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太后。”秦顺容回过神,赶紧行了礼。
宋盛和小太监们也都跪了一地。
殿里的血腥气有些浓,太后蹙紧了眉头。“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狭长的凤目打量着秦顺容,太后一眼就瞧见了她衣衫上的褶皱。“秦顺容,你来告诉哀家,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宋盛的后脊梁都被冷汗给浸透了。他低着头,咬着出,没想到太后居然会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可是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秦顺容得逞。攥了攥拳,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太后……”
“宋公公。”妙嫦并没有给他好脸色:“太后是在问秦顺容,既然没有问你,何须你多嘴。”
“奴才多嘴,还请太后恕罪。”宋盛连忙退后一步。
“回太后的话。”秦顺容拧着眉头道:“臣妾领着两名侍婢来斋心殿祈福,哪知道遇到个疯疯癫癫的内侍监。他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的缘故,见到臣妾忽然就扑上来发疯一样。臣妾一时心慌,就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扎在他手背上。他喊叫的声音惊动了宋盛他们。他们就冲了进来将那癫狂的小太监给拿住了。”
宋盛顿时就松了口气,没想到秦顺容居然懂得变通。不过想也是,她肯定也不想给太后留下不好的印象。身为妃子的,却被当奴才的给欺负了。这话好说不好听的,也难免脏了太后的耳朵。
“是这样吗?”太后凛眸看了一眼宋盛。
“回太后的话。”宋盛往前一步,恭敬道:“是奴才发现手底下的小太监癫狂,在宫里狂奔惹事,故而领着人来追。不想还是险些让他伤及秦顺容。都是奴才教导手下人无方才会出这样的事情,还请太后责罚。”
望了一眼宋盛,又望了望秦顺容,太后微微道:“既然是癫狂,就赶紧送出去过医治。意外的事情没有人谁能预料。”
“是。”宋盛紧忙行礼:“奴才这就着手去办,先行告退。”
太后微微虚目,皱眉道:“哀家也是难得来一回斋心殿,没想到一来却碰上这样的事情。瞧你这样子,八成也是吓得不轻。祈福便是不必了,你也赶紧回复春殿歇着去吧。”
一说到这个,秦顺容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太后有所不知,臣妾已经将随身的东西都挪到这斋心殿里来了。恐怕是要在这里小住一阵子。”
“哦?”太后不解的看着她:“这是为何?”
“臣妾和徐丽仪之间,似是有些误会……皇上前些日子也说要另择一处给臣妾住。所以……”秦顺容垂下头去,没有再说什么。
可即便是她不说,太后也猜到了:“那一晚复春殿的事情,哀家也听说了。想必是徐丽仪误会你多口,向皇上说了什么致使误会的话。罢了,你这样子留在斋心殿,哀家也不放心。不如你就干脆搬到哀家那里去小住些时候。”
秦顺容有些喜出望外,可更多的则是担忧:“臣妾愚钝,怕会叨扰太后的清静。”
“无碍的。左右这些日子你一直照顾着哀家的身子,有你在侧,妙嫦她们也是高兴的,毕竟能免去好些功夫。”太后面庞温和:“妙嫦,那你就带着秦顺容好好去安顿一下。哀家正好想在这里清静清静……”
“诺。”妙嫦温和的对秦顺容点了下头:“顺容就请跟奴婢来吧。”
“多谢太后。”秦顺容双眼凝聚着雾气,脸上的笑容却很好看。“臣妾先行告退。”
待人走出去了,殿中又安静下来,太后才微微凛眉。“但愿哀家这回没有看错人吧……”
宋盛并未走远,而是一直盯着斋心殿的动静。
见秦顺容是和妙嫦一起出来,还拿着包袱,他就明白了。原来秦顺容在弹指之间就巴结上了太后,自己这么一闹腾,居然顺水推舟的帮了她一把。太后身边没有人可用,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没想到淑妃才死,就轮上秦顺容走运了。
“你去,从库房里寻些好东西,让人悄悄送去太后宫里给秦顺容。”宋盛吩咐一旁的小太监。
“公公,咱们不是要弄死那个秦顺容吗?怎的又要给她送东西?”小太监一脸的茫然。
“让你送你就去送,哪来那么多废话。”宋盛懒得和他解释:“记住,一定要挑好的。切莫假手于人,一定要亲自交到秦顺容手中去才可。”
“是公公,奴才记住了。”小太监急忙退了下去。
宋盛打定了主意,就赶紧往华荣宫跑,太后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那她可得好好的去知会韦妃娘娘一声。也好让娘娘早早的有所防范才是。
第95章 喜事迎门
>> 没想到太后一去斋心殿,就足足待到了傍晚。
秦顺容听闻太后回来,急忙迎了出去。
“臣妾拜见太后。汤药已经熬的差不多了。等下太后用了晚膳就可以服用。”
她温婉的样子,看上去很柔顺。太后听她这么说话,不由得想起以前苏荷在的时候。
“从前苏贵妃也是这样照顾哀家。这一转眼,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没有了。”太后显得特别伤感,似是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事。
“太后诵经祈福到现在,怕是劳累了。不如奴婢让人先去准备沐浴的香汤,晚膳后也好给太后解解乏。”妙嫦体贴的说。
“嗯。”太后点头:“去吧。”
言罢,对秦顺容道:“你陪哀家用晚膳。”
太后是说,让自己陪着用晚膳,而非伺候用晚膳。秦顺容的心不由得一颤。这样的殊荣居然会落在她身上。“多谢太后恩典。”她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坐在太后身侧,秦顺容小心的替太后布菜。“臣妾不知道太后喜欢吃些什么,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太后恕罪。”
“你不必这般战战兢兢。”太后温和的冲她一笑:“哀家只是觉得一个人用膳太安静,想着能有个人作伴说点什么也好。”
“是。”秦顺容微微一笑。
“哀家记得,你入宫时候才不过十五。”太后微微凝眸:“那时候,哀家还是很看重你的。可是你怎么就忽然被皇上发落去了望宫,还一住就是那么多年?”
“臣妾……”想起了当年的事情,秦顺容只觉得委屈。可当着太后,她也不敢落泪,故而苦涩笑道:“臣妾是因为得罪了当时的宠妃冯卓儿。冯卓儿罚臣妾于宫道上长跪不起。十五岁……臣妾那时候心高气傲,根本就不愿意低头,以至于和她起了龃龉。争执之间,冯卓儿故意跌倒。臣妾看的格外清楚,她连一点都没擦破,却禀告皇上臣妾对她动了手。于是……”
“心高气傲。”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谁不是有几分傲气。可是在这宫里待得久了,傲气就渐渐的消耗完了。棱角也磨平了。日子还不得是一天一天的过么。是顺心顺意的过还是委曲求全的过,却有很大的差别。”
“太后所言极是。”秦顺容低下头,心里翻滚着委屈。“臣妾从前要强的太过了,才会换来这样的下场。现在懂得谦让,却也是徒劳。”
“未必。”太后幽幽一笑:“后宫女子的前程,都攥在皇帝手里。你想要出人头地,只消好好侍奉圣驾便是。从前那冯卓儿那么得宠,不也转眼烟消云散了。这世上的事情,哪里就是那么好预料的!关键看你有没有心。”
秦顺容连忙起身,跪在了太后身亲。“臣妾愚钝,却也不想白白辜负此身。恳求太后为臣妾指点迷津。臣妾盼望着能有出人头地的一日,不为别的,只求能好好侍奉在太后身侧,在这后宫里活的顺心顺意便是了。”
“好。”太后温眸而笑:“你有这份心思就好。你有这份心思,那哀家就能成全你。”
“多谢太后成全,臣妾一定尽心去做。”秦顺容的眼底涌起了泪花,这么多年了,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成为宠妃的心思。哪怕她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了。哪怕皇帝心里根本有没有她的存在。她都没想过自己会做不到。只是在盼着等着一个机会罢了。而太后,恰好就给她提供了这个机会。”
徐丽仪有些不习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用晚膳。原本怀着孕也辛苦,嘴里没滋味,这下可好,更不用吃了。“撤了吧。”
“丽仪就喝了几口汤而已。”宝樱担心的不行:“这样子身子恐怕吃不消。不如奴婢去做些丽仪最喜欢的虾仁馄饨,您多少再吃两个。”
“这样的季节,鲜虾原本就不多。还要手沾凉水去剥虾壳。罢了,太麻烦了。”徐丽仪连连摇头:“你炖的汤极好,喝着暖胃。我用了些很舒服,就撤了吧。”
宝樱动了动唇,想要劝一句。可徐丽仪已经就着小婢子的手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丽仪是不是想着秦顺容的手艺?”宝樱小声的问:“要不奴婢去请秦顺容回来吧?”
“这倒是难了。”徐丽仪凝眸道:“方才小石头送了消息回来,说秦顺容去了太后宫里。往后她近畔照料太后凤体,自然是不会再回咱们这里了。”
“可是……”宝樱是想问,难道就这么和秦顺容翻脸了,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吗?只不过她一个奴婢,也不好这样多嘴,所以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丽仪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得了,你下去吧。”
“是。”宝樱连忙退了下去。
徐丽仪就着小侍婢的手走进院子里,正好看见胡啸过来。
“还习惯吗?”她有些担心的问。
“没什么不习惯的。”胡啸笑的有些不自然。“其实我的身份早就该说明了。当侍卫也好,做宦官也罢。命数如此,怨不得别人。”
“对不起。”徐丽仪一直很想当面跟他道歉:“是我连累你,逼得你不得不说出真相。”
“倒不如说是你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有勇气面对我自己。”胡啸叹了口气:“若非如此,我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这回,皇上念在丽仪您的面子上,才肯绕过奴才这一回。还恩准让我留在您身边伺候,因祸得福。倘若是一直瞒下去,终究被发现了,那可就不是像现在这儿简单了……”
“总之如不是你肯帮忙,我也不能这么顺利的让秦顺容离开复春殿。她既然存了要获宠的心思,我就得成全她。也亏的是她还没有真的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否则,那就不是撕破脸那么简单了。而是……”
而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后面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徐丽仪轻叹一声,才道:“你的伤还没好,让小石头带你下去,好好养着。不急着当职。”
“多谢丽仪体恤。”胡啸行了礼,转身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宛心公主过来了,芽儿能不能应付得了。”徐丽仪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久久没有做声。
而这时候的青鸾宫,也确实非常热闹。
因为宛心公主过来,皇帝也吩咐了御膳房多准备些佳肴送过来。加上腾玥和薛翀都留下一同用膳,腾芽也吩咐小厨房自己做了一些。几个人一起用些,再说说话,倒也十分热闹。
只是席间,薛翀对宛心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好。
“多谢三公主的宽带。”宛心吃的尽兴,举起了面前的茶盏:“我向来滴酒不沾,就以茶代酒吧。在我落难的时候,三公主你还肯收留我,当真是让我万分感激。”
说完,她喝了口茶。
“若非你救了我,现下我兴许也没有机会收留你了。”腾芽喝了口酒,笑吟吟的说:“不要再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了。你才到盛世,想必是累了。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了沐浴的香汤,泡个热水澡,就早点睡吧。明日一早,我领你去皇祖母宫里坐坐。”
“好。”宛心起身对腾玥和薛翀道:“大公主和三殿下还请慢用,我就先失陪了。”
“好。”腾玥温和的点了下头。
薛翀的眸子里,光彩依然沉冷。他没有说话,心里却禁不住在想,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赶走宛心。“你真的要留她在青鸾宫住下?你有没有想过,她忽然来一定是有目的的。向她这种身份,躲避盛世还来不及,她却主动送上门来。生怕你们找不到她似的,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你为什么非要把人想的那么坏呢。”腾芽不解的望了薛翀一眼:“其实我和宛心的心结都解开了。这样不是很好嘛?宫里的事,那么多勾心斗角,多累啊。能冰释前嫌,好好的相处,才有心情去做别的不是么!”
“是啊。”腾玥也点头:“我觉得芽儿说得对。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宛心已经很凄凉了,能找到个暂时容身的住所也不易。她哪里还有能力和芽儿为敌。光是父母的事情,只怕也伤心的要命了。”
“这正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薛翀凛眸,慢慢道:“若不是芽妹妹坚持和高世渊回开乐与三公主对质,引发后来的事情。也许焸公主的事情也不会被揭穿的如此彻底。不错,整件事的确是焸公主自己惹出来的,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会放过一个有份害死自己父母的人吗?”
她这么一问,腾玥不由得愣了一下。“好似是不能。就像我现在,仍然不能彻底放下对姨母的成见一样。我明知道是我母后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可我见到她就是会觉得别扭。我怨恨她为什么就能无条件的夺走父皇的心,我也怨恨她的存在害死了我母后,哪怕我明知道错不是她犯的。可是我一见到她……”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腾玥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脑子也跟着晕起来,心里的话自然也就憋不住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能我太失败了。”
“好了,别说不开心的事情了。”腾芽朝薛翀道:“可能你说的也有你的道理吧。只是我现在不愿意这么去想。”
“等你愿意的时候,或许都迟了你明白吗?”薛翀很是担忧。
这时候,小毛蛋快步走了进来。“三公主,外面有人求见三殿下,说是有重要的的事情必须面见三殿下才可。”
“那就让他进来吧。”腾芽点头说道。
“不必了。”薛翀起身朝腾芽笑了下:“多谢芽妹妹的款待,我自己去见他就是。”
虽然对薛翀不是特别的了解,但是腾芽能觉出他这时候心里有事。所以也没有阻拦。“好。”
腾玥走到腾芽身边,凝眸看着薛翀的背影,忽然就笑了起来。
“长姐笑什么呢?”腾芽纳闷的看着她。
“我在笑你啊。”腾玥少不得惋惜的说:“人家对你这么好,你却不为所动。他若不是在意你,怎么会苦口婆心的说那么多。倒是你,真的就对人家半点意思都没有吗?”
“长姐。”腾芽冲她笑了笑:“说真的,我只把薛翀当成兄长一样。我对他没有别的心思。”
“唉!”腾玥连连点头:“也是,你有了烨辰哥哥,自然就不会看得上别的男人了。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宛心真的放手了吗?她会不会趁着现在这个局面,博取同情,让烨辰哥哥回到她的身边?”
“应该不会吧。”腾芽转眸道:“她们之间,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既然都说清楚了,还有什么可纠缠的。”
“倒也是。”腾玥点头:“难得没有别的事情,你还要不要再陪我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