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无双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在大战之际怎么能胡思乱想这些东西。她从黄金凤凰的后背上站起来,双手交叉结印,两手食指拇指相对,剩下的手指交叉并紧,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双手印式。
【二重天】!
噗的一声,大地忽然裂开了一条口子,紧跟着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范围的黑洞塌陷了下去。黑洞之中,金光璀璨,看不清楚是什么妖兽的头从下面探出来,因为那头颅被金光笼罩,又或者那妖兽就是金光组成,只是一个璀璨之极的轮廓。金光之中,那妖兽仰天发出一声怒吼,然后从嘴里喷射出来一道金光,直奔安争的后背。
安争前面,大凰天的金光还在,身后,二重天逆势而来。
陈重器此时已经退到了木楼里面,站在木楼断口处抬头看过去,见到第二道金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刻,连他的脸色都变得紧张难看起来。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金光上恐怖的气息,他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来承受这前后双重的打击,能不能以更为强势的态度将其破掉?
他不知道答案。
而安争给出了他的答案。
安争身上一道虚影骤然扩散出去,那身穿金甲的天神幻化出来。安争就在天神之中,天神就是大了几倍的安争。一直以来,安争都想知道这天神和自己是什么关系,自己的体相为何是他。在今天,安争的实力毫无保留的提升到了大满境九品之后他才顿悟......那金甲天神怎么可能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安争持续向上,手里的紫电越发的璀璨起来。
而金家天神的虚影俯冲向下,手心里托着一轮赤红色的太阳。一红,一紫,两个光团就好像两个不同颜色的太阳出现在天空上一样,一个急速向上一个急速向下。
强势破强势,你强我更强!
金甲天神从半空之中俯冲下来,头朝下手在最前面,他嘴里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似乎能震破苍穹。紧跟着他手里的赤日就和金光撞击在一起,然后以霸绝的气势将金光压制了下去。金甲天神那巨大的身躯轰然而落,硬生生的将那一道冲天而起的金光按回了妖兽嘴里。
金甲天神的左手伸出去一把抓住妖兽嘴巴,然后把自己右手里的赤日塞了进去。
轰!
大地位置震荡!
飓风横扫,光波辐射。
金光妖兽被直接炸碎了,从黑洞里软绵绵的缩了回去,而金甲天神站在那黑洞旁边,抬起手挥舞了一下,示意着自己的强大!
那振臂一呼的时候,霸气凛然。
天空之上,安争的九罡天雷已经将金光一路斩切,然后将九罡天雷送进了那天空上俯瞰众生的巨大黄金凤凰嘴里。那凤凰是由无数的凤凰聚集而成,如同一大片金色的云层覆盖在天穹上似的。可是当紫电被塞进去的那一瞬间,云层就被震碎了。
嗷呜!
龙吟之声起。
一条紫色的电龙在金色的云层里翻滚着,盘旋着,片刻之后就把云层搅动的乱七八糟。巨大的凤凰发出一身悲鸣,然后就是紫光往四周一荡!
天空上紫光以凤凰的嘴巴为中心席卷而出,好像瞬间就蔓延了整个天空一样。一扫而过,金光被彻底驱散。凤凰的身体被炸的四分五裂,很快就烟消云散。
黄金凤凰上,宇文无双的脸色有些发白,在大凰天被破开的那一瞬间,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虽然动作的幅度并不大,虽然可能连安争都没有注意到,可她却在这一刻有一种万念俱灰之感。
败了?
自己就这样败了?
她知道自己的大凰天有多强势,她本来就是一个强势之人。她有着可以俯瞰众生的天赋,她还有着可以傲视群雄的实力!整个家族之中,同一代的年轻人,没有一个人在她眼里。对于家族之中那些年轻人这样那样的性格,她始终都视而不见。
因为不管他们多强,终究不如自己强。
为什么没有一个男子可以触动她的心弦?正是因为她觉得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子,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自己,没有一个人能比自己更强势。而现在这个人出现了,突然的,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她有些发蒙,有些眩晕,有些失落,有些恐惧。
她有些不知所措。
安争已经飘然而落,朝着站在黄金凤凰上的她抱拳微微点头,然后迅速的朝着五层木楼那边冲了过去。
而此时,陈重器看着朝自己过来的安争脸色凝重。他犹豫了一下,转身进入木楼之中。
第七百五十五章 你很丑【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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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
宇文无双看着安争化作一道黑影朝着五层木楼那边过去,第一件事想的居然不是他去了木楼那边做什么,而是他居然没有和我说话。
那黑衣少年抱拳颔首,然后转身而行的画面,依然还在她的脑子里。那人不骄不躁,自己强势的时候他不落下风,他强势的时候又不盛气凌人......这个人,很神秘。
她看向安争消失的方向,真的很想追过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然而她骨子里的那种高傲却让她没有将想法付之行动,她只是呆呆的看了那么一眼,甚至只是一眼而已。
虽然她败了,但她依然是天之骄女宇文无双。
她转身朝着野狐山那边回去,回去的时候脑子里有些发空,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又或是什么都没有去想。人生之中,第一次出现了这种情况,这让她有些淡淡的忧愁和恐惧。
她是那么的骄傲,她不被任何人支配。
野狐山上,宇文放歌看着那少女归来,忍不住笑了笑:“如何?”
宇文无双轻哼一声,转身进了玄空阁里面,那哼了一声就算是回答。
“骄傲会让你失去一些东西的。”
宇文放歌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
宇文无双向前走着的步子忽然停住,她没有回头,举起左手虚空劈了一下:“不需要。”
然后加快脚步进了屋子里面,再无一言。
野狐山的山顶上,风秀养脸色有些发白。没有人注意到他,就正如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自己,全都注意着那两个看起来都是绝代风华的年轻人。他觉得自己在那两个人面前黯淡无光,自己背后的三柄剑都失去了锋芒。
安争和宇文无双交手的时候,宇文无双第一击的那一刻,风秀养的手就下意识的放在了那柄尖锐薄窄的长剑上,碰都没有去碰那重剑。当宇文无双第二击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去抓自己的桃木剑的剑柄。而当大凰天出现的时候,他抓向桃木剑剑柄的手戛然而止。
什么剑也挡不住那一击。
而安争挡住了,还破掉了。
风秀养站在山顶上很久很久,一时之间有些呆了。他本是个无喜无爱之人,在燕国都城方固城的时候虽然有风流之名,但却不曾有一个女子能打动他,在他看来,自己是云,那些女子就是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然而今天他看到宇文无双的那一刻,真的怦然心动,可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那女子。
那女子的强势,可以把他碾压的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他想要的女子完美无瑕,必须还要对他毕恭毕敬。以他为天,以他为纲,然而他知道,宇文无双那样的女子,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他怅然一叹,转身而去。
五层木楼之中,人去楼空。
那么大的一座楼子里,居然只剩下陈重器一人。也就是在黑衣人偷袭他之前的那一刻,他才忽然发现这一点,然后才忽然发现自己真实低估了宇文德。
在椅子上做下来,陈重器想到宇文德这一步一步的算计,真是让人拍案叫绝。什么叫因势利导?这四个字,被宇文德发挥的淋漓尽致。
唯有如此,才能成为宇文家这样一个庞大家族的掌舵人。
陈重器一直都是个很自负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出身,还因为他的才学他的天赋他的阅历和他的能力。然而在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对宇文德说一声佩服。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木楼破损,窗户碎裂,水晶打造的窗子碎落了一地。脚步落在那些水晶的碎渣上,声音显得那么刺耳。
“来了?”
他问。
安争从外面缓步走进来,在门口站住。对面不到五米的地方,陈重器安然的坐在椅子上,像是一个久不见面的老朋友似的,用温暖的眼神看着自己。而那两个字之中,更是有一种久别重逢般的欣慰。
那眼神,那语调,不是能假装出来的。
“来了。”
安争也回答了两个字,语气之中同样有些复杂。
“不急着杀我吧?”
陈重器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今天天气真好,风和日丽,外面人仰马翻,各有牵绊......真是一个杀我的好日子。这个日子不是凑巧来的,早晚都要来。然而今天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没有人会打扰你我。”
安争走到陈重器的对面坐下来,脸色竟然出奇的平静。安争有些时候觉得自己都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在面对这第一仇人的时候居然能如此的心平气和。
“你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愤怒?”
陈重器笑了笑:“我也在想为什么自己对你居然会有愧疚......”
他停顿了一下,手抬起来,像是以前在自己的下属们面前讲话的时候一样,习惯了说话的时候手上有些小动作。
“按照道理,你我之间的见面,应该像是那些章回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不对?我之前也想过,我应该对你充满了敌意才对。就好像那些小说里着重描写的反派,一开始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行事也好,说话也好,温文尔雅而不失友善,并且站在侠义的制高点。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然而一旦他做的坏事暴露之后,立刻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无所不用其极,坏事做尽。”
他的手比划了一下:“所以呢,正常的戏路写下来,应该是我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却算计了你,杀了你,本以为成功了。结果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之后,应该暴怒,斥责手下办事不利,然后想尽办法再杀一次,凶险毕露......”
他笑起来,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很有意思。
“可是,并不是这样。”
他看了看安争:“而你呢,按照小说里的那种套路,应该是见到我之后正义凛然的教训我,将我所做过的那些坏事一件件一桩桩的都说出来,昭示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坏人,然后再一剑刺死我,为民除害......我记得,每个茶楼里都有这样的故事,说书的人,说到紧张激动处,下面听书的人都会跟着紧张激动。而说到主人公最终报仇雪恨的时候,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摔了茶杯茶碗,喊一声快意!”
他像是学着安争的样子耸了耸肩膀:“然而,你我只是这样面对面坐着。”
安争回答:“我表达能力不好,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多说话。”
“是啊......一直以来。”
陈重器眯着眼睛看向安争:“我有几件事一直想问你,在你杀我之前,我必须得知道答案,不然的话,可能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你问。”
“好......我当时刚刚和你认识的时候,你有没有怀疑过我是故意接近你的。”
“有。”
“后来和你接触的多了,你有没有去调查过我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没有?”
“有。”
“可是后来,为什么你对我经常参与明法司的事反而不闻不问了?”
安争回答:“因为我错了,我觉得信任了一个最要好的朋友,若是再调查你再怀疑你,是对友情的亵渎。”
陈重器的脸色明显变了变,眼神之中尽是悲凉:“你......真的信我?”
“是。”
安争的回答依然简单,没有解释,也不想解释。
陈重器沉默了许久许久,忽然大笑起来,笑的那么猖狂放肆。也不知道笑了多久,笑的连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可是笑到了后来,就成了嚎啕大哭。
“我......又去过沧蛮山。”
他哭的像个丢失了最好的玩具的孩子,又像是失去了心爱之人的少年。他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身体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也许他成年以来,这是第一次如此放肆的毫无顾忌的哭出来。因为哭的太激烈,以至于脸和身体都有些扭曲。
“我想看看你,回......回沧蛮山看看你。”
他说着,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