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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薇当然也气阿贵定力不够,但乔薇最气的不是这个,而是阿贵的那番话。
  她原以为阿贵抛弃世俗选择了七娘,定然是与世俗男子有着不一样的目光,可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与他们也没什么两样。
  他对七娘的一心一意,不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觉悟,而仅仅是因为他喜欢七娘,愿意为七娘这样,可在他的骨子里,他的灵魂深处,他是没必要这样的。
  这是他赠予七娘的恩宠,七娘可以接受,但不能以此为要挟。
  乔薇失望,不知道冥修是不是也是这么想。
  夜里,乔峥采药归来。
  今天去别村,治了一个摔断腿的小伙子,他很高兴。
  可他看见女儿病歪歪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心事。
  他放下药篓,珠儿从篓子里跳出来,拿出一方顺来的帕子,掩面,优雅地打了个呵欠,随后摇摆着漂亮的小美臀,一步一步,优雅如贵妇。
  待到进了后院,确定四下没人,又猛地捂住猴屁股,上蹿下跳!
  憋死了憋死了憋死了……
  要尿!
  乔峥坐到女儿身侧,有些怀疑女儿是因为姬冥修才如此闷闷不乐,当即心下不悦,但面上,依旧是一副慈父的神色:“有心事啊?”
  “没有。”乔薇回神,道:“七娘与钟哥儿要在这边住几天。”
  “好。”乔峥点头,没什么意见,七娘那孩子一看就是能干的,心术又正,钟哥儿也教育得不错,“阿贵呢?”
  乔薇摊手:“两口子吵架了。”
  如此乔峥就明白了,他对别人家的狗血八卦不感兴趣,便没追问什么。
  乔薇却忽然道:“爹,你除了我娘,还有过别的女人吗?”
  乔峥面色就是一变:“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个做什么?”
  乔薇的年龄不小了,可不论她多大,在乔峥心里都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乔薇就道:“我还小?你两个外孙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乔峥蹙眉:“女儿家讲这种话也不害臊?”
  乔薇一笑:“你就告诉我嘛,反正我也不可能去向我娘告密。”嘴上这么真诚,心中却道,我娘都死了,我当然是告不成密了。
  一提到妻子,乔峥的心就软了,一股思念涌上心头,连眸光都落寞:“娶了你娘之后,就没有了。”
  “娶我娘之前呢?”乔薇笑眯眯地问。
  原本沉浸在思念狂潮中的乔峥,听了这话,眉头就是一皱:“你这丫头!”
  “有还是没有嘛?”乔薇依然笑,如山花一般,盛放在最美好的时节。
  乔峥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妻子,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鬓角:“没有。”
  乔薇哦了一声:“通房丫鬟也没有吗?宝玉还有袭人呢,你怎么就没个知冷知热的?”
  乔峥古怪地问:“宝玉是谁?袭人又是谁?”名字取得真怪。
  乔薇笑了笑:“是……话本里的人。”
  乔峥满腔柔情又刷刷刷地变成了烈火钢珠:“你这丫头,是不是看些不正经的东西了?你从前最爱四书五经,我自来了这边,连它们的影子都找不着。”
  你当然找不着,都在景云屋里呢。
  乔薇笑道:“爹你先别训我嘛,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就算我看点什么也不过分吧?”
  乔峥沉下脸:“越说越离谱!”
  乔薇替他捏了捏肩膀:“好了好了,你就告诉我,世家公子哥儿是不是大婚前都会有女人?”
  这……乔峥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乔薇了,通常来说,大家族的公子到了适龄的时候都会给安排丫鬟教导人事,但在他们眼里,教导人事的丫鬟并不能算作他们生命中真正的女人。
  只是这种羞耻的话,他如何能说给女儿听?
  “你别没事琢磨这些东西!”乔峥正色道。
  乔薇眉梢一挑,道:“我怎么能不琢磨呀?我有个儿子的呀,我得知道我儿子长到几岁,我就该给他准备通房了嘛!”
  乔峥咬牙:“景云才五岁!”
  乔薇不以为然道:“你上一次见我的时候,我也才五岁呢,怎么样?一晃眼,我儿子都五岁了吧!”
  乔峥简直分分钟被她气吐血。
  乔薇又道:“那就不说婚前了,有些通房丫鬟丑,你看不上也是有的,那成亲后呢,你总该遇到过漂亮的姑娘,为什么还是只有我娘一个?是你认为你应该忠于我娘,还是你觉得你真的太爱我娘?”
  “有区别吗?”乔峥问。
  “当然有!”一个是思想觉悟,一个是感情支撑,其实乔薇自己都说不清哪个更重要,也许需要思想觉悟支撑原本就是对感情的一种不自信,她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去纠结这种儿女情长的问题。世界那么大,她那么多事,偏花心思研究这个?
  病得不轻,病得不轻!
  就在乔薇摇摇头,准备就此离开之际,乔峥静静地开了口:“当你心里,真正装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了。”
  所以,只是因为感情,不是因为道理。
  那到底是讲道理的一心一意好呢?还是讲感情的一心一意好?
  乔薇的脑子不够用了,分析这种高深莫测的问题,太为难她的智商了。
  乔薇去厨房做饭,乔峥回了屋。
  想起妻子,心头一片疼痛。
  其实也明白她十有八九已经遇难了,只是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
  人生最悲凉,莫过于此。
  ……
  中秋后,凉意渐显,乔峥没有足够保暖的衣裳了,孩子们的秋衫也小了,乔薇决定去镇上买几套成衣:“我待会儿送景云他们去私塾,就顺道去镇上了,爹要一起吗?”
  乔峥背上药篓,把小珠儿放进去:“不了,隔壁村那个断了腿的,我得再去看看。”
  乔薇眯了眯眼:“收诊金了没?”
  ……没。
  乔薇炸毛了:“又没?!这第几次了,爹你能不能别对别人那么仁慈?”对我男人却那么狠心?
  乔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有点可怜兮兮地站到了门边。
  他是个看见病人就走不动的医痴,这么多年游医生涯,就没收过几次诊金,他需要钱了,都是卖掉自己采集的药材。
  乔薇就是因为知道,才更生气:“所以说爹啊,你这种菩萨心肠是怎么还把乔家的长老整进大牢了?”
  那不一样,他们伤了你。
  乔薇对于自家爹爹给人无偿治病十分之有怨言,上山采药那么辛苦,还有风险,却这么白白地拿去给了人!
  “今天要找他收诊金,你若是不好意思收,我去!”
  乔峥忙道:“我收,我收。”
  乔薇看了他一眼,仍是有些不放心:“记得收啊。”
  乔峥应得爽快:“一定一定。”
  信你才怪了,乔薇打开了药篓,把正坐在里头涂脂抹粉的小臭猴子揪了出来:“没有诊金,你今天就别回来了。”
  “吱——”珠儿抗议。
  抗议无效。乔薇把珠儿塞进了篓子,对乔峥道:“我送他们去私塾了。”
  乔峥微笑,目送几人离开,随后合上门,也下了山。
  他自是先到那病人的家中,病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帮着家里务农,那日是突发奇想,找人借了弓箭,准备进山林猎几只野兔子野狍子,哪知兔子狍子没猎着,反碰到了一头野猪。
  那野猪雄壮无比,一下便将他撞飞了出去。
  他滚下山坡,摔断了腿,被采药的乔峥发现。
  乔峥给他治了伤,把他送回家。
  昨日虽是上了夹板,但夹板是临时做的,不够坚固,今日还需再加固一层。
  乔峥背着药篓去了小伙子家,刚进院子,就听见里头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不用太担心,一定会给你们解决的。”
  那声,低沉而富有磁性,听得人暖心又安心。
  然而乔峥却沉下了脸,迈步进屋,果真看见一袭白衣的姬冥修,平易近人地坐在椅子上,在姬冥修身旁,是本村的杨村长与新上任的县太爷。
  县太爷笑道:“还是多下乡走走啊,才能更好地体察民情。”
  杨村长受宠若惊:“二位大人真是爱民如子!”
  乔峥黑着脸站在门口。
  小伙子的娘瞧见了他,高高兴兴地与他打了招呼:“乔大夫!你来啦?快进屋坐!”
  乔峥自是不想进。
  姬冥修笑着回过头来:“原来是伯父啊。”
  小伙子的娘一惊:“大人,你认识乔大夫吗?”
  姬冥修笑着点点头:“认识。”说着,站起身来,将位子让给了乔峥,“伯父请。”
  “你来做什么?”乔峥不咸不淡地问。
  姬冥修微笑:“体察民情,关心百姓疾苦。”
  一国丞相,到这种山沟沟里体察民情,说出去谁信?
  乔峥黑着脸进了屋,众人见他似乎不待见这位大人,可大人不仅不闹,反而笑盈盈的,众人又都没了脾气。
  乔峥给小伙子加固了一层夹板,叮嘱他坚持服药,三日后,他再上门查看伤势,至于诊金,忘了。
  珠儿从篓子里跳出来,众人冷不丁见到一小猴,除姬冥修外,全都吓了一跳。
  珠儿走到小伙子的娘面前,伸出手。
  小伙子的娘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