都这么说,那就肯定能痊愈的,你不必太担心,我瞧你脸色这么难看,是昨晚没睡好吧?你先去屋里补个觉,上午有我们三个就够了。”
  碧儿眼神闪了闪:“夫人……不在吗?”
  七娘笑道:“夫人去私塾了,好像是要与老先生商议什么事,你找夫人?”
  碧儿慌忙摆手:“没没没,我就随口一问。”
  七娘古怪地看着她,总觉得回了一趟家,这孩子便跟丢了魂儿似的,还是在担心亲娘的病情吧?
  碧儿被七娘看得一阵心虚,低下头道:“我先去做事了。”
  七娘点点头:“行,你去吧,别太累了,若实在撑不下去,就回屋歇息,夫人心善,不会怪罪你的。”
  碧儿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闷头进了作坊。
  小魏已经搬个小板凳坐在那里了,戴着手套,一个一个地裹上泥衣,再一个一个地装进罐子,他看到了碧儿,咧唇一笑:“碧儿你回来啦,你娘的身体好些了么?”
  碧儿的心口淌过一丝暖流,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地对她好,可是她却即将做对不起他们的事……
  “碧儿,你怎么了?”小魏觉得碧儿的状态不对劲,“不会是你娘要病死了吧?”
  碧儿摇头:“我没睡好,有些困。”
  小魏仗义地说道:“那你回去睡,你的活儿我帮你干!”
  碧儿搬了个小板凳,在他一旁坐下:“不了,大白天的,睡也睡不着。”
  “是吗?”小魏困惑,寨子里的兄弟都是大白天睡觉的呀!
  碧儿精神不佳,做事时大家都挺让着她,脏活累活小魏包了,细致的活儿七娘包了,真正落到碧儿手中就不剩什么了。
  阿贵一人在操作间内调配泥衣,工作量相对巨大,但小魏与碧儿都没资格进入操作间,七娘又在帮碧儿做事,阿贵愣是一个人撑到中午。
  碧儿有些愧疚,摘下手套,对几人道:“我去做饭。”
  七娘拉住她:“别了,你歇着,我来!”
  “可是……”
  七娘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可是,我上次受了委屈,不也是你帮我做的饭吗?”
  “那不一样……”碧儿不敢看七娘的眼睛了。
  七娘温声道:“有什么不一样?”
  碧儿语塞。
  七娘拍拍她的手,去了。
  碧儿心如刀割,大家都这么为她着想,她可真是狼心狗肺!
  中午,乔薇带着两个孩子在罗家吃了饭,把孩子送去私塾后又去了镇上。
  “夫人还没回呢。”碧儿洗着碗,对七娘说。
  七娘把碧儿洗好的碗筷用棉布擦干:“可能去镇上了,容记这几日也挺忙的。”
  碧儿牵强一笑道:“夫人真能干。”
  七娘与有荣焉道:“那是,我活了二十几岁接没见过比夫人更能干的女人,连男人都比不过她。”
  碧儿把洗好的筷子递给七娘:“这话让阿贵听到,可是要生气了。”
  “他心眼没那么小。”在外头,七娘知道给阿贵面子。
  碧儿瞅了瞅门外,眼神微闪道:“你和阿贵哥都累了一上午,去睡吧,中午我看门。”
  “那怎么成?”七娘摇头。
  碧儿努力挤出一副轻松的口吻:“我上午都没做事,精神着呢,你和阿贵哥养足精神,下午好上工。”
  七娘不想劳烦碧儿,但碧儿坚持,七娘一心软,就答应了。
  碧儿趁着七娘转身的一霎,在她腰间拂了一把,不着痕迹地抽走上头那把挂着红绳的钥匙。
  七娘确实累了,回屋没多久便躺在床上睡着了,阿贵见七娘睡得香甜,没敢吵她,挨着她眯了一会儿。
  小魏从茅厕出来,看到碧儿坐在作坊门口的小板凳上,疑惑道:“你咋不回屋歇息?不是昨晚没睡好吗?”
  碧儿心虚地笑了笑:“七娘和阿贵都累了,我替他们守一会儿。”
  小魏瞧她脸色依旧苍白得要命,叹道:“算了,我来守吧。”
  碧儿慌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上午也辛苦了,我娘生病,我也睡不着,你去睡吧。”
  “真不用?”小魏问。
  碧儿笑得莞尔:“真的,小魏哥,你去吧,我要困了就你来替我,你放心,我不会与你客气的。”
  小魏是土匪,玩不来客套,碧儿说真不用,他便信了,他打了个呵欠:“那我去了啊。”
  “嗯。”碧儿笑着点点头。
  小魏回了宿舍,尽管他住黑风山,但乔薇十分贴心地给他备了一间可供午休的屋子,小魏进屋没多久便打起了呼噜。
  万籁寂静。
  碧儿坐在小板凳上,心口砰砰砰砰直跳。
  从小到她,她不是没干过坏事,但那都是孩子气的玩闹,并无实质性的伤害,这一次,她却要为了那点所谓的赌资而窃走夫人的配方。
  她知道夫人的松花蛋是要卖到宫里的,一月一万的交货量,这是一笔天大的生意,若是这笔生意被夺走,她不知道夫人会不会难过。
  还有小景云、小望舒,那么可爱的孩子,好容易才过上几天享乐日子,又要变成穷光蛋吗?
  她不想这么做。
  可如果不做,以二夫人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她爹娘。
  嘎吱——
  门被大风吹开了。
  碧儿站起身,将门轻轻地带上。
  很快,它又被风吹开了。
  碧儿扶着它,朝里望了一眼,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操作间的大门,那上面的铜锁被透进来的光照得清幽,锁孔黑漆漆的,钥匙就在她手中。
  碧儿紧了紧宽袖里的钥匙,出了作坊!
  深吸一口气,步子再也挪不动。
  她咬咬牙,走向了操作间的大门……
  七娘睡到一半热醒了,定睛一看,阿贵正像块牛皮糖似的贴在她身上,她好笑地挪了挪身子,让阿贵平躺在床上,随后起身,理了理衣裳,准备去瞧瞧碧儿,哪知在系腰带时顺手一摸,钥匙没了!
  她赶忙去找,抽屉、柜子、地板、床底,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遍了。
  阿贵被吵醒,揉了揉眼问:“找什么呢?”
  七娘着急道:“钥匙!操作间的钥匙被我弄丢了!”
  哪儿的钥匙都能丢,唯独操作间的不能,那里头装的都是松花蛋材料与配方,若叫有心人偷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阿贵虎躯一震,瞌睡都没了,一把坐起来,正色道:“你在哪儿丢的?”
  七娘急的快哭了:“我不知道……中午也不是我锁的门,我……”
  阿贵穿上褂子:“你先别着急,你又没下山,山上就这么点地方,不是在屋里,就是在外头,你去厨房,我去作坊。”
  “好。”
  二人出了屋子,厨房就在宿舍尽头,不远,倒是作坊在前面,得多走几步。
  阿贵绕到作坊前,一眼看到门口光秃秃的板凳,心道碧儿呢?不是让她看着门吗?去了哪儿?
  难道是——
  阿贵面色一变,二话不说踹了门进去,大步流星地走到操作间前,拿起了锁头。
  “阿贵哥。”碧儿的声音响在大门口。
  阿贵冷汗直冒地扭过头,就见碧儿笑吟吟地朝自己走来:“这么快就醒了啊?我刚刚去上了趟茅房。”
  阿贵没理她,拿出自己那把钥匙打开了锁头。
  碧儿状似不经意地问:“不是未时四刻才开工吗?阿贵哥怎么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