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使者团来到人类的聚居地的时候,正是日和夜的交界,在晖红的暮色中,晚风拂过田野,短暂休憩之后,他们换了另一种钢铁怪物的坐骑,听着金属撞击的铿锵声,鼻端飘荡着煤烟水汽,在路旁高大立柱上耀眼明灯指引下,一路行往远方的华灯璀璨之地。经过数不清的整洁精致远胜于撒谢尔原住地所见的建筑,宽阔的灰色道路不断在他们眼前延伸再延伸,在光明不逊于晨日的路旁,偶尔有似乎拿着武器的守卫巡过,从路旁高大的房屋透出火彩亮光的大窗户中也会有人探出头来,看着他们一行经过。那些一晃而过的好奇面孔中有人类,也有狼人。
最后,他们在一处看似宫殿的群落前停了下来。
高大的兽人们从这个怪模怪样的坐骑身上走下来,轻微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同时仰头看着这片被木栅栏包围起来的庞然大物。
这是唯一一处与他处有明显界限的场所,虽然围墙显得十分寒酸,被魔法灯具照亮的广场地面看起来仍是土壤的质地,而且广场只能说略有规模,远不如围绕在广场四周的那些方方正正的巨大建筑令人感到压迫。不过压迫感也许只是因为它们的黑暗,除了路灯,只有寥寥数个窗口亮着灯光,但与如同被光明笼罩的其他所在相比,那点微弱亮光看起来和黑暗一样如同不怀好意。
兽人们再度想起关于那名人类术师的传闻,绝大多数的传闻都是关于他的力量,剩下的有描述他“单薄瘦弱,看似凡人”,也有形容他“有如黑夜噩梦,仅是目光便能泄露力量,摄人魂魄”……然后,站在木头大门前的两名黑发人类向他们敞开了道路。
“族长和术师已经在等待了。”引路的灰狼笑着说道。
使者队伍中有些兽人不安地交换了眼神,想要说话,却在前方狮族含着怒火的眼神警告之后安静了下来。接着他们就同样安静地走进去,经过两排矮房,穿越泥土广场,沿着惨白屋檐下的宽大走廊前进,一路上净是一模一样的木门和高大窗户,一些物件的边角在黑暗中显露,被兽人们的目光一一滑过。
最终他们见到了一处灯火通明之所,一步跨入门厅,黑暗立即被抛在身后,厅中已有数名人类等候,只是一眼望去,这批身份不凡的兽人便能判断他们绝非简单人物。一名高挑丰满的人类女子走上前来,露出迷人微笑,用有些低沉的声音说道:“路途辛苦,欢迎诸位来到。”
为首的狮族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从其余众人身上一一划过,狼人和缺乏力量气息的人类被他略过,他看了几眼角落一个俊美非凡的尖耳人种,对方看起来脾气温和地向他微笑致意,最后落到那个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短发细长眼睛的男人身上,接着对方站了起来,停顿一下,狮族的目光随着他的视线一同转过去,看见墙上一扇大门被从内打开,一行人走了出来。
在他们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无论在何种场合,在何种人群之中,这几人都不会令任何人忽略,虽然首先被注意到的将是那两名看似人类,容貌绝非凡世可见的青年,但只是一个眼神对视,来自帝都的兽人们就战栗地确认了真正的“人类术师”——那不是人类或者血肉生命所应有的眼眸,仅仅凭借这双眼睛,关于此人的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
而这个人正向他们走来。
帝都使者们用极大的意志力忍耐了后退的冲动,包括那两名虎族,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投以敌意,位于最前方的狮族胸口起伏了好几下,才在对方开口之前沙哑开口:“久仰大名,人类的术师。”
对方微微一笑,“欢迎,诸位。”
他也使用兽人的语言,声调十分柔和,如果他不是有那样一双眼睛,他的神情也是温和的,而不是旁边那头黑色狼人那样,面无表情,眼神……和狮族对上的时候,两个人的眼中似乎都能射出刀剑,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不过狮族很快就退让了,他记得自己的来意,他们不占优势。
“我一直在等你们来。”斯卡·梦魇冷冰冰地说,“在此之前,让我好好招待你们。”
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想要和他们干上一场,但实际上,他们确实被招待了一场丰盛的晚宴,即使没有音乐和歌舞,连侍从都由宴会的参与者兼任,胃口不佳的使者们还是吃了不少。宴会平和地结束之后,他们被领到楼上,分别住进了几个舒适的房间。
直到第二天醒来,他们用房间内部一根管子里流出的清水清洁完自己,被同住于此的灰狼带去一个面积很大的食堂,在众多的人类和狼人之中领取了早餐,吃完之后离开这里,到真正能够谈论正事的场所去。在路上,他们见到了更多的人,他们在泥土广场,在走廊,在建筑的每一层,在那些透亮的巨大窗户背后活动,昨夜的阴沉景象就像幻境,充满耳畔的喧嚣生气勃勃。有些人注意到了他们,但好奇很快就被圆润的钟声打断了,使者们看到那些年轻的人类和兽人迅速地回到那些窗户背后的房间之中,经过底层的时候,他们看见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坐在桌子背后。
“他们在干什么?”使者之中有人低声说。
“他们在上课。”走在前方的耳尖的狼人说。
“上课?”
“学习知识,接受教导。”在灰狼说话的时候,一些显得同样年轻的人类也进入了那些大房间,他们走到最前方的矮台上,然后所有桌子背后的人都站了起来,一阵整齐的口号吓了使者们一跳。
在他们又整整齐齐坐下时,灰狼说:“他们只是在问好。对传播智慧的老师,我们理应有这样的尊敬。”
狮族难得地正视了这名狼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能是什么地方呢?”狼人笑道,“这里是‘学校’啊。”
他们又见到了那位术师,在一个非常干净明亮的房间里。窗外的夏日晨光从植物的枝叶折射进来些许热意,即使有了昨晚的铺垫,在见到那个人类的一刻,刚吃进肚子的油脂食物和短暂步行带来的热量就都变成清凉的寒意沿着脊背流淌下去。
“请坐吧。”那名人类说。
狮族在和他隔了一个位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只有三个人和他一样选择坐下,其余兽人选择站到墙边。
“我知道你们想要和谈。”斯卡·梦魇说,他弹了弹手里的纸张,“反正你们没有其他选择。”
狮族沉默以对。他对这头魔狼说过类似的话语,那时他们还在帝都,老族长威胁斯卡·梦魇之后,他曾劝说这名族长“认清自己的地位,不要过高估计自己的力量”,并且给他透露了一些消息,虽然现在看来就像一个笑话,元老院却似乎认为这是十分堪用的交情,家族之中的其他人也迅速地合力将他拱上了新族长的位置。他其实并不喜欢以这种方式得到注定要属于他的权力,却又对能够提前十数年难以拒绝,他并不像帝都中的某些人那样惧怕承担责任。最重要的是,他认为事情仍有余地。
“有人犯下了错误,他们受到了惩罚。”狮族终于说道,“你们也展示了力量,这种力量能够让你们理所当然地得到更多。”
他迅速地扫了一眼静静聆听的那名人类,看向斯卡·梦魇,“作为战败者,我们不会再做愚蠢的事,而作为战胜者,你们理应提出要求,好让我们能够赎回俘虏。我认为我们可以有交易,既然你至今对帝都的那个座位仍然没有兴趣——这里已经能让您过得比任何人都要高高在上,那些远方的土地想必也不会让你多么渴望?”
斯卡·梦魇看着他,过了一会,他笑了起来,“我确实对那个位置毫无兴趣,可不是因为那些原因。倒是土地,我现在觉得它们也许比我过去所想的更有价值。”
狮族沉思了片刻,“这可以商量。”
“哦?”斯卡说,转头看向身边的黑发术师。
第304章 亲切友好的真诚交流
那个人类微微倾身过来。
“有地图吗?”他问。
片刻之后,狮族回答:“没有。”
那名人类似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回头对身后的人说道:“‘请帮我拿一份过来’。”
那个银灰发色无所事事的人类就走到墙边,从架子上拿起一个卷轴——但单薄得不应称之为卷轴,展开之后,对面的兽人都看着它,难以移开视线。他们第一次见到比帝都兽王宫中那幅还要精细的地图,即使不明白标注在上的那些符号的意义,他们也能够明白绘制这种地图意味着什么。
“我听闻一些关于帝都元老院之事。”那名叫做术师的人类说,“请告诉我,你们的领地最远到达何处?”
这个要求简直蛮横,兽人帝国拥有十分广大的领土,但大多数只有动物游荡在上,真正有价值的是人口,老人和女人几乎不算,青壮年和健康的孩子才意味着力量,所以元老院把封给家族的土地圈得非常远。但是再远,也没有占据帝国的一半,狮族看着那名人类细长的手指越过地图,递给他一支短棍,底端已经削尖,木质包裹着一小截黑色内芯。
狮族过了一会才用它代替手指,在他熟悉的那些线条上落下。
“从这里,”他说,不动声色地圈下了更多的土地,“到这里。”
那头魔狼也凑了过来,看了一会,他说道:“贪婪又可笑的胃口。”
人类的术师用一支材质更为特殊的笔,把狮族刚刚虚指的边界重新描绘了一遍,他的手非常稳,下笔的线条漆黑如夜,清晰地分割了这张地图。“其实,”狮族听到他说,“名义上的拥有这些土地,并不意味着真正控制了它们。”
他说得对,但狮族不会回应他,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应他而不失自己的、元老院的、帝国的威严。
“坦诚地说,我们也不喜欢战争。”不看那双眼睛的话,那名人类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多少威胁之力,斯卡·梦魇没有说话,是他愿意让这个人类来表达他的态度,还是他也服从于此人的意志?他并没有见到这名人类对他表示多少敬意,站在这里的也没有几个狼人。那名人类还在平静地说话,“但这从来不是单独一方所能够决定的。在此之前,你们试探,我们反击,彼此都对对方的力量有所了解,因此,在我们和你们,双方都保持着进行再一次或者更多战争的力量的事实上,我们可以谈一谈和平。”
他错了。狮族想,语调和语气只是毫无意义的装饰,这名人类毫不掩饰他的野心,而他已经展示了和野心相符的力量。
“你,”他低声说,“或者说你们,能以什么保证你所说的和平?”
帝都仍有一战之力,但没有人能承受代价,如果再输一次——很有可能,那么他们就要完了。
“未来会证明我们的承诺。”那名人类说,“不过在眼下,你们见到了我们正在进行的建设;我们正在教导的学生;我们拥有的、用无数智慧和劳动造就的真实的成果。凭借你们的理智,你们应当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掠夺固然是获取财富的有用方式之一,但我们并不喜欢多余的牺牲,尤其在能够通过劳动获得更好的一切的时候。”
“你们在积蓄力量。”狮族旁的一名豹族说道。
人类的术师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灰白。狮族简直要感到恼怒了,斯卡·梦魇也在此时说话,他嘲笑道:“战败者责备战胜者拥有力量,谁给你的勇气?”
“无论他想要说什么,这是他的权利。”那名人类轻声说,“但事实不会改变。”
狮族沉默了好一会。
“请提出你们——提出您真正的条件吧。”他说。
斯卡·梦魇没有对此表达任何意见。那名人类则说道:“事实上,我们只有三个要求。第一,兽人帝国承认所有生活此地之人的身份,无论现在的还是未来的;第二,除元老院家族领地之外的土地上,任何部落与个人,他们与此地的交易与交流都不受任何阻挠;第三,我们希望在帝都建立一个用于贸易和和对外交往的场所,这个场所之内,不适用帝都的任何法律及规矩。”
几乎所有使者都愕然地看着他。
狮族说:“但是——关于土地……”
“有关于此,”那名人类说道,“我们认为不适合在现在,由诸位来谈。”
然后这次会面就结束了。
很难说是成功还是失败。那名人类向他们提出的条件比预想的要简单得多,他为他所统治的子民要求身份,他要自由的交易,他想在帝都建立一个联络点,相对于人类通过狼人们表现出来的力量,完全接受这些要求不会对元老院有多大影响——果真如此?狮族从未如此地使用自己的脑子,拼命寻找这些看似宽容的条款背后隐藏的陷阱,无论出于本能还是理智,他都无法真正相信这些人类,尤其是那个如此可怕,却又几乎不能被消灭的人类。
他思绪的触须短暂地伸向一条岔枝,想象了一下如果他们这些人付出所有,把那名人类术师和那头魔狼干掉之后会如何,但即使是在狂想之中,他也找不到什么可能的路径,首先是那个尖耳的精灵,然后是两个看似人类的身影……最后是那名术师和魔狼本身。
他发热的脑袋像被冷水慢慢浸没,清醒之后,他们必须看向眼前。他也看到了同行的下属和同伴们各自不同的表情,有人神色如同乌云笼罩,有人却仿佛卸下重担,还有人茫然无知,狮族几乎感到沮丧,这就是他们能找出来的最好的人。或许他来时应当考虑有人说过的带上一两名狡猾人类同行,即使也是他们怂恿蠢货犯下大错,但最了解人类的肯定是他们自己,他们也许能对他有所帮助……
这批使者不必立即带着答复回去,人类邀请他们暂时住下来,在这里到处看看——在允许他们去的地方。
这样已经够了。
数日之后,又经过一次短暂的会见,他们带走了一份由三种,分别是兽人、人类和属于那位术师的文字写成的“备忘录”,再度启程。离开之前,狮族再没有他该带个人类谋士的想法,计谋在过于悬殊的力量面前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徒增波折,何况这力量正在日复一日地壮大。
他们再度乘坐那列呜呜长鸣的钢铁怪物离开了人类的聚居地,回到撒谢尔的原住地,不过短暂数日,这片土地又有了新的改变。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们作为优秀武士和猎手的眼神就发现了那些在地面移动的方块,组成那些方块的……全都是兽人。随着距离的接近,他们很快分辨出了作为方阵指挥者的人类,他们口里含着哨子,通过有节奏的吹响来让那些半大孩子们抬起脚,放下,一步步地保持着队形,尘土在他们脚下飞扬,那些吹哨的人类时不时停下来,走近方块,揪住某个少年或者少女大声斥责,纠正他们的动作。
使者们从边上通过这些场面,仍然是那头灰狼,向他们解释这也是一种学习。
“学习什么?”面对这头狼人,在离开之前,他们有人总算能够不太客气,“像一个木头桩子硬邦邦?”
灰狼微笑,露出白色的牙齿,“学习如何被驯服。”
“你们想把他们变成人类的奴隶?!”
“如果你们把聚居地中那些在学校接受教导,‘工厂’之中劳作的那些人也称为奴隶,他们是的。”灰狼说。
“也包括你们的族人?”狮族问。
“你们不是亲眼所见?”灰狼反问道。
“为了人类违背天理的力量,你们居然如此对待自己的同族?”狮族背后的虎族愤怒道,“奴役同伴得到的好处你们享有多少?让你们舍弃尊严勾结异族,摇着尾巴祈求宠爱,你们这些叛徒!”
“如果说有谁最没有资格指责,那一定是你们没跑。挑起战争的不是你们和你们的王?只不过失败了,你们才会像现在狗一样哭个不停,而不是在我们的血于骨之上欢笑。要我用手给你们接一下眼泪吗?”灰狼说,那两名虎族愤怒得快要烧起来了,他轻蔑地笑着说道,“至于背叛,非常可惜,哪怕那位大人已经说过,这几日的经历居然没有在你们的脑子里留下哪怕一丁点痕迹,也许你们只是在脖子上挂了个石球就过来了?那么多食物你们是从上面还是下面吃进去的?”
无论是何种原因让他之前作出了那种令人厌恶的样子,这头灰狼现在终于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兽人了,虽然他们快要打起来了,在这片显然快要属于人类的土地上。有人朝这里看了过来。
狮族不想在最后多生事端,他一个眼神示意,另外两名年轻狮族扳住虎族们的肩膀,一甩向后,同时站在他们和灰狼之间。
“我体谅你们的难处。”狮族首领说。
那名灰狼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他,然后说:“我想,那位大人将你们想得太聪明了。”
“我认为有些东西比生存更重要。”狮族严肃地说,“就像尊严、荣誉和传统。”
“如果你是指我们的选择的话,”灰狼说,“你们是错误的。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如果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那就是信仰。”
“我所说的就是信仰。”狮族说。
“你说的东西不过是对你们有好处罢了。”灰狼说,“不是我所见的,深沉如海如夜,从生存到死亡,能够翻天覆地的那种信仰。”
使者们走上大桥的时候,在桥边用蓬草盖成的长棚下值守的兽人少年一直盯着他们,就像来时一样,这些在另一处身份高贵的兽人们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少年这段时间见到了足够多的外地兽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离开,就算是那些来跟人类做交易的,他们也似乎被什么事情留了下来,反正都是人类干的好事。
少年低头看着摆在长桌上的“作业”,包括这个在内,也是人类干的好事。这种东西和在烈日下吹着哨子,大声呼喊直到声音嘶哑,不断重复那些最简单的动作——看别人做,自己也要做——相比,似乎并不是特别糟糕,但对有些人来说却是未必。而且即使只能作为人类的帮手,但能够让别人也受一点他们当初受过的苦,有什么不好呢?他回忆着自己昨天含着哨子作出最准确的动作,鄙视那些总是不知道往哪里放自己的手脚的家伙,让他们更加面红耳赤,慢慢地,他脑子里的景象变成了他站在“讲台”上,手里挥舞着武器……书本?那个讨厌的人类女孩跪在地上,仰望他的面孔满是失败的怒火,但其他人都对他露出尊敬的神情,一些念头流水般经过,他仿佛看见自己骑在飞箭般奔驰的骏骑上,手中寒刃斜指向天,雷霆和火焰在前方追逐着他的敌人,他大笑着,和身边同样黑衣的骑士一起,迅猛扑向仓皇的对手……
少年的头低到桌子上。他睡着了。
在聚居地,被书籍包围的那个房间里,斯卡·梦魇从窗前转过身来。
“你知道,”斯卡说,“这些条件,会让他们有什么妄想?”
“妄想不能改变现实。”云深说。
“但浪费时间。”斯卡说。
“时间在我们这边,不在他们那边。”云深说。
斯卡的表情还是不太愉快。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对那些所谓使者的压迫不够,至少远不如他过去所做的。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是因为对方心慈手软了。对一贯遵照自我意志行事的他来说,始终更喜欢主动的,凌厉的,干净的处事方法,当然,对过去的他来说,“干净”有时总是未必。
“你相信他们会自取灭亡?”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