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妹儿托腮补充一句:
“夜里见到一顶红色帽子乱飞,吓到路边花花草草可不好。”
毕竟,农村鬼故事里,红鬼可是最危险的。
小二黑吐血倒地。
叶家三姐妹花赢得最后胜利。
瞅到这一切的李连长与林君英:……算啦,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最后,思丫头买一串红豆手链,晓丫头买一串薏米项链,甜妹儿得到一根浅蓝色彩带,并送给林君英姐姐一串绿豆手链,降价后,总共花费一毛钱。
废弃龙王庙一过,甜妹儿一行人,沿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多。
基本都是去卖东西的村民,有的背着一捆玉米面粉、拎着一瓶菜花油,或是一小袋红薯土豆,有的篮子里藏着一只肥肥母鸡,还有的挎几只小家兔,甚至有叠着裹着许多崭新竹筐凉席的。
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目标都是集市。
继续往前几步,来到一条宽巷子街道,街道两旁是一家家低矮的黑砖青砖旧瓦房,一溜大小院子,有的能看见雕花窗户,房顶旧瓦缝里,长些许多靑草,有的是马蜂野菜。
以前靠近龙王庙的街巷住的都不是穷困人家。
在巷子尾端,有一个卖条摊,炸油条的是一个老太太,围着一个脏兮兮的围裙,油饼飘的香味,横穿过整个巷子里,传到他们鼻子里,热得不知谁肚子咕噜咕噜叫唤两声。
山娃娃们偷瞄一眼,金黄香酥的饼条,使劲用鼻子吸一口香气儿,却捂着小肚子坚决离开,身子绷得紧紧的,一刻也不停留。
因为拐过这个巷子往右边转,正巧是碧山镇小平坝里月初市集。
水果干果、鸡鸭鹅禽蛋肉、油盐酱醋针头线布毛巾,挑担子的、推独轮车的,熙来攘往,各种各样热闹声音都不停。
李连长忙嘱咐一句道:
“三或四个娃娃一组,必须手拉着手,千万别单独行动,要是走丢,市集里可是有拍花子,往你们身上一拍,就会迷迷糊糊跟他们走,然后被卖到很远地方,见不着家里人。”
叶家三姐妹亲亲密密拉在一起,最右边的甜妹儿牵着林君英长茧的手,姑娘们兴奋激动地在市集里东张西望。
剩下大海宝、小二黑、文阳熙、山绅脚步忽然静止,四人互看一眼,在瞅一眼陈连长,似乎都有点嫌弃对方,在解放军同志的瞪眼下,不得不把手牵在一起。
李连长心声:
……几个兔崽子,我也嫌弃你们呢!
他们来得时间不早不迟,集市正处于热闹当中,零零星星空地不对,甜妹儿手脚特别麻利,拖着姐妹们,很快占据一个摆摊的黄金位置。
一整张大凉席铺在地上。
红薯玉米青菜白菜土豆摆放在一起,野麻雀鲫鱼白肚鼠兔肉等放在一堆,精致木玩具木头农具木梳铜子弩·箭等放在一起,数量虽不多,但品种也不少。
这些都是山、张、叶家需要卖的物品。
各家都一致嘱咐娃娃们:
“能卖就卖,卖不掉拉到供销社里卖掉能卖的,其他拖回家。”
市集还未到高潮,采购贩子们都在‘货比三家’、观望闲逛。
他们不需要吆喝,问得客人真挺多,但下定决心买的只有一对新婚夫妇,买一把雕兰花木梳、一个红木匣子、一条鲫鱼,总共才卖八毛八。
坐在摊地等买客的时间很难熬,尤其在黄金地段。
左边卖是蓝边碗豆腐脑,本地豆腐脑主要是白嫩豆腐与细粉条,再加上花椒辣椒葱香菜蒜等,麻辣味儿闻着特别特别香。大的一碗五分,小碗的三分,豆浆二分。
豆腐脑里还可以添加粉蒸猪肉或肥肠,以及配套玉米饼或杂粮饼,但需要粮票肉票,以及价格增加一毛到三毛。
卖豆腐脑的是一对老夫妻,脸色黑黄,皮肤又干燥又粗糙,深深皱纹且刻上了深深的生之痕迹,但笑眯眯特别有亲和力,惹得甜妹儿他们总想去买一碗尝尝。
而右边的有槽子糕、牛舌头、糖蒜、豆腐乳,以及各种各样的水果和肉类罐头,水果罐头有梨、苹果、橘子和桃等。
闻着直流口水。
甜妹儿:……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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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陪长辈卖东西,都忍不住往其他摊位上买买买,噗哈哈哈^_^
第247章 商贩与民族
“红薯多少钱一斤?”
一位身穿灰色号褂子、高筒子老牛皮靴的中年壮汉, 来到一位皮肤黝黑秃头老汉摊位前, 蹲下来挑挑捡捡问道。
“八毛钱。”
秃头老汉说话结结巴巴, 报价十分心虚, 国营供销社的正轨价格是,一斤红薯两毛七分,他贵不止一倍。
那大汉眼睛瞪得如铜铃,煞是恐怖, 他高声喊道:“老头子, 你这是在抢人啊!干脆点, 一口价,一毛钱,一斤粮票,不然我走人, 又不是只有你这一家。”
“不行,五毛钱。”
秃头老汉的脖子往后一缩,倔强否决道,见壮汉要离开,心里一着急, 犹犹豫豫报出一个新低价位。
……
不到十分钟争执,中年壮汉如愿以‘一块钱加两斤粮票,买三斤红薯’的俱便宜价格,买下秃头老汉的所有粮食。
他哼着愉快小曲儿离开市集,转身去牛车上把粮食放好。
秃头老汉把钱票小心翼翼揣怀里,咧嘴一笑, 高高兴兴背着背篓回家去,未来可能被精打细算老伴骂成狗。
“傻乎乎的。”
瞅到这一幕的甜妹儿,无奈摇摇头,吃亏还傻乐的经典一幕。
中年壮汉一看就是老道的二手贩子。
表面上来看,老汉家红薯比供销社卖得每斤多几分钱。但实际上,粮票比钱更难得到,更重要。这老汉还不如买给供销社来得实惠,实属吃大亏。
中年壮汉转手,就能在小县城黑市里卖出至少八、九毛钱一斤,不加粮票的话。这就是黑贩子们贪图的暴利。
市集里有部分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村民们,非专业地摊户,并不了解今年‘粮食再多也供不应求’的现实情况。
在集市一开端,这种人往往以便宜价格甚至吃亏价格,败在精明商贩中,高高兴兴或哭哭啼啼背着空背篓回家。
一开始见到,林君英还想阻止,李连长反倒是先阻止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他们并未诈骗,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谁也不容易。”
林君英皱眉不解。
甜妹儿笑眼弯弯道:“林姐姐知道乡村货郎吗?”
五六十年代,农村多有一种商贩——卖货郎,碧山村地处深山老林,只有逢年过节会有,平日里很难见到。
不论春夏秋冬,他们都会跳着扁担,摇着旧且笨的拨浪鼓,声音响亮且干脆,引得村民们全都出来。
扁担两边的旧木箱子打开,箱口上往往有一个木盘或木案,上面摆着针、线、顶针、梳子、肥皂等日常用品,也有糖稀红头绳笨子笔等山娃娃玩具或文学用具。
货郎做生意都很随意,粮食鸡蛋钱票、使用完的牙膏皮,破铁兰铜等,样样都可结账,也不知道他会把破烂卖到哪里去。
走村串户的货郎也带来老百姓对山外世界的了解,市集不是天天都有,商贩们手段有高有低,平日一样过活。
甜妹儿曾经见过,过年期间,积雪深厚,穿着破旧棉衣老货郎一步一陷,挑着扁担赚几毛钱的场景。
辛酸苦泪不用多说,还会受到部分热血进步青年,当着他的面,讲一些什么‘小资主义’之类的嘲讽。
部分好身份农民工人一边卖东西,一边鄙视嘲笑商贩们,他们大多数都是被打成的不好分子家庭,找方法混口饭吃而已。
村里有人也羡慕贩子们‘吃香喝辣’。
但实际有人当上过卖货郎,一年四季都在赶路颠簸,甚至终年踏不进家门几脚,心中悲伤苦闷又有谁人知。
别说农民苦,备受歧视的商贩们,生活同样不好受。
至于骗钱骗喝抢劫,‘评定不良分子’商贩们绝对不敢,只能凭借多年小技巧,来获得利益。但这种利益是有巨大风险的。
比如在黑市集里,抓到农民工人等,通常只会没收罚款警告处分。但商户地主等,一定是会被关笼子的,基本无例外,除非他真的有过硬后台。
若是林君英刚才去阻止,仅仅凭着她一身绿工装,那个中年壮汉被安一个罪名,被管理员抓进牢笼里都有可能。
林君英跟曾经的叶诚一样,有些不知现实生活幸苦,太过理想化。
老一辈村民们都懂。
他们度过拆庙拆地主墙、胡乱安罪名、富人们惊慌失措的建国初动荡年代。
哪怕是在现如今,某些生产队,曾经被认定的不良家庭做累死累活的事情,也只得到最少工分,甚至每年分得口粮最少,他们只祈求能平平安安过下去,有地耕种、有粮食吃。
这年头,做被歧视的职业商贩,有的确实背后有一些势力、图谋巨利,但村镇更多是各种逼不得已。
“他并没有卖虚假产品,也没有提供□□假票,正常讨价还价而已。市集上也不是谁都会吃亏上当的,怕吃亏的话,以后可以直接卖给国营供销社。”
别以为供销社称粮食重量就会特别准确,遇到不对眼的售货员,偶尔还会故意扣除几两粮食皮壳价格,吃亏也没法子讲。
林君英若有所思点点头。
山绅沉默不语,一对漂亮笑眼里却透露着淡淡忧伤。
山家本来属于‘富农旧官僚’阶级。
若不是在人情乡情浓郁的碧山村,而且花费巨大代价以及一些旧人情,还遇到村里好领导,早就跟文景深曾经处境一样。
他有听妈妈讲,在五十年代初,曾经未分土地的山爷爷,深更半夜里去挑货卖,卖得都是家里藏的东西,专门换成口粮,喂全家人肚子,但小脚的山奶奶依旧去世。
至于打猎?
山林都属于全国人民的分配,他们家那时野菜都不敢明着挖,还要靠村里老人们的私底下救济,光明正大会一起被批的。
比如,镇上有人捡到一个瓷器还给地主家,他整个家庭也称为不良分子。群众们被迫畏惧不良家庭为老鼠。
山爷爷放下面子,用曾经一直享福的细皮嫩肉少爷,担负全家人的两年生活,至今还留有怕雨怕冷怕热的毛病。
后来总算幸运得到一个‘中农阶级’家庭,可以得到土地,有进山林的权利。
然而,直到现在,山家人依旧看病都不敢白日里直接去白家,生怕给有的人留下‘精贵公子哥’的不良印象。
山文龙平日里干活下地特别勤快。村里每次来陌生外客,山家人内心都会慌张,差点没把祖宅家院给直接推平。生活艰难的时候,他们哪怕饿肚子,也不敢轻易去借粮食……
各种各样表现都清楚地告诉山绅,山家跟普通村民家是不一样的,时时刻刻注意,才能换得全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