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拉下盖住了口鼻的被子。
“睡吧。”低沉嗓音犹如近在耳畔。
刚张口欲言的唐昱耳根有些热,闭上嘴巴慢慢转回去,面对着墙壁,放轻呼吸。
一时间,房里安静了下来。
太安静了。
唐昱战战兢兢地捏着被子边沿,生怕这个喜欢戏弄人的老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又怕自己因为两人的同床共枕而生出不该有的绮念,更怕自己睡着后会控制不住这具年轻的燥动的身体……
不能睡!万一做了什么让老祖厌了自己,他会难过死的……
虽已筑基几年,但唐昱一直保持着夜间休息的习惯,身边又是这世间最让他信任的申屠坤,故而,他只戒备了不多会儿,身体就逐渐放松,继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申屠坤听着身后的呼吸变得平稳,轻轻转过身来,弹指扔过去一个法诀。
确认唐昱不会突然醒来,他才舒了口气,靠过去,将其轻柔地搂入怀中。
骨节分明的手指忍不住抚过唐昱柔和偏淡的眉、挺翘的鼻、淡粉的唇、白皙的笑起来会有浅浅梨涡的脸颊……
申屠坤长叹了口气。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夜深人静。一人沉睡,一人沉溺。
***
唐昱在温暖中醒来,带着熟悉淡香的软枕柔软而舒服,迷迷糊糊间,他忍不住蹭了蹭——
低沉轻笑响起:“醒了?”
唐昱一个激灵,醒了。
第54章
一睁眼, 唐昱就看到一张近的都快贴到他鼻子上的大脸——好像还挺帅的——
赫——
终于反应过来的他急忙后仰,再手脚并用挪到墙边, 与身边的人拉开距离。
还没等他开口,申屠坤甩了甩左手就开口抱怨:“你也忒能睡了, 一晚上压得我手麻。”
唐昱懵了。手,手麻是什么意思?大佬都这修为了还会手麻吗?
申屠坤自然不是真的手麻, 不过是为了照顾小家伙的面子罢了。说完话他就翻身坐起, 在床沿套好鞋子, 站起来走两步到床头小几处, 抓起上面的衣服扔给唐昱:“还不起来?想睡到什么时候?”
唐昱茫然地爬坐起来,看看站在床边背对着自己开始套衣服的申屠坤,再看看他们适才躺着的地方。
难不成, 难不成, 他昨晚睡觉压到申屠坤手臂了?
不对不对,应该说……他究竟睡成什么样子了??为什么他会压在申屠坤的手臂上?
那, 那岂不是相当于——抱?!
他,他跟申屠坤抱在一起睡觉?
唐昱傻掉了。
申屠坤系上腰带转回头来,唇角带着笑意:“怎么?还没醒过来?”
唐昱愣愣摇头, 晕乎乎地爬下床,套鞋子、穿衣服、系腰带, 全程脑子呈浆糊状。
穿好衣服的申屠坤等在一边, 见他也弄好了, 按住他让他在床边坐下, 顺势踢开他双腿——
唐昱大惊——这, 这是要干嘛?
申屠坤转身,背对着他,直接在他身前盘腿坐下,恰好卡在他双腿间。
俩人姿势虽有些暧昧,却比刚才那举动好些了。松了口气的唐昱一脸茫然。
申屠坤侧过头看他,眼底带着笑意:“给我束发。”
“哦哦。”唐昱回过味来。原来是束发而已啊……他的工作本就是伺候老祖。梳头束发这活,这几年也是做得不少的。
唐昱从臂环掏出玉齿梳,小心地解开申屠坤睡了一夜略有些松散的发束,开始给他通头。
一下一下,唐昱慢慢地梳着手里乌黑的长发。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早上起来的茫然局促仿佛散去不少。
他的心突然就稳了下来。
束好长发,申屠坤就起身出去了。
唐昱连忙打理自己的头发,再把床铺收拾整齐——看到那双并列的枕头,以及紧紧挨着的两个印子,唐昱脸上有些热。心中既喜又甜更涩然……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窃喜和不该出现的心思,告诫自己,不可妄想,不可多心。
垂眸轻轻拍平枕头,叠好被子后走出卧室的唐昱已然恢复平静。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修炼、学习、看书、打猎、做饭。
与在停云峰上相差无几的,甚至是更亲密的生活——没有别人,俩人同进同出,每日同床共寝——唐昱虽忐忑不已,却也如申屠坤所料般,逐渐适应了下来。
——若是他睡觉的时候能安分一些就更好了!每天晚上睡迷糊了就滚到申屠坤身边什么的……太挑战他的心跳了!
每天醒来就对上申屠坤那张线条凌厉的帅脸,是个弯的都受不了,更何况唐昱还对申屠坤怀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呢……
他以前睡姿不挺好的吗?怎么最近睡得这般……肆意?
难道是因为以前没有尝试过跟旁人一起睡觉,所以一直没有暴露,现在身边有人了,才暴露了这个事实?
自以为找到事实真相的唐昱转眼就把这件事给抛诸脑后——想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干脆不想了,反正老祖也不嫌弃,自己更……
说不定,以后就得靠着这些回忆度过余生了……不对。唐昱心下苦笑。老祖寿命悠长,自己挂了老祖还好好儿的呢,哪里轮得到他去回忆?
除以上种种,唐昱每日还得洗衣服。
没错,洗衣服。
往日在停云峰,老祖的衣服多到数不清,还每日里有人收下去清洗。唐昱自然从来没注意过这一点。
如今俩人单独在外,衣服自然是交给唐昱清洗。
用法术放水、湿衣,用法术揉搓清洗,用法术烘干,一条龙下来,洗一次衣服不过是一小会的事情。
可唐昱却突然爱上了这个活儿。
不光这个活,这次出门,申屠坤丢了许多衣服到他臂环,美其名曰交给他打理。所以唐昱每日都需要为其挑选衣衫,搭配挂饰,束发加冠,清洗衣服……
再加上做饭沏茶……
反正老祖的所有一切,全部由他包办——反倒海螺内的清洁什么的无需他操心。申屠坤说了,炼制海螺的时候就加了避尘咒、除湿咒等,除了日常看过的书需要归置、喝过的杯子需要清洗,别的都无需唐昱动手。
虽然知道这些只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可他总有一种……俩人在正儿八经过日子的错觉……
唐昱觉得自己愈发沉沦了。
***
一晃过去十几天。
这天如往常一般,上午申屠坤教学完阵法理论,接着就轮到唐昱准备午饭了。
此时,唐昱正追着一只会喷火的野猪满山跑,申屠坤悠哉地坐在海螺平台上看着,顺带品茗。
好不容易将这只皮粗肉厚的野猪揍晕,唐昱正准备将其断首放血,眼角突然扫到远处河流浅滩上似乎飘着些东西。
“诶?
他直起腰,以手遮眼挡住刺目的阳光凝神看去。
没错,是衣服料子——不,不对,像是……尸体?!
申屠坤听到他声音,神识一扫,就发现了不对。
人影一闪,他已浮在那尸体上方。
不过一个呼吸的工夫,唐昱眼前一花,刚还在远处的申屠坤已回到他面前。
他上上下下打量唐昱,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担心道:“吓着了?”唐昱自小进宗门,估计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吧。
唐昱抿抿唇,不是很好意思:“就是太突然,吓一跳而已。”他再看河边一眼,“那是溺水而死吗?”
申屠坤脸上有几分凝重:“是魔气入侵。”
唐昱错愕:“魔气?你是说,魔族?可你不是前几年才把它们赶出去吗?”老祖甚至都为此灵魂受伤!这才过了几年?怎么又来?
申屠坤蹙眉看他一眼,若有所思道:“目前还不知道状况如何,晚点我们沿着上游去看看。如果……等到了阳宁城,再让人去查查。”
唐昱点头,再望那边:“那……”那具尸体怎么办?魔气入侵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魔族之所以被称为魔族,是因其体内含有魔煞之气。这股魔煞之气是魔族修炼的根本。魔族通过吸收吞噬生灵的生机壮大魔煞之气,进而提升自身的修为。
这股魔煞之气,不说凡人承受不住,修为低些的修者也容易遭其侵蚀。而且,魔煞之气遇生机就壮大,生生不息,不把人体内的生机耗尽压根不会消散,即便人死了,周围的草木虫鸟,都能让其苟存。故而难缠至极。
只是草木虫鸟等物的生机远不如凡人、修者,这魔气才会因生机耗尽而逐渐消散,只是消散的速度要慢上一些罢了,在这个过程中,也不知道要侵蚀多少生灵。
故而唐昱才有此一问。
申屠坤摇头:“别担心,我自会处理。”随手一挥,那具泡在河水里的尸体就诡异地在水里亮起幽蓝火光,不过瞬息,就不见踪影。
虽然隔着远,加上申屠坤法力强,尸体燃烧并没有什么声响和异味,可这熟悉的场景,却让唐昱想起灵魂深处那刻骨的无力和恨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申屠坤察觉了:“怕了?”
唐昱抬眼看他,轻轻摇头。
申屠坤以为他是被尸体被瞬息烧成灰烬的状况吓着,遂伸手揉揉他脑袋:“别想太多。这只是尸体,虽说普通百姓讲究入土为安,你既然入了修行的门道,自然知道人死如灯灭,魂魄都已经离体,不存在什么入土为安的说法。”顿了顿,他接着解释,“况且这尸体沾染了魔气,不烧毁的话,会害了别的生灵。”
唐昱自然懂,况且他也不是害怕这个——现代火葬的人无数,他哪会计较这方面,更何况如果不烧掉,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也是知道的。
但此刻他却不想多解释什么,故只是点点头。
遂不再纠结此事。
转过头,唐昱朝地上的野猪利落地就是一刀,另一手熟练地支起土盾屏障,将喷洒而出鲜血挡住。
然后开始宰杀割肉。
申屠坤:……刚才还在害怕的人,转头就顾着杀猪什么的……
因着这桩意外,俩人用过午餐,收拾好东西就沿着河流往上游走去。越走,申屠坤的脸色就愈发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