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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儿爹被自家婆娘唬得一愣一愣的:“你到底看见啥了?”
  冯氏厉喝:“别那么多废话!赶紧收拾东西!”
  碧儿爹可从未见过自家婆娘如此惊吓过:“你到底……”
  “别你你你我我我了,收不收啊?不收你自个儿在这儿待着!我走!我带儿子走!”冯氏来不及收拾那么多,只将自己与儿子的衣物打了包。
  碧儿从作坊出来,一进小院儿,就见自家娘亲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拽着弟弟,急急忙忙不知要往哪儿去:“娘,你干嘛呀?”
  冯氏沉声道:“上次那房子,你买了还是没买?”
  “还没,怎么了?”碧儿问。
  冯氏喝道:“那你现在去买!”
  “现在?”碧儿为难地说道:“我在上班呢。”
  上班是乔薇的说法,现在大家伙儿都这么叫了。
  冯氏撒泼:“我不管!你现在就得去给我买!不然我就不走!赖在山上一辈子!”
  碧儿不明白自己娘唱的哪一出,但能把人送走终归是件好事:“你先等等,我给夫人说一声。”
  “你别……”冯氏刚想叫住女儿,又想起来那个人出事时女儿才三两岁,根本就不认识,鬼也有鬼的原则吧,冤有头债有主的,总不能祸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去吧!”
  碧儿古怪地去了。
  乔薇答应得十分爽快,碧儿拿上银票便带爹娘与弟弟下了山。
  游医去厨房熬了药,端来喂乔薇喝下,那眼底化不开的笑意,把乔薇的头皮都看麻了。
  乔薇背过了身子,抓起一串葡萄,一颗一颗地揪下来。
  珠儿跳到床上,探出美美的小黑手,也要去摘葡萄,却被乔薇一巴掌拍开。
  珠儿的脸上迅速变化出疼痛、委屈、害怕、愤怒以及不甘的表情,最后,还一屁股坐在了褥子上,拿出又不知从哪儿顺来的帕子,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这浮夸的演技,看得七娘的心都要碎了。
  可惜乔薇不吃这一套,两只手指拎起珠儿,悬在半空,两指一松。
  吧嗒!
  珠儿跌在地上。
  游医讨好道:“囡囡,我喂你喝药。”
  “谁要你喂了?”乔薇拿过药碗,仰起头,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游医似是想起了什么,怔怔地呢喃:“你小时候,最不爱喝药。”
  乔薇笑了一声:“我五岁就没了爹妈,没人疼没人哄的,可不就学会喝药了?”
  游医愧疚。
  游医作为一个亲爹究竟及不及格尚不评价,作为一个大夫,却绝对是能打满分的,乔薇喝了三次药,高热便完全退下,再无反复,身上的疹子倒是全都发了出来,但因有游医配制的药膏,却也不觉着太痒。
  而另一边,同样在忍受痘疹摧残的匈奴二王子就没这么幸运了。
  一碗混合了雪山玉露的汤药下肚,匈奴二王子就跟被人下了百十斤大巴豆似的,疯狂地跑起了茅厕,一趟又一趟,菊花都痛了,后面又开始狂吐,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整晚,至清晨,匈奴二王子的半条命已经丢进阎王殿了。
  匈奴二王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
  匈奴使臣们全都气坏了,这种病在他们匈奴草原上根本没有,也就中原这块鱼目混珠的地方,人多鸟多灾病多,他们二王子会染上此症,完全是大梁的过失。
  他们王子若真不幸病故了,那么大梁就等着匈奴的怒火吧!
  师出无名的仗不好打,可若把人家王子“整”死了,举国哀痛、士气大涨,那军队,就所向披靡了。
  大梁站不住脚啊。
  皇帝忧愁得心肝疼,把太医院那群废物挨个痛骂了一顿:“……不是你们和朕说一定能治好的吗?瞧瞧二王子被你们治成什么样了?这就是你们太医院引以为傲的医术?连个痘疹都拿不下,还不如江湖上的游医呢!”
  太医们纷纷低下头,这方子又不是他们想的,怎么让他们一起给背了黑锅呀?
  乔院使你倒是说句话呀?方子是你的。
  提点大人你也吭个气啊,那么多秘方,你只选了乔院使家的。
  这俩货才是罪魁祸首好么?
  干嘛牵连他们?
  提点大人的面色有点苍白,具体原因有些难以启齿,他厚着脸皮看向乔院使,将锅彻底甩了过去:“乔院使,你昨日是怎么与我保证的?说有一道虎狼之方,可治二王子之症,可你看看你都治成什么样了?”
  乔岳山的脸色比提点大人更苍白,原因也是不可描述,他拱了拱手,说道:“提点大人,我的方子确实是没有问题的呀!”
  提点大人沉声道:“既然方子没问题,又为何没能治疗二王子的病?”
  乔岳山能坐在太医院院使的位子,除了大树底下好乘凉之外,确实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他看了看提点大人苍白的脸,道:“我敢问提点大人一句,大人昨晚可是腹泻了?”
  “你怎知?”提点大人说完,想起皇上与诸位皇子都在,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乔岳山就道:“不瞒提点大人,我昨夜也是腹泻了良久。”
  “这与二王子的病有何关系?”提点大人觉得乔岳山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二人的腹泻之症,毕竟拉肚子又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事。
  乔岳山看向皇帝,郑重地说道:“昨夜出现腹泻之症的并非二王子一人,还有提点大人与我,这并非是巧合,而是我们都服用了同样的东西。”
  三人可没在一个桌上吃过饭,这同样的东西,想来只有胤王送的那瓶雪山玉露了。
  众人的表情不禁浮现起了一丝微妙。
  乔岳山又道:“我与提点大人只尝了一小口,就已腹泻不已,二王子喝了小半瓶,自然更为严重了。”
  胤王的眸光冷了冷:“乔院使的意思是,本王送的雪山玉露有问题了?乔院使,你想推卸责任也不必拉本王下水吧?”
  乔岳山拱手:“微臣并非故意拉王爷下水,微臣只是就事论事。”
  胤王冷声道:“本王送的雪山玉露绝对没有问题!要不就是你这方子根本与雪山玉露相克,你自己医术浅薄不知情,害本王去背这个黑锅!”
  如果可以,乔岳山才不愿把胤王牵扯进来,可眼下的情况,二王子分明是没救了,不把自己摘干净,他就得去给二王子陪葬。
  比起被王爷记恨,他更怕死。
  乔岳山定了定神,语气轻缓道:“可是王爷,我与提点大人都未曾喝药,只服用了一点雪山玉露,由此可见,玉露本身就是会引起腹泻的。”
  雪山玉露原本是胤王送给皇帝补身子的,此物的确具备一定的清热排毒功效,却并不足以引起如此强烈的腹泻,若不然,以皇帝这弱不禁风的身子,怕是没拉两下就得一命归西。
  如今大局未定,胤王是疯了还是傻子,会给自己父皇送这种要命的东西?
  胤王没这么傻。
  可别人,却未必会这么想了。
  他们自是不会怀疑雪山玉露的功效,他们只会认为是胤王在里头加了什么东西,好叫皇帝一命归西。
  巧的是皇帝没喝,却叫匈奴的二王子做了替死鬼。
  皇帝是个仁君,可不代表他就不多疑,他看向这个风华正茂的儿子,忽然间觉出了一丝陌生。
  这个儿子曾经是除了太子之外最让他宠爱的儿子,但在容妃出事后,自己便待他渐渐冷淡了。
  他会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想方设法地报复自己?
  小七啊小七,你是想杀了朕吗?
  胤王一瞧父皇的神色便知对方想歪了,天地良心,他可真没往玉露里添加任何东西,他要加,也只会加在太子的碗里:“父皇,儿臣冤枉!儿臣送的雪山玉露确实是真的!没有作假!”
  皇帝不怒自威道:“把玉露拿来,让胤王自己喝。”
  “是!”福公公转身,从桌上取来雪山玉露。
  胤王原本相信玉露是真的,可轮到自己被逼着服下玉露的一刻又忽然觉得不对劲了,会不会一切只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的局?
  让匈奴二王子、乔院使、提点大人服用玉露腹泻,都是为了逼他亲自试毒。
  这一瓶玉露,一定不是他原先送的那一瓶了。
  有人动了手脚,想借皇帝的手除掉他。
  这里头装的是毒药,他喝下去,当场便会毙命,而没有人会去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毕竟这瓶玉露,最初可是他自己送的啊。
  真说起来,不过是他咎由自取,自食恶果而已。
  父皇啊父皇,是你想杀了我吗?
  不得不说,这对父子在某些方面的脑回路确实是惊人的相似。
  就在胤王犹豫着到底如何脱身时,匈奴二王子的寝殿跑出了一名负责照看起居的宫女。
  宫女激动地说道:“皇上!二王子醒了!”
  “醒了?”皇帝惊得站了起来。
  宫女连连点头:“是的,皇上,二王子醒了!正张口要水呢!我去倒水了!”
  二王子都“死”成那样了,不应该倒了水再禀报吗?宫女当成这样也是不容易,回头必须加薪。
  皇帝忙带着诸位皇子太医进了二王子寝殿。
  提点大人给二王子检查了身体:“高热退了!脉相也稳了!二王子没事了!”
  某太医拍马屁:“果真是虎狼之方啊!置之死地而后生,妙!妙啊!”
  众人纷纷向乔院使拱手致意。
  也有人向胤王道喜:“多亏那瓶能排内毒的雪山玉露哇!”
  “是啊!”
  “是啊!”
  一个个的全都变成马屁精了。
  不论如何,二王子确实渡过危险期了,这说明药方与药材都没有问题。
  “乔院使。”皇帝和颜悦色地看向了乔岳山。
  乔岳山满面红光地走到皇帝身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皇上。”
  皇帝道:“朕言出必行,你治愈了匈奴二王子,就是我大梁朝的功臣,即日起,封为永恩侯!”
  伯爷变侯爷,这是跨了极其艰难的一步啊!
  大哥都没做到的事,被他做到了,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