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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薇笑得莞尔,不想给就直说,叨叨啥呀?
  荀兰轻声吩咐:“周妈妈,去把账册拿来,我看看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个月没有做的。”
  “是。”周妈妈瞪了乔薇一眼,鼻孔朝天地去了,不多时,抱了一叠账册回来。
  乔薇就注意到荀兰的账册整理得十分整齐,一个卷角都没有。
  荀兰拿起一本账册,对乔薇道:“你坐吧。”
  乔薇不客气地坐下,丫鬟奉了茶,乔薇哪里还敢喝她的茶?里头要是再有个五日欢、七日欢的,她还要不要愉快地蹦跶了?
  荀兰静静地翻看着账册,似乎并不在意乔薇是否喝了茶:“这个月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只有柳镇的一个庄子,还没把今年的佃租交上来,再两日,你便能出门了,你看,可愿意去柳镇收佃租?”
  “柳镇在哪儿?”乔薇问。
  周妈妈惊讶:“少夫人是京城人,居然没听说过柳镇?”
  乔薇面不改色道:“我外祖家也有个柳镇呢,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哪一个?”
  周妈妈心知乔薇的娘是滇都人,她没去过滇都,自然不知滇都有没有柳镇,就信了乔薇的话,答道:“京城附近的一个小镇,姬家恰巧有个庄子在那儿。”
  乔薇挑了挑眉:“离犀牛镇远吗?”
  周妈妈阴阳怪气道:“少夫人不是知道这儿的柳镇吗?”
  乔薇淡淡一笑:“只听过,并没去过,我们乔家虽不算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
  荀兰说道:“犀牛镇是往南,柳镇是往北,方向不同的。”
  那就是得走北城门,她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犀牛镇以外、京城以外,都有些什么,她统统没见过,突然有些好奇,但最近还在“坐月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了门,老夫人不会怪罪么?
  “还没满月。”乔薇道。
  荀兰柔声道:“就这三两日了,倒是无妨,我去与老夫人说一声。”
  总觉得小后妈没这么好心!
  乔薇将荀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荀兰静静地品着茶,优雅如画,仿佛不知乔薇在打量她,她也不着急,不催、不激,从容淡定。
  半晌,乔薇收回了目光,眉梢一挑:“好啊,我去。”
  “小姐啊,你真要去吗?”出了桐院,碧儿担忧地问乔薇。
  乔薇道:“去啊,干嘛不去?”
  碧儿噘嘴儿:“奴婢总觉得这会是趟苦差。”
  “当然是苦差了。”她与小后妈水火不容的,小后妈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分配一件美差给她,但若因此知难而退,可不就称某些人的心吗?届时老夫人询问起来,也不过是一句“我是想让她帮着家里做点事来着,但一点小事她都不愿去”。
  “知道是苦差夫人还去啊?”碧儿嘀咕。
  乔薇拍拍她肩膀:“我去呢,可能会办不成;但我要是不去呢,就一定办不成。”
  二人回了青莲居,发现姬冥修居然在。
  乔薇微微惊讶:“今天这么早下朝?”
  姬冥修道:“我回来拿点东西,要随太子前往都洲迎接南楚使臣。”
  乔薇眉梢一挑:“居然劳烦一国太子与丞相亲自迎接,南楚的架子比匈奴还大啊。”
  “关系比较亲近罢了。”姬冥修说道。
  乔薇哦了一声:“要我帮你收拾?”
  姬冥修没说话,定定地看向她。
  乔薇一笑:“我知道了,这就收拾。”
  搞了半天,就等她收个东西,那样子,还以为是她做错了什么事被他抓包了呢。
  姬冥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背影:“我这一去,可能几日才回,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乔薇叠衣裳的手一顿:“……保重?”
  姬冥修的眸光暗了暗:“就没点别的?”
  乔薇想了想:“……走好?”
  姬冥修眸光不变:“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提前给你打点好?”
  把你的小青梅给我摁死!
  “没啊,都挺好的,没什么需要打点,你去吧。”乔薇笑着说完,把箱子合上,“收拾完了,给。”
  姬冥修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拎起箱子,冷冷地离开了。
  乔薇古怪地挑了挑眉,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觉得这家伙好像有点生气……
  ……
  出门前,姬婉来接走了两个孩子,姬老夫人有点吃味儿,她的小重孙,她都没抱够,就被姬婉这个大骗子给拐走了。
  姬婉笑眯眯地带着小包子上了马车。
  不多时,乔薇与碧儿也踏上了前往柳镇的马车。
  听说要去田庄,小白跟了过来。
  姬府国公府都好,就是没有小毒蛇,幼貂宝宝快要馋死了。
  乔玉溪出嫁那日,乔薇曾来过北门,但只是站在茶楼上,并未真正地出去过,而今终于出了,一股萧瑟的北风迎面而来,空气中都似乎多了一分干冷。
  “哇!出城了!”碧儿兴奋地伸了伸胳膊。
  乔薇好笑地说道:“说的好像你没出过城似的。”
  “没出过北城门。”碧儿挑开帘子,望了望两排林立的摊子与神色匆忙的行人,说道:“小姐,咱们走的这条路叫北沿大道,顺着它,就能走到匈奴了!”
  “谁告诉你的?”乔薇问。
  碧儿道:“说书先生说的。”
  乔薇云淡风轻道:“北沿大道至湖州就没了,湖州往北,再经历五郡十三州,才能抵达大梁与匈奴的边境。”景云常看地理志,她多少跟着翻了些。
  碧儿失望地啊了一声:“这么远啊。”
  乔薇笑着问:“怎么?你想去匈奴?”
  碧儿摇头,想到什么,又道:“那……咱们离南楚有多远?”
  乔薇喝了一口热茶:“南楚比匈奴要近些,约莫七八百公里吧,从咱们镇上一路往南,经六郡九州便能抵达滇都,滇都再往前是素心宗,素心宗过后便是南楚了。”
  碧儿羡慕地说道:“夫人知道的真多!”
  乔薇笑笑。
  马车越走越荒凉,从喧闹的城镇驶入了贫瘠的村落,终于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大院儿前停了下来。
  车夫道:“少夫人,庄子到了。”
  乔薇跳下马车,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虎躯一震,这真的是个庄子吗?怎么比黑风寨还破呀?!一眼望去,没有半个人影,茅草屋稀稀拉拉的,不是门没了,就是窗子烂了,一条枯瘦如柴的大黄狗趴在地上,看到生人近了,连叫都懒得叫,打了个呵欠,继续打盹儿。
  车夫许是来的多了,表情十分地镇定,对着东北方吼了一嗓子:“蔡管事!主子来了!”
  “来了来啦!”
  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里,跑出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正是车夫口中的蔡管事。
  蔡管事真的太胖了,跑到乔薇跟前儿时,整个人就累得喘不过气儿了:“老……老……老奴……给……主子……请安!”
  碧儿皱眉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少夫人。”
  蔡管事先是一怔,随即赶忙把身子福低了一分:“少夫人……万安!”
  乔薇抬抬手,示意他平身,开门见山道:“我是奉大夫人的命,前来收佃租的。每年的佃租分两次上缴,上半年的租子在七月就该交到府上,这都快十一月了,怎么没交上来?”
  蔡管事缓过了劲儿,苦恼地说道:“实不相瞒,不是奴才把着租子不交,是实在没有收到啊!今年大旱,佃农的收成不好,没凑齐租子!”
  乔薇道:“我知道今年干旱,但还算不得大旱,朝廷在民间多征收了一成半的赋税,农户们穷得几乎揭不开锅。”
  蔡管事连连点头:“少夫人所言极是。”
  乔薇又道:“可是我们庄子是不向朝廷缴纳税款的,怎么会凑不出佃租?”
  蔡管事讪讪道:“少夫人有所不知啊,佃农的租子,比朝廷的赋税还重,朝廷收两三成,咱们这儿就得四五成。”
  黑,真黑!
  要不怎么说农民苦,佃农更苦呢!
  乔薇的眸光在荒芜的田间扫了扫:“我不是第一个来收租子的吧?”
  “不是。”
  “那之前的人来,你也都是这么说的?”
  “是的,少夫人。”
  “来了几个?”
  “主子只有您一个,管事们倒是来了七八个。”
  乔薇就道:“都没要到租子?”
  蔡管事讪讪:“没。”
  七八个姬家的管事都搞不定,却派了她一个刚进门还没有任何根基的新妇来,果真是趟好差事!
  蔡管事点头哈腰道:“少夫人远道辛苦,先去屋里落落脚吧,奴才让婆娘做点热菜汤,给少夫人暖暖身子!”
  “我不饿,先带我去地里看看。”
  “啊?”
  蔡管事有些愣住。
  碧儿娇喝道:“我家夫人让你带路,去田里看看啊!”
  蔡管事回神:“啊,是,是!”
  蔡管事领着乔薇去了,去的路上,顺便向乔薇介绍了一下庄子里的概况。
  这个庄子有四百多亩的田,十几户佃农,最多的一户种了八十亩,最少的是二十亩,种什么的都有——水稻、麦子、棉花、玉米、西瓜……只是收成都不大好。
  “一年不如一年,也不知他们都是怎么种的,早知道一个两个都不会种地,当初就不把田租给他们了!”蔡管事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