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虽然明知道紫万重在故意的挑起他心头的恐惧,但是他依旧忍不住盯住了自己的大脚趾,看着在自己的大脚趾上缓缓的划来划去的刀尖。
若是真被取出了脚趾骨,真被雕成了一枚哨子……
楚天脑子里不断闪过一幕幕怪异的画面——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凑到他的耳朵边,吹响用他的脚趾骨制成的哨子。
尖锐的哨子声,尖锐的哨子声,尖锐的哨子声!
楚天死死的咬住了牙,看着紫万重的刀尖慢慢刺进了他大脚趾的血肉中,缓缓挑开了他的一根血管。
脑袋动弹不得,无法侧过头去,楚天只能竭力的挪动勉强还有一丝热气的眼珠,让视线投向了斜侧下方的,他所属的那一方世界。
从这里看下去,紫阀掌控的这个世界只有巴掌大小,天陆更是比枣核还要小了不少。在小小的天陆中间,被冥角一族巢穴撞出来的那一个大坑,黑色的斑点正在急速的扩大。
楚天突然瞪大了眼睛,他骇然惊呼道:“天陆,天陆怎么了?”
紫万重和几个紫阀长老表情淡然从容,实则心里无比紧张的盯着楚天体内的四件至尊天器。听到楚天的惊呼声,紫万重轻笑道:“天陆?天陆能怎样?冥角一族的巢穴已经被攻占了,冥角一族的族人死的死,生擒的生擒……天陆还能怎样?”
笑声中,一名紫阀长老扭过头去,下意识的向天陆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的身体突然绷紧,他嘶声吼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天陆,天陆……这是……”
紫万重和几个紫阀长老同时向那边望了过去,他们和楚天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天陆变黑了,整个天陆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大片黑气正在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紫阀掌控的这一方天地,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有一半的空间变成了黑色。
随后一声巨响远远传来,从那一方天地中,一点极细的光亮冲天飞起。
“紫域!紫域为什么会脱离本土世界?”紫万重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了甲板上,匕首弹动了一下,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后重重落下,刀尖刺穿了紫万重的靴子,透明的刀锋扎透了紫万重的脚掌。
紫万重丝毫没感觉到痛苦,他只是惊恐的看着那一点急速脱离本土世界的细小光亮:“紫域脱离了本土世界……这是,紫域在逃跑?这是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那一点脱离本土世界逃跑的明光,楚天曾经在里面短暂停留的紫阀根本要地,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打造的洞天福地‘紫域’就已经飞出了老远,甚至比这条巨舰距离本土世界的距离还要远了数倍。
随后,整个本土世界化为一团夺目的光,一团纯粹的热,一团混沌的火,一团毁灭性的能量。
整个本土世界爆发开来,在楚天视野中,巴掌大小的本土世界骤然膨胀到了丈许直径,然后急速的向四面八方扩张开来。百丈、万丈、十万丈……顷刻间就是一团恐怖的光和热覆盖了楚天的整个视野,恐怖的热浪铺面袭来,毁灭一切的能量洪流剧烈的冲刷着巨舰的防御结界。
厚达十里的防御结界一层层的崩溃、粉碎,一层层的被不断削薄!
眼前是无穷尽的光和热,身边是无穷尽的光和热,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只有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绵绵绝响声声不绝,犹如重锤敲击着耳膜,紫万重和几个紫阀长老的耳膜爆开,道道血箭喷出老远。
反而是楚天全身被冻结了,他的耳膜同样粉碎,但是他毫无感觉!
他的天魂也被冻结了,在这震动灵魂的巨响声中,楚天的天魂也没有任何的痛苦,反正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唯独这强烈的光和热冲击他的眼珠,让他眼睛有点痒酥酥的刺痛,仅此而已。
巨舰剧烈的颤抖着,犹如飓风中的落叶一样向远离本土世界的方向疯狂翻滚出去。
巨舰内的防御阵法自行的全力爆发,一层层防御结界被摧毁,一层层防御结界不断新生,苦苦抵挡着外界毁灭洪流的冲击。
‘嘎吱’声不断出来,巨大的船体内,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外界的冲击太狂暴,新生的防御结界赶不上被损毁的速度,巨舰上的船楼外表已经开始快速的融化。
紫万重和几个长老在高声怒吼狂呼,用尽神通向船上的紫阀子弟发号施令,让他们控制巨舰向远离本土世界的方向逃窜!
逃,快逃,他们已经判断出,如果不快速远离,这条巨舰根本撑不了多久!
“喔唷,鼠爷的机会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在巨舰上所有人的心头响起:“紫阀的小崽子们,你们把天哥儿伤得这么重,这可是鼠爷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娃儿,你们伤了他,就是伤鼠爷的心啊!”
‘嗡’的一声,巨舰的防御阵法突然崩解!
巨舰最深处的防御大阵最重要的几条能量回路被人破坏了,大阵崩溃不提,庞大的能量冲破了大阵的阻隔,在下层船舱疯狂的肆虐着。
厚重的船体爆开了,一个个硕大的窟窿在火光中不断出现,整条巨舰骤然一抖,硬生生断成了十八截!
毁灭一切的光和热冲了过来,楚天身上,九耀甲自行浮现,团团裹住了楚天。
一条银光卷起楚天,脱离了崩解的巨舰。
紫万重一把向楚天抓了过去,但是只差了半尺远,他的手指无力的擦着楚天的身体划过。
第五百四十五章 山寨(1)
楚天醒了。
一头毛发秃了大半,瘸了一条后腿,两只眼睛有点浑浊,显然视力不是很好的老黄狗叹了一口气,从楚天身边的草窝中站了起来,鼻子凑到楚天面前嗅了嗅,低沉的‘汪’了一声。
楚天眨巴着眼睛,呆滞的看着这条老黄狗。
老黄狗的表情很友善,透着一股子看透世事的老人特有的沧桑和和善。他伸出一只爪子碰了碰楚天的面颊,感受到楚天轻柔的呼吸后,他摇摆了一下尾巴,又趴在了楚天身边的草窝中,惬意的翻了个身,然后沉沉睡去。
楚天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头顶千疮百孔的茅草屋顶。
这屋子的条件可不怎的,屋顶使用的是陈腐的茅草,发黑的茅草起码有十几年没更换过了。茅草中的覆土层崩塌了大半,屋顶上到处都是窟窿眼,一缕缕光线从这些窟窿眼里透了进来,屋子里的浮尘很轻盈的在光柱中飞舞着。
‘唧唧’声中,几只身形矮小,但是一对儿爪子极其肥硕,几乎有楚天胳膊粗细的奇异母鸡扑腾着走进了茅屋。
茅屋的房门倒是关闭的,可是屋门只剩下了上半截,下半截只有几根细细的树枝残存,这几只大模大样的老母鸡就带着几分傲气走了进来。
茅屋不大,倒也不小,能有七八丈见方的样子,靠着两侧墙壁,铺了两堆厚厚的茅草,楚天和这条老黄狗,就躺在墙角的茅草上。
看这茅草上的凹陷模样,这屋子里平日里起码能有十几个人在茅草堆上休息。
空气中充斥着常年不怎么洗澡的爷们身上特有的汗臭味,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几乎凝成了实质,好似铁丝一样不断的钻进楚天的鼻子,这让楚天很无奈。
艰难的转动脑袋,楚天看到一边墙壁上挂着五六张质地粗劣的木弓,看那弓臂上裂痕,楚天敢打赌,这弓的射程不会超过二十丈。
在木弓下方,依着墙根架着几根木矛。
木矛的做工也很粗劣,枪杆同样裂开了缝隙,金属的枪头上带着一丝锈迹,显然平日里也没人精心养护过。尤其看枪头上的痕迹,这些枪头可有些年纪了,锋口都磨损了大半,楚天很怀疑,这玩意用来捅那几只老母鸡的话,能不能一枪戳死它们。
两只老母鸡大咧咧的踩着楚天的肚皮怕了过去,一只寸许长的蜈蚣从楚天身下的茅草堆中蜿蜒爬了出来,两只老母鸡飞快的扑了上去,‘咯咯’叫着同时啄下。
一阵鸡飞狗跳,两只老母鸡撞在了一起,蜈蚣跑得不知去向,两只老母鸡飞快的向同伴扑击了几下,一个不小心,一只老母鸡一爪子撕扯在了老黄狗的鼻头上。
老黄狗‘嗷呜’一声惨嚎,他猛地跳了起来,狠狠一口胡乱咬出,一只老母鸡的屁股被老黄狗狠狠咬了一口,跑进茅屋的几只老母鸡同时尖叫着,扑腾着翅膀逃出了茅屋。
老黄狗悻悻然的大吼了几声,精力衰竭的他没有力气去追击报复这几只老母鸡。恼怒的吐掉嘴里的鸡毛,老黄狗温和友善的看了楚天一眼,干脆将狗头耷拉在了楚天的肩膀上,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真是条好狗!”楚天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且难听,嗓子眼里好像塞了七八百根绣花针,火辣辣的刺痛,却又偏偏阴寒无比,每一个字都要很艰难的才能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凝神内视,神窍天境中,白琉璃灯盏静静的悬浮在那里,一点芝麻粒大小的、青幽幽的灯火很微弱、但是很坚定的悬浮在灯盏上静静的燃烧着。
灯盏中只剩下了一缕极其微弱的,比头发丝还要细小的金红二色气流,勉强维持着灯火。
楚天的天魂,九尺多高的天魂犹如僵尸一样悬浮在灯盏旁,阴极寒魄所化的冰层厚厚的封住了他的天魂,让他的天魂丝毫动用不得。
体内法力依旧封冻,只有一丝极其细小的热力在经络中流转,让楚天的身体勉强维持着一丝活力。
艰难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楚天低沉的呼喊道:“鼠爷?”
在巨舰上,见到天陆突然发生巨变,然后就是那一场真正的天崩地裂的大爆炸,楚天记忆中的最后一个镜头就是巨舰突然崩断,鼠爷带着一脸怪异的邪恶笑容飞扑而来,长长的尾巴缠着他的身体,将他从崩毁的巨舰上拖拽了出去。
之后,之后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阴极寒魄是个好东西,无论楚天被鼠爷带走期间,受到多少冲击,受了多少伤势,反正没任何感觉。
“只不过……鼠爷?”楚天低声呼喊了一声。
没动静,鼠爷不在附近,楚天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此刻的他全身感觉都几乎彻底封冻,只是勉强能看、能听、能说……其实就和一个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似乎比在巨舰上,刚刚服下阴极寒魄的时候要略微好一点点。
艰难的深吸了一口气,楚天缓缓的尝试着活动十指。起初没什么反应,但是过了不知道多久,十指上终于传来了微弱的反应,然后是手臂、胳膊。
体内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细微热流缓缓流动,楚天极其艰难的,一点一点的挣扎着直起了身体,艰难的斜靠在了身边的土墙上。
老黄狗瞪大眼睛,看了看楚天,然后他又叹了一口气,将脑袋搁在了楚天小腿上,继续睡去。
楚天摇摇头,他极力的挣扎着,最终他歪歪斜斜的,极其艰难的站起了身体。轻轻摸了摸老黄狗的脑袋,楚天双手撑着墙,一步三摇晃的,犹如重病未愈的痨病鬼一样,浑身哆嗦着,一步歇一气的,好容易走到了茅屋的门口。
慢悠悠、颤巍巍的打开屋门,楚天就看到一片胡乱堆积在一起的茅屋。
满地都是鸡鸭之类的家禽乱走,一条条不是很壮硕的狗子趴在屋檐下发呆,几个衣衫褴褛、脸上带着凶厉匪气的汉子拎着粗陋的长矛,正急匆匆的从数十丈外的屋角走过。
突然远处传来凄厉的吼声:“寨子破了,破了!官兵进来了!扯呼,扯呼!”
楚天身体骤然僵硬——这是什么情况?寨子破了?官兵进来了?你……二大爷的!
第五百四十五章 山寨(2)
随着喊叫声,楚天刚刚见到的那几条汉子猛地大吼一声,加快了步伐,挺着长矛向喊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睡在屋檐下的狗子纷纷惊起,一个个张大嘴,朝着同一个方向大声的叫着。
不知道是哪一条狗子带头,数十条狗子猛地撒开步子,跟着那几个汉子向喊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四周凌乱的茅草屋内传来了尖锐的呼喊声,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拎着菜刀、木棒,也有半大不大的孩童提着木矛、木弓,从茅草屋内冲了出来,忧心忡忡的大声说着话。
一个身穿破烂的麻布衣,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提着一柄单刀,带着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同伴从一栋茅草屋后绕了出来,猛不丁的看到了靠着墙壁站着喘气的楚天,这少年瞪大眼睛吼了起来:“耶?这位大叔,你醒了?哈,我就说么,捡到你的时候,你虽然和死人一样,毕竟没死么。”
少年几步抢到了楚天面前,热情的拍了拍楚天的胳膊:“嚇,还是冷冰冰的,大叔,你这是中邪了还是怎的?不过,躺了大半个月,总算是醒了,这也不坏啊!”
楚天看了看少年,艰难的笑了起来:“是你,捡了我?要多谢你,不然,我怕是已经死了。”
少年正要说话,‘哒哒’几声响,几根木箭带着细微的破空声飞来,重重的扎在了茅屋的屋顶上。也有两支木箭歪歪斜斜的飘了下来,恰恰有一只老母鸡被木箭击中,‘嚓’的一下钉在了地上。
老母鸡剧烈的扑腾着翅膀,轻飘飘的木箭被它挣扎了几下,箭杆居然被挣断,鲜血猛地飚了出来,老母鸡吃痛乱跑,在地上洒了长长一溜儿血迹。
楚天默然,真个是无言以对,能够被一只老母鸡挣断的箭矢……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少年和几个伙伴同时握紧了手中兵器,咋呼呼的吼道:“拼了,拼了!”
远远的就有兵器撞击声传来,楚天听到了兵器切割肉体、钝器打断骨骼发出的特异声响。
不多时,就刚刚几个汉子跑过去的屋角方向,数十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汉子狼狈的逃了回来,数十条狗子围绕着他们乱吼乱叫,不时的回头扑击几下。
一群身穿皱巴巴的黑色制服,腰间扎着暗红色腰带,有几个为首者的上半身居然还披挂着一套破烂的半身皮甲的汉子阵型散乱的吼叫着,挥动着各色兵器紧追着这群衣衫褴褛的汉子喊打喊杀。
有狗子扑了上去,然后被这群黑衣人当场乱刀砍死。
几个面带奸猾之色的黑衣人‘嘻嘻’笑着,忙不迭的冲上去,一把抓起被砍死的狗子,用麻绳胡乱捆了,拖在地上紧跟着大队人马前进。
这几个家伙的肩膀上,还用麻绳扎着不断扑腾的老母鸡、老鹅、大鸭子之类的家禽。加上他们手上拖着的血淋淋的狗子,乍一看去就像是一群闯入农家劫掠的土匪!
只不过,看那些衣衫褴褛的汉子嘴里嘶吼的话,这些家伙悍然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官兵了?
有沉闷的蹄声传来,几头形如马匹,但是头生独角,体型比楚天见过的龙马还要壮硕几分的青皮坐骑快速的冲了过来。几个身穿黑色衣衫,外面套着缀满了金属片的全身皮甲,手持钢矛的壮汉策骑狂奔,绕了一个硕大的弧线,堵在了这些衣衫褴褛的汉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