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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大娘替她答道:“官府要加税。”
  乔薇对古代的税务并不是很懂,平时在容记赚的银子,都是容老板代替她缴纳的,商人的税收高,她每次交税都交得心肝儿疼,农田里的税她暂时没有交过,听说是不那么重,就不知具体如何。
  “加多少?”乔薇问。
  罗大娘道:“原本是说两成,乡亲们实在拿不出来,给改成一成半了。”
  赵大娘哽咽道:“以前按人头交个三四百斤就够了,现如今,要交五六百斤,若遇丰年倒也罢了,今年大旱,多少农田遭了殃,谁家还拿得出这么多粮食?”
  古代亩产低,一亩地也才产个两三百斤,今年形势严峻,有的地全死了,没死的也长得非常不好,这时候不减税就不错了,居然还加税?朝廷是干什么吃的?
  “为什么要加税?”乔薇问。
  罗大娘摇头:“这我们也不清楚,得问村长。”
  说曹操曹操到,村长跨过了门槛,路过罗大娘屋子时往里瞅了一眼:“哟,都在呢。”
  “村长。”罗大娘领着乔薇与赵大娘去了堂屋,倒了两杯凉茶给乔薇与村长。
  村长喝了几大口凉茶:“我就是路过,进来坐坐。”
  他嘴上这样说,可谁都看得出来他一筹莫展,怕是也没了主意,才会找上罗家。
  罗大娘坐下道:“这事儿我也没辙,孩子他爹托人递的消息,说别的镇子都开始上交了,让咱家也做好准备,该交的交。”
  赵大娘吃味儿道:“你们家又不靠种田吃饭,老哥儿在县衙做事,领县衙的月钱,永志这孩子又在乡里收虾,赚了不少,你们当然是说交就交了,可我们这些老老实实种地的,家里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上缴?”
  这话有点不中听,酸不溜秋的,罗大娘知她心情欠佳,倒也没放在心上。
  乔薇看向村长:“村长,官府不知道今年大旱,农户的收成都不好吗?”
  不待村长回答,赵大娘就愤愤不平道:“官府那些人,有几个是懂种地的?收成好不好,还不是他们一句话?原本想着今年虽然收成不好,但勉强还是能度日,谁知道突然就要加税——这不是在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赵大娘说着说着就哭了。
  罗大娘拍拍赵大娘肩膀:“别哭了,妹子,进屋洗把脸。”
  赵大娘被罗大娘劝进了屋。
  乔薇再次看向村长:“形势真的严峻到活不下去了?”
  村长叹了口气:“确实艰难,赵家是困难户,就更难,其余的人家紧巴紧巴地过,倒是勉勉强强凑活。”
  就是不至于饿死?但平时已经够紧巴了,再紧巴是什么样,乔薇不敢想。
  村长见乔薇一言不发的样子,以为乔薇是担心自己被征税,忙说道:“你别怕,你东村的十亩地是荒田,头三年不交税,倒是你半山腰那块地,得交点。”
  “我种的可是西瓜,官府连西瓜也要吗?”
  “折成银子。”
  乔薇撇嘴儿:“那二亩地,总共也卖不出一两银子。”
  村长不知第几次叹气:“是啊,谷子都长不出来,西瓜又能好到哪儿去?你家人少,又没个男人,交的不多。”
  乔薇做生意每日都有进项,皇帝的赏赐也没花完,交税她倒是没多大问题。
  “不过你那作坊。”村长顿了顿,“可能就收得有点多了。”
  “这我知道。”作坊是商税,比农税高出不少,不过再高也在她可承受的范围之内,暂时没多大问题,“村长,要是他们交不起税会被抓去坐牢吗?”
  村长自嘲一笑:“你以为大牢很好进啊?管吃管住的,多少人想进还进不去呢,要是只进一趟大牢,估计大家伙儿都不愁交税了。”
  “那会怎样?”乔薇问。
  村长道:“徭役你可听过?”
  乔薇点点头,徭役她是听过的,简单点来说就是古代的无偿劳动力,通常都过得比较凄惨,运气差的能把命交代到那里,没想到大梁朝是用这种法子抵税,有点残忍啊:“往年碰上收成不好的年,朝堂也会加税吗?”
  村长的面上浮现起了一丝困惑:“不会,往年收成若是欠佳,朝廷是会相应地减免赋税的,今年不知怎么回事,竟还加重了。”
  乔薇摸了摸下巴:“那就不是想收税,是想征兵,但又不好做得太明目张胆,便想了一出抵税的法子。”
  村长愕然:“你是说……”
  乔薇一笑:“我对朝廷的形势并不太了解,只是觉得如果往年都不加税,偏偏今年异常,要么是上头换人了,要么是不得不这么去做的缘由。”乔薇来大梁朝数月,对于这儿的情况也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皇帝她见过,不是个恶人;老百姓的日子清苦,却也不算民不聊生;商铺间生意兴旺,匪祸极少……勉强算得上太平盛世,朝廷的国库应当不缺银子,没道理加税,除非目的不是税。
  村长顿悟:“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几分道理,要征兵啊……还偷偷地征,这是想干嘛?”
  乔薇笑笑:“这就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揣测的了。”
  村长苦恼道:“当兵很危险的。”
  徭役兵更危险,乔薇在心里补了一句,不仅没钱,还没编制。
  村长皱眉:“要是都去当兵了,这田谁来种啊?”
  就因为都不乐意去参军,所以才想了这种征收徭役的法子,朝廷有朝廷的难处,百姓也有百姓的苦楚。
  “村长,咱们村儿一共多少户?”乔薇问。
  村长答道:“算上你,六十八户。”
  “交不起税的你预计有多少户?”
  “一半吧。”
  真狠啦,一下就搜刮了半个村。
  “放开!你们放开!畜生养的给我放开!啊——”
  外头,突然传来二狗子娘的尖叫。
  乔薇与村长赶忙走了出去,就见几名官差正绑着二狗子他爹往外走,二狗子娘被官差踹了一脚,跌倒在地上,那踹人的官差手腕上鲜血直冒,是被二狗子娘咬的。
  受伤的官差抬手就要去打二狗子娘。
  二狗子拿着一块石头冲了上来。
  官差一下拔出了佩剑!
  “住手!”乔薇厉呵,走上前夺了官差的剑,又打掉了二狗子手里的石头,“有话好好说,干什么打打杀杀的?你们这些官差,拿剑就是为了对付老百姓?”
  官差咬牙道:“你看我的手,被这疯婆娘咬成什么样了?”
  二狗子娘愤怒地说道:“谁叫你抓我男人?”
  村长与罗大娘、赵大娘围了过来。
  “咋滴了?”罗大娘问。
  村长头疼,又一个被征走的。
  乔薇将二狗子娘扶了起来,严肃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官府有官府的规矩,人家凭规矩办事,你还敢咬人家?你这是妨碍公务懂吗?”
  官差的神色缓和几分。
  同伴问他:“没事吧?”
  都被咬出血了,能没事?官差的脸色又沉下来了。
  乔薇对二狗子一家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当初村里的小孩都不大搭理她两个孩子,就二狗子不拿那些流言当回事,人心都是肉长的,现在二狗子家出了事,她不会放任不管。
  乔薇从钱袋里拿出两颗银裸子,分别给了两位官差:“差大哥,你们能缓两天再过来吗?给我们一点准备的时间,这太突然了,粮食什么的,都没备好呢。干娘,咱们屋里的松花蛋还有吗?”
  罗大娘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
  罗大娘进屋,提了两篮子松花蛋出来:“官爷,给!”
  松花蛋可是稀罕东西,两位官差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从罗大娘手中接过了篮子。
  受伤的官差道:“我们明天再过来!”
  乔薇微微一笑:“多谢官大哥。”
  官差走了,村长与罗大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二狗子娘与赵大娘却没这么乐观,毕竟他们都是困难户,别说多给他们一天时间,就是两天,十天,也照样拿不出钱来。
  一想到自家男人也可能这样被抓走,赵大娘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乔薇沉吟片刻,开口道:“村长,您进来一下,我有话与您说。”
  村长随乔薇进了屋。
  乔薇犹豫了一下,说道:“村长,我昨天其实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什么事?”村长问。
  乔薇直言道:“我想多请几个人,扩大生产规模。”
  村长的眼睛骤然亮了:“你是说……你要招工?”
  “是的。”乔薇应道。
  村长兴奋得心口一跳:“你打算招多少?”
  乔薇想了想:“二三十个吧,我要请的人一年到头都得做事,所以下地务农是不能了,原先考虑到这一点,我没指望从村子里请人,但如今村子里出了这种事,你问问大家伙儿,有没有乐意跟我上山的?当然我也不是每个都收,我得选,合适的我才要。被选上的我可以提前预支一点工钱,先说好,我前期创业,收入不多,他们的工钱也不多。”
  都这时候了谁还挑剔这个?能先把税收填上就阿弥陀佛了!
  村长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小乔,你可真是活菩萨降世啊!我这就去通知大家!”
  乔薇淡淡一笑,她可不是活菩萨,只是一切恰巧与她的计划对上了,即便没出征税一事,她也还是会在村子里招工聘人,只不过动作没这么神速而已。
  上午,村长便将乔薇招工的消息散播了出去,至中午时,几乎全村的人都上山了。
  比起被征去做徭役,大家明显更倾向于在乔薇的作坊做“苦力”,起码不用背井离乡。
  乡亲们将乔薇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除了本村的,也有不少外村的。
  这次招工乔薇只打算在本村进行,委婉地将外村人劝走了。
  众人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曾被他们瞧不起的小寡妇,如今他们可都指望她过活了。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被选上,这样他们就能预支到税款了。
  乔薇一共挑选了三十人,来自不同的三十户,由村长作证,签字画押,先放了月钱,另外没被选上的,乔薇也放了款,却不是以自己的名义,而是以村长的。
  村长明白乔薇的意思,做好事有时也能变成一件坏事,乔薇如果对大家太好,时间久了,大家便会认为乔薇的好是理所当然的了,可事实上,乔薇不欠大家什么。
  “这么多人,你想好怎么养活了吗?”罗大娘悄悄问,她以为乔薇是心软才故意叫了一堆人上山的。
  乔薇微微一笑:“放心吧干娘,我是真的需要扩张生意。”
  罗大娘仍是有些担忧:“几十号人得做多少松花蛋,你卖得出去吗?”
  这就看她怎么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