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朝李芳仪、沈小媛微微一福身,说:“芳仪、小媛,我先告退了。”
说着转身,由苏清、赵全和紫玥陪着回落霞阁去了。
……
徒元义上完大早朝,因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刻,心胸中一股缠绵之意越重。他几乎每天都会动动身手,今想去北苑练武场活动,心中却想着她,要召她伴驾。
赵贵让李荣去传,不久李荣回来说:“才人不来。”
“什么?!”
李荣苦笑,说:“才人说,她被惩罚撤牌子一个月,现在正在受罚当中,不得伴驾。”
紫月、雪珏正当值,当李荣来传召邢岫烟被拒时,她们都觉得她疯了。
邢岫烟拿着一本书卷,倚在榻上翻看着,二婢对看一眼,由嘴巴更利索的紫玥先开口。
“才人,您被皇后撤了牌子,但圣人召您伴驾不正是机会吗?你怎么能拒绝了呢?”
“是呀,才人。您要不去,圣人许是不能理解您守规矩,只当你使性子,他召了旁的妃嫔去伴驾吃亏的不是才人吗?”
邢岫烟放下书卷,叹道:“哪吃亏了?”
性子更火一些的青璇说:“若是让别的妃嫔得宠,才人不就吃亏了?”
邢岫烟切了一声,说:“早我八百年圣人就妻妾成群了,要吃亏也早吃亏了,现在算什么吃亏呀?这后宫就这么回事,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也别把自己不当回事,基本能过就行。”
紫玥、青璇三观尽毁,怎么有这么抓到一副好牌当烂牌打的主子?
正在这时,谢贵人和王贵人、陈美人过来看她,邢岫烟一见是有四个人,不禁让紫月去拿出麻将来。
麻将起源很早,在这个时代也早有了,只不过大周朝的麻将和现代人的略有区别,但都是益智赌钱,本质是相同的。
“难得你们过来,这日子无聊得快要发霉了。”徒元义现在还没有同意她写耽美小说,更不同意她写言情小说,而雅事她也觉得和黛玉她们一起才有趣,在后宫中展现这些才艺就很不必,且死得快。
谢菀莹微笑道:“几位姐妹也是左右无事,一起过来瞧我,我想邢妹妹怕也是一个寂寞,便带着大家不请自来了。”
邢岫烟笑道:“两隔壁同一座楼里,还要怎么请呀?”
说着招呼着王贵人、陈美人也一起坐下,几人倒也知道马吊,只谢菀莹不太会打,但是三个人教一个人、而谢菀莹又是聪明人,不多时就明白了。
一副汉白玉的牌子,做工精致,磨得平滑如镜,四人就开始筑着长城。
便有金瑶等人侍着茶水和瓜果,麻将桌旁又放着两盆冰,这地方虽小,但和谢、王、陈三人住的地方相比可是天堂了。
四人边打边聊,王贵人是青州节度使的女儿,陈美人是武昌知府的女儿,也是五品以上的大官了,没想到也只封了一个这样的低等妃嫔。这般人才,真是浪费了。
四人一边说起自己的家乡,一边打着牌。
陈美人说:“我从小就在武昌长大,我刚出生时父亲才是知县,一步步才升上知府,也是造福一方的。我在湖广一带,说实话,心气是有些高,但来了宫里,才觉得天外有天,与邢才人相比,却是远远不及了。”
邢岫烟哧一声笑,摸了牌,再出了一个一筒,说:“你就别夸我了,琴棋书画我都是略懂,要说才艺呀,我就是喜欢吃。听说那武昌鱼天下一绝,就是没有机会吃。”
陈美人脸上挂着惊喜,说:“我们武昌的鱼确实鲜美,但没想到邢才人也知道。”
邢岫烟笑道:“有诗云,‘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阔。不管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
谢菀莹赞道:“真是好词,是哪位名家所作,我竟没读过。”
邢岫烟微怔,才说:“是我在老家听过的一首词,无名氏所作。”
王贵人却叹道:“我可没有读过这么多诗,只怕圣人不喜我这样的女子。”
邢岫烟倒是没有接这句,却是陈美人问道:“邢才人,圣人他喜欢什么?”
邢岫烟淡淡道:“嬷嬷教导过我,圣人的事后妃也不能乱传的,以免引来祸患。各位姐妹现在位份在身,我想总有承宠之日,也不必心急,圣人只是朝政缠身抽不出空来。”
谢、王、陈三人脸色稍霁,一边打着牌,尚膳监送来了四种糕点正热乎,四人中场休息净手吃糕点。
核桃酥、枣泥糕、酸梅糕、桂花糕,全是老李的拿手点心,香甜酥软,吃着齿颊留香。
几个女人吃得甚是愉悦,王贵人、陈美人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果然如谢贵人说的,这有宠有关系才是王道。
正说话间,忽听门外苏全报道:“赵公公到!”
众女还想着是哪个赵公公,但见来人进来穿着的首领厂公大监的衣服,不禁吓了一跳,都站了起来。
圣人有旨意传来,在场诸小主和奴婢毕跪下听旨。
赵贵一甩拂尘,口内道:“圣上口谕,传邢才人侍膳。”
邢岫烟微微一怔,说:“赵公公,我现在正在受罚当中。”
赵贵看了看桌上的麻将,说:“皇后娘娘是惩你撤掉牌子不能侍寝,但是没禁你足,也没说不能侍膳呀。才人这就跟杂家走吧。”
邢岫烟只好点了点头,赵贵说的也有道理,三陪只禁陪/睡,没有禁陪吃。要说在宫里的靠山当然是皇帝,皇帝这么说,那就是没事了,他总得为自己的话负责吧。
谢、王、陈从楼阁上层看着小轿接走了邢岫烟,心中都难以一点都不嫉妒。到底后宫之中受宠不受宠直接关系到生活品质。
……
皇帝用膳当然也是有规矩,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寝不语他肯定难做到,鱼水欢爱时他也是情话缠绵的哄着的,但食不言还能做到。
说是侍膳,但不过是一起吃。徒元义节俭,她才发现他平常吃饭用度和她差不多,午膳竟然也只摆四菜一汤。可想而知其她妃嫔的宫中份例是怎么样了,也就高位妃嫔有小厨房,自己出钱自己做东西吃。
不然,这里真是减肥圣地,因为普通妃嫔的饭菜是大锅饭菜,对于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可参考贾府)真是太难以下咽了。吃上宫中的大锅饭时,邢岫烟想那些原本幸福过日子大家闺秀小姐一定是怀疑人生的。
邢岫烟不得不说徒元义真是扣到家了,他在这方面精打细算,而省出来钱拿来养锦衣卫、养僚臣并准备投入基础教育。皇宫中除了皇后,也就供邢岫烟的生活花了他一些私房。
嗽过口后,她才跟着他的步行到武场,宫内再受宠也不可能共乘御辇,两人就步行。
邢岫烟一直没有开过口,徒元义忽问她撤牌的事,邢岫烟淡淡道:“臣妾违反了宫规,所以撤了牌子。”
徒元义道:“你倒无所谓。”
邢岫烟看看长长的宫墙夹道,比之庭院深深还要深深,不禁有丝轻笑:“臣妾有所谓没用。”
徒元义想了想,说:“你也不是真的没所谓,是别人怎么样你都没所谓。当日刘氏打你,你不想报复回去,却把怨气都撒在朕头上。”
他以为她会向他提报复刘氏的要求,他可以逗逗她,吊吊她,再遂了她的愿也无防,只要她让他欢喜,但她竟是一次也没有提过。
相伴一百二十年,他其实也同样知她的性子,原是难有事让她放在心上。可是她一旦迷进什么事,又是万分专注的,比如写故事和刺绣。
他是一个皇帝,自来都是女人争着讨好他,他便是觉得自己最喜欢的女人最该专注精神和感情的只能是他。她千方百计讨好他,她发现他的好,看着他的眼神有几分爱慕和热情,他便愉悦,她若神情平淡他便不喜。
邢岫烟呵呵一笑:“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担当嘛,自己小老婆做的事,我不怪她老公怪谁呀?我当圣人是铮铮儿郎才怪你,那种会推卸责任的男人才是窝囊废,圣人可是大英雄。”
徒元义却被怼得发不出火来,深呼吸几口气,终是冷哼一声,龙行虎步加快了脚步,顿时抛下了她。
“皇上,你等等我嘛!”
徒元义还是放慢了脚步让她跟上,邢岫烟到了御花园边的小道,御花园较大,落霞阁靠近东六宫,而这边是靠近西六宫和上阳宫。
总体来说,大周皇宫的布局是这样的,过了朱雀门是大朝会和大祭祀才用的大明宫,当然有青龙、白虎两殿可供居住活动,但是现今皇帝没有住那边。
往内是坐居中央的太极宫,包含太极殿、两仪殿、武英殿、甘露殿和寝宫这些主要宫殿群。太极宫两边是为东西六宫,东六宫之东有慈仁宫,西六宫之西有慈安宫,原曾是真宗时两宫太后居所,但是现在慈仁宫居住着刘太后,慈安宫住着周淑贵太妃。
而太极宫之北是一大片的御花园子,高宗性喜奢华,在位四十二年修园子的钱花去不少,极尽享受,可不像故宫里的御花园像是玩似的,这里像个超级大观园。
第74章 “规矩”皇帝
这个御花园的西北角就是上阳宫了,是太上皇居住的宫殿,更小巧精致,不像大明宫、太极宫这么辉鸿大气。
而东北角是北苑,是皇家武场、跑马场,当然也有供皇帝居住的宫殿,徒元义政务较空时会住这边,免个两天小早朝。
一路廊腰缦回、檐牙高琢、勾心斗角,经过园子人工河又听泉水丁冬,穿过花园小道时奇珍异草葱茏茂盛,那圆明园像是在这重现。
邢岫烟觉得在这内宫中靠走真不是明智之举,她是民间出身,又有灵气护身尚且觉得又热又累,要是别的妃嫔早便趴下了。
徒元义倒是气息丝毫不乱,一到演武场,她被戴着帷帽,在一边坐下磕瓜子、吃西瓜,而他换了单衣,剑舞游龙练起来。
又可以看他的剑术表演和耍大刀,邢岫烟如曾经一样,不吝啬掌声和喝彩声。
还有在场的宫中选出来练武的太监和孤儿出身的未来锦衣卫站了满了武场。
徒元义亲授武艺可是莫大的荣耀,太监想要更好的前程也只有勤习文武,那些孤儿出身没有根基的锦衣卫就更是如此。
在木桩制的假人阵中,但见人影闪过,剑光霍霍,一时之间咔嚓撕裂声不绝,似乎只有一瞬间,十二个木头假人已经被宝剑断首或腰斩,如此刚猛和快速的剑法,演武场数百人齐声叫好。
徒元义呼出一口浊气,龙行虎步回到御座,说:“要想成为合格的锦衣卫,拿出你们的本事来!”
“吾皇万岁!”一队百人少年手中拿着绣春刀排列在演武场中,一招一式练起来。喝声不绝,百人一个踏步,一个剑招都带动地动和罡风似的。
他们的招式没有徒元义刚才复杂,而是极尽实用简化,但是看他们进攻的方位和狠劲,也是招招要害,得手对方不死也重伤。
太监方队练演的招式就不似这样刚猛,剑法多了灵巧阴柔,从六千太监中挑出百来个小太监可以培养读书习武倒也不是难事。
先后有两批太监学过些武功,然后“毕业”编入东西厂,东西厂有监视百官的权力,但没有处置权。
乾元朝东西厂对百官不是说没有冤枉,但受冤枉的较少,因为主审的还是刑部、大理寺。
天很快就黑了,徒元义留宿北苑。北苑还有皇宫中的温泉浴场,练了武之后,到这泡泡消除疲劳。吃过了晚膳,就到了温泉浴场泡汤。
泡温泉这种工作不会难,邢岫烟坐在池壁沿,让身体全浸入温泉中,舒服地长呼一口气。
“秀秀很喜欢泡温泉吧。”一旁的徒元义忽说。
“舒筋活血解乏美容,谁不喜欢呢?”
徒元义说:“那么,你就留在北苑好了。”
“哈?”
“这个月就留在北苑香汤侍浴。”
“但是……”
徒元义道:“不能侍寝就侍浴吧,不好好工作哪有机会升职加薪?”
邢岫烟倒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不管怎么样今生的职业不可能是女总裁和女王爷了,不想当太后,怎么也要混到婕妤,好有机会让母亲来探望。
邢岫烟瞄了瞄他,说:“圣人,你转个身,我给你擦背。”
徒元义转过身去任她一个劲地用力擦拭搓磨着他背上,但早就心猿意马。
他好不容易将人弄进宫来,盖棺定论为男女关系,此时哪里会委屈自己?他原本想当个明君,理想是建造一个伟大的大周帝国,但是偏偏遇上了她,总是忍不住要人神共愤昏溃几出。明明帝王不能有喜好,或者被人抓住喜好,偏偏近侍都知他的心尖尖儿。
邢岫烟被他整个身子抱起便不好预感,好在她自踏进汤园就没有想过是纯洗澡。没有天真到那种地步。
他挤压她贴着壁沿,俊颜因泡了热汤而桃艳,凤目幽幽含火,水滴在他脸上脖子下滑落。
他抚着她的额,捧着她的颊,喘出一口热气,盈盈目光深深望进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