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楚商络心里还有一点希冀, 他希望这一切是假的, 是误会。可看着始终没有反应, 沉默着的任骄明, 楚商络那最后一点希冀也破灭了,他的心就这样被任骄明亲手撕裂了。
楚商络仍旧回不过神,还保持着握住任骄明手腕的姿势。
想要带任骄明离开的那一瞬,他还在想要尽快翻盘,他不能失去一切, 他不能让任骄明跟着他受苦。
但显然他多虑了,任骄明有财力更加雄厚的主人,认对主的狗是永远都有肉吃的。
林治难受极了, 走到楚商络身边小心地碰了楚商络一下。
楚商络一瞬间醒了,从他给自己和任骄明编织的美梦里醒了。
此时此刻,楚商络已经明白了他自己到底有多蠢, 多可悲。
他忍着令他快要喘不过气地剧痛甩开了任骄明的手,这一次,他彻底放开了任骄明的手。
从此以后,他都不会再碰他一下。
他痛极了,也愤怒极了。
他恨不得把这两个人一口一口咬碎。
但比愤怒先到的是他痛彻心扉, 无法自控的泪意。
楚商络拼命眨着眼,忍着鼻子的酸意,咬着牙关死命遏制住泪水。
他绝对不可以流泪,不可以悲痛,他不能让这两个恶心人的玩意儿看笑话。
楚商络忍得脸色发白, 浑身都在颤栗。
林治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楚商络,他眼眶一酸,不明白为什么老板每次付出的真心都要被人糟蹋,总要被人当做不值钱的玩意儿踢到一边。
人与人之间,难道不是真心最难得吗?
这一切的难堪,他恨不得替楚商络受。
任骄明被放开的手腕已经麻了,只有他知道这短短几分钟里,楚商络握得多么用力,仿佛要将他的手腕捏碎。
在这之前,楚商络握他手腕的力度都很轻,掌心炙热,拇指还会轻轻摩挲着他的皮肤,而这一次,楚商络的手寒凉刺骨。
办公室里陷入可怕的寂静。
楚商络双拳攥得发白,牙齿紧紧咬着,他有太多太多话想质问任骄明,他想夸任骄明真他妈演技高超,是一条合格的狗,为了帮温彦搞他都能陪自己睡。
可话到嘴边,他喉咙发紧,竟然一句话也问不出。
任骄明看着楚商络通红的眼,刚要开口,楚商络立刻打断了他,说着足够难听的话,闭嘴,一条狗不配跟我说话。
任骄明眉头一皱,心脏被刺痛了一下。
楚商络极力稳住心神,现在他听不了任骄明的声音,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露出脆弱,那只会让温彦更痛快。
但他绝对不会让温彦如意,勉强整理好情绪后,楚商络扬起高傲的下巴看向温彦,冷声道:你以为这样就扳倒我,你太天真了,我楚氏家大业大赔得起,你现在让股票暴跌又怎么样,难道现在最多的股份不是在你手里吗?你也不见得多聪明。
温彦看着这么快又打了鸡血的楚商络,心中怒意疯长。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他就是想在楚商络脸上看到痛苦狼狈,而现在楚商络这幅不可一世的模样,他只想撕碎,楚商络你知道吗?你和你哥哥一样讨人厌,戴着伪装的面具,让我看了想吐。但你哥成了傻子,你得看好你哥,别哪一时又被人抓走带小黑屋里去了。
这句话正好戳中了楚商络的爆点,温家把他哥害成傻子,温彦竟然还故作胜利者姿态说着如此恶毒的话。就如同咬了你一口的狗还非要在你眼前摇着尾巴膈应你。
一时间所有的血液涌入大脑,愤怒代替了悲愤,令他双眸赤红。
楚商络向来是有脾气就发,从不忍耐,他也不在乎什么在不在温彦面前暴露情绪了,抄起一旁的花瓶砸了过去。
温彦一惊,侧身躲过了花瓶,随即就被楚商络扑到了,楚商络揪着他的领子拳头毫不留情招呼在温彦脸上,骂道:我他妈告诉你我就是身无分文,我楚商络还有这条命,大不了今天我他妈一命赔一命!
楚商络打红了眼,温彦被他按着无法动弹,鼻孔和嘴角都流出了血。
温彦双手死死揪着楚商络的领口,疼得面容扭曲,你就该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那么轻松的拿到!而我就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就是比你强千倍百倍!
楚商络冷笑一声,又是一拳狠狠落下,他愤怒的表情下藏着一丝悲戚,外人都说他楚商络顺风顺水轻松如意,可那些都是他不眠不休糟蹋着身体,拿命换钱换来的!
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那些他得来的轻松,那都是他应得的。
可没有人懂。
以前他妄想任骄明会懂,如今这最后一点妄想也灭了。
林治和楚棕紧张的看着快要把温彦打晕过去的楚商络,生怕闹出人命,刚想上去劝架,却被陆闻拦住了。
陆闻朝他们摇摇头,有人已经去了。
任骄明神色复杂地走到楚商络身后,抓住楚商络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另一只手拽起鼻青脸肿的温彦。
楚商络正在气头上,一拳砸在了任骄明脸上,这一拳结结实实,任骄明眉头紧皱,皮肤印出红痕。
任骄明最会打架,从来都是赢,这却是第一次被人打。
往常他一定还手了,可看着楚商络因愤怒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他仅是用力握了下拳头。
楚商络没有比那一刻更恨任骄明这张脸,无法控制的骂道:任骄明,你他妈骗我利用我,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我不扒下来你一层皮,我不姓楚!
任骄明胸膛微微起伏,眼里不再像以往那般平静。
他露出的锁骨上有一个清晰可见的牙印,那是几个小时前还没反目成仇时,他们温存的证明。
那时候,楚商络还高兴的认为,任骄明也是有些喜欢自己的。
而如今,楚商络看到这个印子只觉得痛苦,曾经所有的爱意在这一刻都成了刺得他千疮百孔的利剑。他爱任骄明几分,如今他就双倍痛了几分。
楚商络揪住任骄明的领口,拳头再次砸向他,却被任骄明牢牢握住了。
任骄明目光从楚商络脸上移开,淡淡道: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什么他妈是你的!楚商络挣脱任骄明握得他发疼的手,顿了一下:哦,对,还真有个东西是你的,今天我还给你!
楚商络掏出口袋里的玉佩狠狠摔在地上,啪嗒一声,玉佩裂成四瓣。
任骄明看着地上的玉佩,先是一愣,随即沉着脸走过去。
楚商络却快任骄明一步,将其中一瓣玉踩在脚下用力碾得四分五裂。他太痛了,所以他不能让任骄明舒服的拿了玉佩。
我还给你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你可以带着你的主人滚了,狗东西!
楚商络抬起脚,地面前留下一滩碎末。如同他和任骄明的关系,破裂的彻底。
任骄明呼吸停滞了下,他找了十几年的玉佩,十几年的执念,如今就这样被楚商络踩得粉碎。
他将碎掉了玉佩小心翼翼地全数收起来,牙关轻咬了下,冷冰冰的开口:楚商络,我们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你妈!把三间古董行还给我!任骄明你真是够他妈的不要脸!
楚商络伤心又愤怒,他想撕开任骄明的精美外皮看看他里面有什么,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他对任骄明这么好,任骄明背叛他,竟然还能轻飘飘说出两不相欠的话!
楚商络气得手指发抖,拳头再次探向任骄明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带头的男人出示了证件,楚商络,我是工商局的程季林,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一切就这样被打断了。
任骄明扶起神志不清的温彦,往门外走去。
楚商络瞪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却还是逞强的说着狠话:你们这些傻逼有一个算一个,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痛快!
程季林说道:行了别继续这出儿大戏了,跟我走一趟吧。
林治紧张的上前,好声好气的说:同志,你看我能不能和楚总一起去?
程季林拍拍楚商络因悲愤而颤抖的肩膀,我们是熟人,你也不用担心,也就是问问话了解一下情况。
林治担忧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楚商络,张了张嘴想安慰,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走到停车场这段路楚商络一直很沉默,明明还是夏末,楚商络却出了一身冷汗。
刚一坐在车上,之前强撑的一口气消失殆尽,楚商络连腿都软了。
汽车缓缓开动,他呆滞地望着窗外,眼眶通红。
他将脸埋在手掌间,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模样。
回顾这二十几年,楚商络发现他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栽跟头。
林治说他太轻易相信人了。
小时候他相信父母答应他的生日宴,可每一次都是因为忙工作而违背了诺言,只留他一人过生日。
上了初中,他交了第一个朋友,他们一起打篮球一起回家。却在有一日,听到朋友和别人说:啊,楚商络啊,我也烦他那个坏脾气,但他有钱啊,跟他打次篮球我一周零花钱就有了。
那一天他抱着篮球在门外站了好久,最后冲了进去了,抢了对方身上所有的钱。
再之后他就没怎么交过朋友。
可他就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次又一次的被骗,一次又一次的交付真心。
第一个秘书携款跑路,现在这个更是连手外人搞自己。
这一瞬间,楚商络仿佛回到了初中时的那个自己,伤心,愤怒,迷茫,又无措。
楚商络闭了闭眼,开始摸口袋,却摸出了一堆棒棒糖。这些棒棒糖此刻在楚商络眼里无比的讽刺,讽刺他蠢,讽刺他为了别人而改变了自己,失去了自我。
楚商络车窗,将棒棒糖全部扔出了窗外。
这些五颜六色的棒棒糖随风而去,不知道滚落到了哪里,连同他这一段心甘情愿自我感动的爱情一并消失了。
楚商络转头看向身边开车的程季林,声音沙哑:有烟吗?
抽屉里,自己拿。
楚商络拿出烟,生涩的点燃,狠狠吸了一口,继而猛地咳嗽了起来。
程季林问道:怎么了啊你?
楚商络夹着烟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火星落在肌肤上烫出了一个红印。
没什么,太久没抽了。
他望着窗外,又狠狠吸了一大口,香烟入肺,颓废的快意缓解了钻心蚀骨的疼。
楚商络放空的眼神里渐渐回了点光亮,他笑了下,抽烟真他妈舒坦。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为任何人交付真心,更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
程季林看着楚商络比黄连还苦的笑容,想了想说:爱情,只会影响你赚钱的速度。
楚商络这次笑的真心了些,但愿我还能有钱赚。
*
再次从工商局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楚商络这一天只是早上在飞机上睡得几个小时,现在疲惫不堪。
但他并没有直接回到那个到处是任骄明痕迹的家,而是去了送曾经送给任骄明却被任骄明拒绝的拳馆。
拳馆里漆黑一片,一个人都没有。
楚商络开门进去,打开灯。
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任骄明准备的,当初准备时心情有多甜蜜,此时心情就有多恶心。
楚商络戴上拳击手套,对着沙袋使出了全身力气打去,恨不得将沙袋打穿,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满胸腔无法抒发的怒火和心痛。
他毫无章法的打着,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骂自己不争气。
不就是被人骗了吗?有什么好哭的。
可眼泪却更加汹涌,浸透了衣襟。
他很难受,想出声说点什么,吼一嗓子发泄,可最后他也只是咬紧了牙关,没有泄出一丝声音。
他把所有委屈愤慨发泄在了沙袋上,一拳又一拳,手掌被打得生疼。
可这点痛算的了什么,都不及他心痛一分。
失去所有力气的那一刻,楚商络躺在了地上。
他恨不得就这样,什么也不想,永远躺在这里。
眼前的世界模糊冰冷,凉得他遍体生寒。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肿胀疼痛的眼睛,已经没有泪水了。
可他怎么觉得自己还是在流泪呢?
他伸手覆上仿佛被无数针尖穿透的心脏,想着,原来是这里在哭。
楚商络勉强打起精神时,已经是深夜了,这段时间他脑子很乱,昏昏沉沉,似乎是睡着了可又很清醒。
他清楚的知道他还有太多太多事等着他去处理,即使他想永远躲在这个拳馆,不去面对那些嘲讽怒骂,但楚氏不能等,整个楚家也不许他等。
他绝对不能倒下。
楚商络撑起无力的身体坐起来,他看着自己左手上的拳击手套,思绪停滞了一下。
拳馆从装修到现在从没开过门,他也从未给拳馆准备过拳击手套。
他盯着其他沙袋上被打过的印记,眉头一皱。
随即他拨通了顾遥的电话,声音沙哑:顾遥,你之前不是看中我这个拳馆想改成餐馆吗?我同意了,现在手头有点紧,便宜卖你!明天你来找我签合同吧。
第38章
楚商络没有给自己休息或者悲伤的时间, 从拳馆出来后,就开车去了公司。
大楼里漆黑一片,就像无数个他独自一人在公司办公时的黑夜一样。
上一次这个时间来到这里, 同样在这黑洞洞的楼道里, 那时候他握住了一个人的手, 如今他身边空空, 他再也不会握住那个人的手了。
楚商络心脏又开始痛了起来,他锤了一下胸口,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任骄明了。
那个人不配,不值得他想。
没有人陪伴又怎样,现在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楚商络叼着烟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明亮的灯光倾泻了出来,照亮了黑暗里的楚商络。
楚棕,楚涵也说了不同意把股给温家。你那边呢?
我这边打了十几个楚家人, 也是都不同意,愿意与楚氏共进退。
陆闻端着咖啡放在林治面前,说道:刚才股份下跌停止了, 你也喝点东西提神。
楚商络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鼻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