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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油杰还记得刚才画像里面冒出一张血盆大口,而乱步似乎就是盯着这片画纸入神。这难道是破局的关键?于是夏油杰直接让咒灵捡了起来,让画像面对着自己。
  乱步见画纸要对上夏油杰的眼睛,左右寻看着有什么可以阻挡的,结果只发现自己手上的笔记本。乱步的投掷过于拙劣,夏油杰只是一偏就躲了过去。这一躲,夏油杰余光处觑到画像处的女子目眦陡然尽裂,眼瞳充血,只是眨眼之间,便射出两束笔直的血色毒液。血液所溅之处,竟像是火烧般迅速焦炭化,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腥臭味。
  所幸还有咒灵护身,血液才不至于溅到夏油杰身上。夏油杰同时也注意到,那张画片似乎很怕毁损了江户川乱步的书,才急于射出毒液。画片一招不中便再次飞回贴画处。
  夏油杰趁机捡起地上的书,这下事实盖棺落定了。他单刀直入说道:乱步这和你写的书有关系吗?如果你不和我说实话,我就把你写的文字给撕了。
  乱步原本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一脸平静。可是夏油杰一说,他整个人就弹跳起来,试着抢回夏油杰手中的书。夏油杰仗着自己身高,不仅不怕乱步拿到手,还时不时抽出间隙用本子敲乱步的脑袋。
  乱步也不知道是自己跳得头晕,还是因为被夏油杰打得晕头,停下来的时候,不得不摇头晃脑,让自己清醒一下。
  你不准撕我的小说!
  那你就告诉我,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我。
  乱步的眼睛顿时睁得圆圆的,又气又不甘心,抬头看向蛮不讲理的夏油杰。僵持了几秒,见他毫不退让,乱步只好说道:我写完书就好了。
  这算什么解决方法?夏油杰拧眉问道。
  乱步见夏油杰一脸将信不信,但现在又在卡文期,十分烦躁道:我现在写不出来。
  此刻,咒灵已经撕开了自己伪善柔和地真面目,整个列车开始变成肉色肠道,地板也变得黏软起来。眼见情况已经开始往更糟糕的走向发展,夏油杰抱着活马当作死马医的心情,说道:有什么写不出来的,你随便给个结局就好了。就老人把贴画给旅客就好了?或者突然出现了爆炸事件,就这么结束。给你一分钟完结!
  乱步再次气得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怎么可以让我做这种过分的事情?!我才不写这种无聊又糟糕的故事!!
  又不是让你给别人看,你自己写烂,也没有人知道。
  我才不要!!!
  夏油杰烦得倒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警告道:你要是不写的话,我就把书给撕了!
  乱步的眼瞳顿时颤抖了一下,表情变得可怜巴巴的。可是倔强让他背脊也撑得笔直。
  你要是敢这样,你一定会后悔的!我
  乱步强烈地警告着。
  夏油杰脑袋里面闪现工藤优作曾经说过的话,江户川乱步是不愿意为写作变节的人,若是写不出有趣的故事,他宁愿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命。乱步这个人性子会倔到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而自尽的话,那倒就没有必要了。再来,这咒灵怕这本笔记本,他也不至于撕掉。
  夏油杰的心思刚软下来,乱步的话便继续说道:我就哭给你看!你信不信!!!
  这话一落,夏油杰的喉咙无意识滚动了一下,连手指都忍不住把笔记本抓得更紧。
  不得不说,夏油杰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和手痒。
  想撕撕看。
  第二十六章 我们不是朋友吗?
  在这狭长的列车里面打斗, 手长脚长反而成了一种障碍。不确定是不是对方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反正五条悟和伏黑甚尔打起来的时候,两个人也对周围的座椅和摆设也同时下了狠手, 拆的拆, 毁的毁,还会在战斗之外, 用脚把杂物踢开。
  但即使再怎么大动作,也没有影响正在行进中的列车半毫。仿佛他们和列车是两个独立, 又互不影响的世界, 只是因为某种情况而重叠在一起。打斗是打斗,列车是列车,不会影响半分。
  五条悟打了半天,发现夏油杰还没有带着乱步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在这里影响我展开术式, 就不能让个道吗?
  夏油杰心道叫人转移到安全的位置时,能不能说好听一点, 但他自己也无奈道:用咒灵试过了, 我们离开不了这节车厢。
  那唯一的办法果然是要找出这里面的咒灵了。但是有这个人在就很不方便。五条悟眼底里面已经涌出了杀意。
  还有一张方法让乱步把他那个故事写完,也许可以破解。
  五条悟立刻扭头对着乱步说道:那你还不快写?
  我卡文,写不出好结局,我不要随便写!乱步对自己下笔的作品要求极高,宁可重写, 也不想要烂尾。
  五条悟实在不知道乱步到底怎么想的,现在三个人困在这破列车里面与咒灵和一个被咒灵操纵的人殊死搏斗,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立刻逃往安全的地方吗?还有心情考虑文章写得怎么样?自己写完, 又是自己看, 就算是黑历史,也没有人知道?
  他是什么精神洁癖啊!
  你要是不写的话,我就揍你。五条悟提声说道,你想看大家因为你而死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若是控制不住,也不是他们死了就代表一切结束了。若是咒灵逃离,不会搞事,那也就算了,但是咒灵要是直接去了海滨酒店呢?不说远的,只说工藤一家子,谁去救?
  乱步被五条悟的斥声惊得一抖,最后还是接回了夏油杰递过来的本子。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过得也不久,领域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的时间流速是否一致并不得而知。
  可以知道的是,乱步在文章最后写下「终」这个字眼后,列车整个都开始颤抖起来,并且那开始变得泥泞不堪的肠道变成原来一开始的黄昏下的列车,光线变得柔和且温暖,就像是希腊画家spyros papaloukas笔下的画作,干净又温馨,最后都变成金色的文字落在纸页上,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变回黑字。
  五条悟和夏油杰重返海滩后,见到躺在一边昏迷不醒的伏黑甚尔,都松了一口气果然解决了。
  这人一放松下来,原本因为神经紧绷和飙升的肾上腺素而缓解的疼痛感便越发猛烈起来。
  五条悟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的伤势,但是还没有看清楚的情况,就看到乱步正发泄一般地撕着自己刚才写的作品。
  五条悟抿了抿唇,心情顿时也跟着不爽起来。
  诚然压着他的头写文章让他不开心了,但是江户川乱步至于在自己面前撕文稿吗?敢情他就是作品比不上其他人的生命价值了?
  短腿猫,你在做什么?五条悟压着脾气说道。
  乱步一手拿着撕碎的纸页扔到五条悟的身上,气鼓鼓地说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灵感,现在都变成废纸了!都是你!他策划了这么个悬赏计划,到头来就只有废稿,他快气死了!
  五条悟头上青筋顿时突突直跳起来。
  这扔纸在身上确实是不痛不痒,但是这种扔纸行为就很恶劣了。
  在他看来,这江户川乱步根本就不分轻重缓急,还乱撒气在别人身上。这平时就是太惯着他了,他才是这副完全不把别人当做一回事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卷入危险之中?更何况,你自己就在危险里面。我们去救你,你能不能别就像个熊孩子,愚蠢的小学生那样胡搅蛮缠?你能不能稍微靠谱地做清判断?
  往常五条悟和乱步吵架的时候,两个人的气氛多少还是松散的,但此刻仿佛空气也凝滞了一般。夏油杰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像平常那样,走到他们中间,跟他们说,「别吵了,这有什么好吵的」,甚至不能像那次警察局那样威胁他们。
  夏油杰发现自己的指尖都在发冷。
  地狱并不是在咒灵的领域之内,而是在他们两个人的争吵中。
  我根本没有叫你进来找我。你们自己跑过来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一副「我做的就全是我的错」的样子?!你为什么要怪我!
  那你在里面死掉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是吧?
  我死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父母!
  这死不悔改的样子让五条悟逼出冷笑:所以,就是说!别人对你的关心就这么不值一提,是吧?对,我才不是你爸妈!我要是你父母早就讨厌死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早就被你气死,早就把你扔到垃圾桶里面去了!你除了写作,就一无是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哦哦哦,不对,起码,你还知道写作是你的命根子,这一点也不算是你真的蠢。
  五条悟的嘲讽模式大开。
  (他再也不想管这个笨蛋了。)
  (这只短腿猫压根不会尊重人,也把别人对他的关心看得一文不值。)
  五条悟正收回冷眼,打算再也不和乱步说话的时候,乍眼间突然看到原本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江户川乱步绿瞳出瞬间湛出水光。
  五条悟顿时呆滞了。
  乱步眼睛那么用力地盯着五条悟,一副完全不服输的样子,但是眼泪已经模糊了眼睛数次,挂在眼眶里数次,鼻尖完全酸涩,嘴上仍不讨饶说道:对!就所有人讨厌我。你是最讨厌我的,那我也最讨厌你!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说完之后,乱步用力地用脚踢了五条悟一下,赤着脚地跑远了。
  五条悟用蓝瞳觑了一旁站得远远的,远离吵架风波的夏油杰。
  夏油杰见乱步跑远时就松动了脚步,说道:你也冷静一下。这件事不是你说对了就对了,也不是他说对了就是对了。你不也知道乱步是什么性格,他性子又倔又固执,之前老师也说他还没有一般人的常识和同理心,但本质也不是坏的。他要是真想害人,也不会挑偏僻的海滩。若真的不想救我们,他也不会动笔开始写。
  见五条悟还是没有吭声,夏油杰知道五条悟现在自己就乱着呢,于是夏油平静地说道:我去找他。他应该跑不远的。
  五条悟既没有出声同意,也没有开口阻拦。
  直到夏油杰的背影消失了,五条悟脑袋里面乱步突然变得歇斯底里的画面不断地倒带重演,心里又恼又烦。这时一片纸页正好吹到他的脚边。盯了数秒之后,五条悟弯腰捡了起来,目光也顺着海风吹散的纸页追了过去。
  又不是小孩子。
  哭就有用了?
  还比我大?
  说出来谁信
  五条悟边弯腰捡,边气愤地在内心吐槽着。
  *
  离开沙滩不远的灌木丛里面,夏油杰注意到乱步新买的沙滩鞋被藏在里面。乱步在沙滩上玩的时候,总是会把鞋子乱丢,回头就找到一只而已。这是今天,不,过了12点,是昨天了,刚买的。在追上乱步之前,夏油杰把鞋子拿出来了。
  他赤着脚能走多远?
  正如夏油杰所想的,乱步真的跑不远。不仅是体力问题,再加上水泥路并不比夏夜晚上的沙滩,在夜间又冷又硬,乱步还因为踢了五条悟,自己的脚也跟着抽疼,走路更是踉踉跄跄。
  夏油杰还没有见过发完火之后,自己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的。若是换做平时,夏油杰大概会很不厚道地笑两声,但是此刻乱步可能还在哭,夏油杰反倒一点取笑的心情也没有。
  往日倒是想要看骄傲的他抽抽噎噎,委委屈屈,又不得不认命的样子,但是现在夏油杰却不想看到他的眼泪,只是跟在他后面,什么也不说。可认真想起来,夏油杰长那么大,也没有安慰过人,连女孩子都没有安慰过。这十七年份的耐心都压在了这个认识不到一个多月的人身上,连夏油杰都不得不惊讶,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宽和的一面。
  也没有走太久,乱步突然停在路中央,蹲在地上。宽大的衣摆跟着晚风在地上扫来扫去。夏油杰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双手无措,最后插着腰地看向天空。
  (这个时候到底说什么?)
  (要是他突然赶自己离开,那自己是走还是不走?)
  当时跟过来的时候,夏油杰也没有想那么多。但是现在情况突然把问题带到面前,夏油杰顿时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上台演讲的学生,还没有开口,自己就卡词了。
  那个白毛就是个大笨蛋。
  乱步的喉间还有哭腔,因为自己好面子,刻意压着声音,于是整句话的声音变得瓮声瓮气。
  肯说话就还好。
  作为损友,夏油杰黑五条悟就是一把好手:悟本来就是个笨蛋。
  (明明知道江户川乱步是小孩子脾气,却总是要逗他,烦他,气他。现在踩雷了吧?)
  乱步头也没有回,依旧低着头说道:你才不是那么想的。
  夏油杰顿时卡词了。
  你认为笨蛋的人不是他,是我吧。你也是坏人。乱步咬着唇说道,从第一天见面开始,你就觉得我是个胡作非为的熊孩子。你不说,我不讲,就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了吗?你才不是在照顾我,只是在利用自认为的优越感在看扁我。
  如果这是你的气话的话,我就当做没有听到。夏油杰可以体会到刚才五条悟剑拔弩张的气势是由着什么带起来的,继续说道,但是你如果真的是这么认为,我是这样看你的,我会用拳头扁你。
  看,你还凶我
  夏油杰真的讨厌这种感觉。
  他讨厌毫无意义,没完没了的吵架,也讨厌这种需要把自己的想法解释得一清二楚的场合。他不喜欢这种要剖开内心,把自己全部都露给别人看的做法。夏油杰内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到乱步的脚步,弯腰低头,直接跳开话题,说道:你怎么蹲在地上了?
  乱步没有抬头,只是说道:我脚疼。
  那为什么在沙滩上不穿鞋子?
  鞋子缝隙容易夹沙子。才换了新鞋子,又被发现鞋子夹沙,不就知道我自己跑去沙滩了?
  现在乱步这话一落,夏油杰便在想,果然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计划。若不是自己有追踪型的咒灵,恐怕也不一定知道乱步会在沙滩上。也许,他真的能瞒天过海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