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懂事的也跟着哽咽,不懂的看着爹娘哭也跟着哭。
马队长抹了把眼泪,脸上的衣服扯下来了。
蝗虫这玩意是没有夜视力的,所以晚上它们不出来。
那么多蝗虫突然都安静了,它们没走,就藏在稻秆上、草叶上、树枝上。
“大家回去准备袋子,明天捉蝗虫,它们吃了咱粮食,咱就把它们当粮食吃,晚上好好休息。”马队长摆摆手让大家快回去。
有些人累的都起不来,互相搀扶着往家里走。
第二天有人拿着网套,还有人直接拿衣服罩,反正是各显其能,尽量多抓蝗虫,除了仇恨,很是因为蝗虫可食。
就连小鸡都被放了出来,这时候可以随便吃。
叶冰还真没吃过蝗虫,叶爹说了弄好了挺好吃的,回头做给她们吃。
叶冰眼疾手快,一个顶三个完全不是问题。
他们家一天弄了三袋子蝗虫,第二天蝗虫也没见少,到第五天,蝗虫少了很多,第七天,蝗虫飞走了。
可是整个田地都萧条了,如同被摧残了一遍,队员们又开始哭了。
马队长找了几个队员让他们看好仓库,他去镇上开会。
镇长也是憔悴的不行,一队二队队长看到老马哼了声都没说话,他们之间还有仇呢。
连递过来的烟也没接,其他的队长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官司,各有想法。
“都把损失统计出来了嘛,赶紧报上来。”镇长直接要结果,他着急汇总上报呢,今年的公粮咋交啊,还没个说法啊。
“镇长,我们大队就剩地瓜、土豆了,苞米都少,水稻基本没剩下,真没粮食交公粮了!…”
“镇长,蝗虫来的太突然了,把剩下的稻子都吃了…”
“镇长……”
几个队长挤上去开始哭穷。
他们说的基本属实,他们来之前队员差不多就那个意思,要公粮没有,要命一条。
镇长气的拍桌子,“这事是我能说的算得嘛,我不得往上报听指示。我不知道受灾了百姓苦,赶紧回去维持治安,粮食一定要收好,谁要敢私自分粮,我让他去监狱走一圈。”
马队长刚才和其他队长打听了一圈,他们大队是最好的,抢救下来的粮食最多。
有时候这个出头鸟并不好当啊。
回去找叶老二和会计商量一下,怎么能多留一些粮食。
藏粮食虚报数量他不敢做,查出来要吃枪子的。
不过合理损耗是允许的,比如说他们直接称重的是稻穗,所以变成稻粒是多少只能给个大概数。
这个数他说的就有些保守,不过原因他都写上了,不准也没办法,时间太短,他没法脱粒。
特事特办,这回很快就有了消息,武城县农村今年不收公粮了,但是救济粮也是没有的。
城里有粮库可以顶一阵子,之后也要看协调情况。
所以今年情况比较怪异,粮食狂涨价,城里职工都开始买粮。
很多农村人贪图价格高,自家喝水饱,也把粮食卖了出去。
马队长正对着一家大发脾气,“你他妈把我话当放屁是吧,我说了别卖粮,谁他妈知道明年啥光景啊,就贪图那点钱,到时候再闹灾,钱能当饱啊!”
看着父子俩都不以为然,马队长突然不想管了,反正也知道他们是啥人,能把闺女卖钱还卖了两回能是啥好人。
马队长骂的就是大梅子(林大舅妈同学)她家。
最后和他们说了一句,也是说给别的队员听的,“你们可是看到了,这次大队把所有的粮食都分了,以后缺粮别找大队,自己想办法去。”
因为留下的粮食最多,马队长还发愁呢,怎么办?
叶爹出主意“毁尸灭迹”,就是都分了,先可水稻分,再分粗粮,一人三百六分不完,没事,往年大队不是欠账嘛,还账啊。
今年虽然是灾年,三大队分的粮食却比往年多,所以有些人看到诱人的价格才会忍不住。
就是几个知青队长也没少分,要是往年他们那点工分估计就能混个半饱,现在七分饱不成问题。
就这样还有人不满,他可是知道三大队今年因为不用交公粮要比往年粮食还多呢。
人心永远是那么不知足。
叶爹可一点没卖,他家不缺钱,将粮食晒干放进仓房锁好,明年的粮食都有了,他想好了,新粮食有了再把陈粮换掉,一年压一年,这样心里也有底。
闹过虫灾,这地里就少不了虫卵,所以今年的犁地是重中之重。
往年半锹深一锹深也没人管,今年必须深挖,两锹才行,队长亲自检查。
据说冬天还要出工修水坝,害怕明年继续闹旱灾。
这个冬天注定是休息不了了。
叶爹直接找队长去了,“出工能不能花钱?”
这时候也有花钱替工的说法,有的身体不好,他们出不了工就得出钱。
“这次给的工分和钱可都不少。”冬天出工是累,可是给的工分真不少,很多人家还指着这个过日子呢。
叶爹摆手,“不去!不去!我这小身板去干就交代那了。”
“行,不差你这一个,我给你记上,等到时会计那算好钱你再交。”队长很好说话。
主要是不缺人,有的家还愿意多去几个呢。
“兜里没带烟,下次给你带一盒。”叶爹看办的顺利,彻底放了心。
体力不好没办法,不过他可以靠脑子赚钱养家糊口,照样把儿子闺女养的白胖胖。
叶爹顿时挺直腰杆回家了。
因为犁地任务重,中后期又抽调了一大批劳动力去县城出工,所以队上剩的多是妇孺,叶爹就有些明显。
不过他脸皮厚,被人取笑还有媳妇护着,这感觉还不赖。
家里喂兔子、鸡和猪的活都是叶小哥哥的。
他甚至还要一边看书写作业一边看正在学走路的弟弟。
叶冰如果不去打猎的话,也会帮着做。
她家小弟弟乖巧可爱,她也是很喜欢的。
小家伙特别会利用自身优势,一旦想要做什么害怕爹娘或是哥哥姐姐不同意,就会仰着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瞅着你。
眼睛特别水灵,好像有股水在流动,被这么看着,多数要投降的。
一旦如了他的意,他还会抿嘴笑,长大了之后很少大笑了,很是矜持。
三大队分的粮食多不是秘密,最起码其他两个大队都有数,所以今年过年之前来窜亲戚的就特别多,很多家也不是缺粮食,最起码现在不缺,可是还想借点。
如愿的少,谁也不傻,都会算账,借给别人还不如卖了呢,明年年头要是好了,可卖不出这个价格了。
毕竟借给别人,转年是还粮食不会按照今年的价格给钱。
年后县城的粮食供应就不是很及时了,从推迟两三天到一个星期。
看出门道的一些职工更加忧心,害怕哪天直接没有粮食供应,就开始想办法。
谁家没有几个穷亲戚(对于城里人来说,农村的亲戚就是穷亲戚),开始打听那个大队富裕。
三大队成了香饽饽。
这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天三更啦,给自己撒花~加油!
第七十六章
马队长家, “三表姐,你咋过来了, 有事啊?…”
说是表姐,其实都不是他们红花大队这一支的,要真论起来,快超五服了, 绝对的一表三千里。
再说人家这支可是最有能力的,不像他们都是泥腿子, 他们可出了好几个工人,他这个表姐好像嫁的不错,也是个工人,好像是临时工来着, 也不知道转正没有。
以前老太太愿意念叨这些事,他就听一耳朵, 老太太没了, 他也没关心过。人家是工人是领导, 他日子还不照样过。
要不是前年马家长辈有过世的,大家聚过, 他都不一定认得出这个表姐。
所以看到这个表姐他第一反应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队长表姐原本是有些不愿意来的,她好不容易嫁到城里, 还成了工人,虽然还是临时的,但也自觉高人一等,“听说你们三大队今年没少分粮食啊…”
马队长心里闪过三个字, “果然是…”
“表姐,我们不是多分粮了,是别的大队少分了,然后把我们显出来了。”马队长这么说也没错。
队长表姐又提了两次价,马队长还是油盐不进,只顾着摇头不肯卖。
队长媳妇在心里算小帐,都忍不住动心了,多不少钱呢。
最后马表姐看实在搞不定这个茅坑里的又臭又硬的石头,只得压住自己的脾气,要不是在婆婆那夸了海口她早走了,“你是队长,肯定知道谁家分的多,帮我搭个线,我出钱买。”
这个要求说实话不算过分,可是马队长还是不愿意,万一以后年头不好呢,到时候他这个搭线的肯定倒霉。
马表姐骂骂咧咧的走了。
队长媳妇有些不安,“咱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好?”
马队长有些烦躁的摆摆手,“你别管了!”
马表姐本想走了算了,可回去还要面对婆婆和妯娌的阴阳怪气。
虽然她嫁的不错,男人是个工人,可这么多年还是个普通工人,家里房子也不大,住的挤挤巴巴,还没有农村房子宽敞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因为她一直没转正,婆婆一直看不上她,好不容易有了露脸的机会,她不能放弃,对!可以找表妹马翠萍,好像也是干部呢。
村子里的老叶家也来了亲戚,是叶老头的亲妹子,叶爹的亲姑。
她带着儿媳妇过来也是买粮食的,不过不是给自家买,而是儿媳妇的一个远方亲戚,人家有钱,说了只要买到粮食,大米每斤给一毛钱辛苦费,粗粮五分每斤。
老叶太太可不得意这个小姑子,“我们哪有多少粮,家里这么多人呢,可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