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若是左妃娘娘不说,臣妾压根就不会知道还有这一层。”腾芽的确是没从黄桃嘴里听说这些事。甚至也没从宫里任何一个奴才的嘴里听说这些事。且那溪夫人,平日里穿戴的和旁人也没有什么不同,根本没格外的显出富贵来。确实无法让人联想到这些。
“溪家的人低调,连同溪夫人也比较含蓄,从来不在人前提及这些。”左清清凝眸道:“就算是皇后也未必知晓此事。而本宫若非母家的缘故,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透彻。想来这后宫之中,除了你与本宫,也就只有溪夫人自己知道。当然,咱们的皇上心里一定有数。”
腾芽连连点头:“多谢娘娘提点。”
“你呀,总是这样见外。”左清清拿了一碟切好的果子,送到腾芽手边:“这是外头才贡来的蜜瓜。说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一路上都在冰格子里用棉被包裹安放。才不会腐烂也不会冻坏。何其金贵。只是神医说我身子畏寒,不能用。你尝尝味道怎样。”
腾芽拿一旁放着的银签子戳了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吃着。“的确很甜,果香味十足。”
“那就好。”左清清微微一笑:“等下我让人都送去你宫里。你自己留着吃也好,送人也好,你自己拿主意。”
“多谢娘娘。”腾芽并没有拒绝。“娘娘如今的身子好多了,瞧这样子,龙胎也安稳。只是即便如此,娘娘也不要因为别的事情太过费神,终究是静心养胎比较要紧。”
“妹妹说的是,我会注意的。”左清清和婉一笑:“只是妹妹你可千万要小心。这一次,是皇上故意将墨殿下送去溪夫人身边抚育,想来是皇上护着你的缘故,才迫不及待的揭穿溪夫人的伪装,让皇后把矛头指向茵浮宫。但溪夫人能一步一步的算计到这里,足见她也是部署了许久。你可千万要当心。”
腾芽少不得轻叹一声:“不过是杂耍班子遗落了一只小猴。小猴不知道怎么跑到我房里来。就那么一时心软,给留下来饲养,就惹出了这样的是非,娘娘说得对,臣妾是得当心了。”
“唉!”左清清也是连连叹气:“你呀,总是叫我娘娘,自称臣妾的。你都帮了我好几次了,难道叫我一声姐姐你会吃亏吗?还是你觉得我不配做你姐姐?”
“芽儿自然没有这个意思。”腾芽勾唇道:“只是身份悬殊……”
“若论身份,你还是盛世的三公主呢。而我不过是臣子的女儿罢了。”左清清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看的出来,你是个罕见的善良的好姑娘。你放心,我左清清最看重的就是情意,你这么帮我,若有你需要我出手,我一定会帮你。姐妹之间,何必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总之你宽心就是。”
腾芽看见她妩媚的眸子里都是真诚,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多谢姐姐。”
“这就对了。”左清清不由得高兴:“妹妹,你现在恩宠优渥,最要紧的就是防着后宫的妒恨。后宫可是个千人千面的地方,想知道谁是人,谁是鬼,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且得要费些功夫呢。慢慢来吧。”
“姐姐说的是。”腾芽温和的点了下头。
左清清忽然就绷了脸:“谁让你进来了?”
腾芽顺势望了过去,之间一道颀长的身影,穿一件灰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一对大雁,大雁相依相伴,看上去缠绵有情韵。可是仔细看一眼,又似乎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正恍惚,就看见那人快步走上前来,沉眉道:“左妃娘娘放心就是,在下一介郎中,不该听的话,一个字也不会听进去。且既然您请了在下入宫,便是要听从在下的吩咐配合诊治。若因为你的疏忽而导致在下的医治效果欠佳该如何是好?知道的是您不听郎中的话,不知道的还当是在下医术不精。若是因此而毁了在下的名誉该如何是好?倒不如娘娘现在就下恩旨,让在下出宫便罢!”
腾芽以为自己幻听呢,怎么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郎中。
然而左清清却温眸一笑,满怀歉意的说:“本宫怎么舍得毁了神医的名誉呢。何况本宫也并没有不听从你的吩咐。不过是今日没有那么热,后花园又舒适,便让人请了妹妹过来闲话两句。神医不必担忧。”
“这就是左妃口中的神医啊。”腾芽禁不住啧啧。
那人侧了脸,有些不满的与腾芽对视一眼:“这位小主有礼,在下宁申。并非什么神医,不过是游走于江湖的郎中而已。是左妃娘娘抬举。”
“宁神医还真是与众不同。”腾芽没想到这位神医这么年轻,原本是想问问他能用什么法子,替左妃安胎。可他这样子,便觉得不可深交,索性也免了这个念头。“左妃娘娘好好歇着,臣妾告退了。”
“好,改日得空,妹妹多来坐坐。”左清清连忙吩咐身边的杨桃:“去把蜜瓜给滕婕妤送漓乐宫去。”
“是。”杨桃恭敬的应下。
腾芽朝宁申略点了下头,便走出了后花园。
“娘娘,服药的时间到了。”宁申从袖子里取出了药瓶,取了一颗倒在左妃的掌心。
左清清毫不犹豫的放进口中,皱眉咽了下去。“神医总是喜欢把药汤制成药丸,这样免除了不少的麻烦,本宫吃着也没有那么苦。”
“熬药需要时间,那就索性一次制好。等要服用的时候直接吞下药丸即可。若是吃一次,煎一次,也格外麻烦。”宁申看她脸色不错,便道:“娘娘的身子渐渐好起来,胎也安稳。只是在下不得不提醒娘娘一句,这胎最多也只能保到六个月到七个月的样子。到时候,一定要催生,才能母子平安。否则……”
“本宫都记住了,你不必再说。”左清清微微蹙眉:“本宫舍不得这个孩子,母家也不会让本宫舍下这个孩子。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花费那么多力气,将神医请来宫里为我安胎。即便将来……本宫再不能有孕,也是本宫的宿命。本宫不会因此怪咎于你。你大可以放心。”
“娘娘要怪在下,在下也没有办法。”宁申蹙了蹙眉:“只是静心养胎是正途。既然娘娘决计要这个孩子,别的事情就暂且放下吧。您总是这样费心费神的,实在是有碍护胎。”
“知道了。”左清清被他说的头疼:“本宫一定小心就是。对了,方才忘了说,那位滕婕妤也颇通医术,你若是得空,指点她一二也是好的。”
宁申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院门:“倒是没看出来。”
“呵呵。”左清清不禁一笑:“哪里有那么容易让你看出来呢。”
宁申没在说下去,皱眉道:“娘娘,让在下替您把脉看看。”
“也好。”左清清点头。
刚回了漓乐宫,左妃宫里的人就把蜜瓜送了过来。
还真是不少,好大的一筐呢。
“这些是什么啊?”冰玉快步走出来,看见这些蜜瓜不由好奇。“这样的瓜,看上去很特别呢。这瓜皮上坑坑洼洼的,竟然不如西瓜光滑。能好吃吗?”
“你去切一个来吃不就知道了。”腾芽笑着说:“不过这些瓜运来的时候用冰封过一段时间,怕是防放不住。咱们宫里留几个自己吃,其余的都送去皇极宫,让皇上分配吧。对了,让小川子跟颂昌说一声,那是左妃娘娘宫里送来的。”
“是。”冰玉笑着点头,召唤宫人们过来搬瓜。
倒是黄桃一直在旁边站着,有些走神,完全没注意这边在说什么。
“黄桃。”腾芽喊了她一声。
“婕妤有什么吩咐?”黄桃回过神,凝眸看着腾芽。
“你没事吧?”腾芽关心的问:“是不是身子不爽快?怎么看着你好像没精神的样子。”
黄桃摇了摇头:“多谢婕妤关心,奴婢没事。只不过方才奴婢和左妃娘娘说话的时候,奴婢听见了些奇怪的动静……”
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宫人在,黄桃连忙道:“可能是奴婢昨晚上没睡好,耳朵里总是嗡嗡的响。等下奴婢去找个御医瞧瞧就好了。婕妤不必担心。”
“哪里还用去找御医,咱能公主不就是最好的御医嘛!”冰玉笑眯眯的说:“让公主给你瞧瞧就是,我去切蜜瓜,等下端来吃。”
“那你就多切几个。”腾芽饶是一笑:“咱们宫里人人都要尝一尝。”
“是,公主。”冰玉笑着点头,极有眼色的让房里的人都跟着退出去了。
这时候,腾芽才皱眉问了黄桃:“你在左妃宫里听见了什么?”
“我隐约听见好似是一男一女在偏殿后面……”黄桃不由得红了脸。“可是左妃娘娘宫里的规矩一直很严,不可能有男人在她宫里随便进出啊。就算是侍卫什么的,也都是左妃娘娘的亲信,怎么敢光天化日和她宫里的侍婢苟且!”
说到这里,黄桃不免担心:“奴婢本来是想过去看看清楚的,又怕自己暴露了闯祸。现在想来,倒不如冒险去看清楚,这事情说来奇怪,保不齐背后蕴藏着什么秘密。”
“如果左妃宫里真的有婢子不检点,那么这个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就一定会闹得绿水宫不得安宁。说白了,左妃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静心养胎,如果有什么闪失,那可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问题是,你没拿住证据,而我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说出去,保不齐变成一件捕风捉影的事,倒成了咱们坏了左妃的名誉。”
“是。”黄桃连忙点头:“正是因为这个,奴婢才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静观其变吧。”腾芽略微一想,道:“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左妃怀的是个皇子。哪个人不眼馋心热的,巴不得左妃这一胎有闪失。咱们还是不要蹚浑水比较好。左右你什么也没看见,只当没有这回事。指不定那些人就是故意要引起你的注意,好在你没看到什么。”
黄桃心里稍微松快了些:“婕妤这么说,奴婢也觉得自己是躲过一劫。只是,奴婢实在好奇,什么人能在左妃宫里为所欲为,进出自如就算了,居然还能……罢了罢了,奴婢也去帮冰玉挑些蜜瓜,再沏一壶热茶给婕妤润喉。”
“好。”腾芽微微颔首,脑子里却不禁闪过那道颀长的身影。“难道是哪个宁申?”
他是个江湖郎中,纵然有点本事,但为人未必正派。如果真的是他为绿水宫引来祸事,弄不好整个左家都要倒霉了。腾芽一面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一面却又忍不住猜测这人的来意。当真是让她头疼不已。
而这个时候,同样头疼不已的还有宛心。
她带着人前往茵浮宫,想要看自己的儿子,却被人拦在了宫门之外。
午时,日头越发的毒了,她站在金灿灿的阳光下,被晃得睁不开眼。
“岂有此理,还要让皇后娘娘等多久?”碧桃气鼓鼓的问那守门的侍卫:“溪夫人不过也只是夫人的位分,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皇后娘娘肯纡尊降贵来茵浮宫探望,她怎么可以这样无理。”
“够了。”宛心示意碧桃不要再说了。“既然溪夫人有所不便,那本宫等着就是了。”
“可是娘娘……”碧桃心里难受的不行:“这日头太大了,咱们让他们敞开宫门,去正殿候着也成啊。哪里有皇后被拒之茵浮宫门外的道理。她这么做,不就是存心想要下您的面子么?”
“皇上很可能在里面。”宛心的一句话,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碧桃登时就张着嘴巴说不出话了。
若不是皇上在里面,溪夫人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让自己吃这个闭门羹。
宛心这么想,便沉着脸硬撑着身子站直,静默的等着门敞开的那一刻。
“娘娘,擦擦汗。”碧桃如同霜打的茄子,这回是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宛心接过了绢子攥在手里,并没有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她沉默不语,尽量不去想此时此刻的难受。她真的很惦记子墨,哪怕是能在茵浮宫陪伴片刻也是好的。她希望凌烨辰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不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只是等了这么许久,里面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皇上。”溪夫人把才熬好的莲子羹送到他手里:“墨殿下方才玩的累了,这时候睡的好香。臣妾也给他留了一份莲子羹解暑。”
“唔。”凌烨辰点头:“你细心,你照顾子墨,朕也放心。”
“臣妾虽则细心,但到底不如皇后娘娘一直照顾子墨。”溪夫人抬眼扫了窗外一眼,皱眉道:“入了夏,这日头就特别的毒,皇上要不要传皇后娘娘觐见,臣妾怕娘娘在外面等的久了,晒的不舒服。”
凌烨辰没有做声。
溪夫人便转移了话头:“这晒干的莲子不如新鲜的香甜,皇上吃着可好?”
“还不错。”凌烨辰刚放下勺子,就看见颂昌急急进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在茵浮宫门外晕了过去,许是晒的。”颂昌有些为难的问:“奴才是将娘娘先送回碧波宫,还是让人将娘娘扶进来?”
第182章 欲盖弥彰
>> 尤昭仪一脸喜气的走进来,笑的合不拢嘴。“我说溪姐姐啊,你这宫里如今可真是不一样了呢。处处都精致不说,皇上还日日都过来。哎呦呦,你们瞧瞧。”
尤昭仪对身边的婢子们笑道:“瞧瞧溪夫人如今的气色,那可是真的好哇。堪比牡丹那么雍容华贵。”
溪夫人看她笑的这么灿烂,心里便舒畅:“妹妹可真是会说话,快进来坐。正好有皇上才赏的蜜瓜,妹妹来尝尝鲜。”
“多谢姐姐。”尤昭仪笑的合不拢嘴,刚坐稳就从身边的婢子手里接过了一个精致的锦盒。“姐姐是见惯好东西的,妹妹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这样东西,是妹妹亲手做的,还望姐姐不要嫌弃。祝贺姐姐心想事成。”
“妹妹怎么这样客气。”溪夫人笑着接了过来,打开了锦盒。“呀,妹妹的手好巧啊。”
锦盒里,是用一种精美的线编织的如意结,结上一块和田玉雕刻的宝葫芦。隐隐约约能看见葫芦里面有些精致雕刻的葫芦籽。轻轻的摇晃,还能听见窸窣的响动。
“这可真是极好的葫芦雕刻,赔上这样巧妙用心的如意结。精致的让我爱不释手呢。”溪夫人啧啧道:“妹妹的手真巧。”
“姐姐喜欢就好。”尤昭仪轻轻舒唇:“其实这东西倒在其次,主要是寓意好。如意结寓意着事事顺心如意。而葫芦多子,寓意着姐姐能一索得男,为皇上诞下皇子。”
“妹妹这份心思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溪夫人满意的将礼物放回了锦盒,眼眸里都是笑意:“这回的事情,若不是多亏了妹妹帮忙,也不会这样顺利。只是……”
将手里的锦盒递给了身边的婢子,溪夫人皱眉道:“等下墨殿下醒了,你们就陪着去御花园玩玩。本宫和尤妹妹说说话。”
“是。”苁心将锦盒放好,领着房里的宫人们退了喜爱去。
“姐姐怎么似有愁态?”尤昭仪不解的问。
“咱们原本的计划,只是让左妃的孩子折损在滕婕妤宫里那只小猴身上。可是居然让皇后的独子也卷了进来,这不是很意外么?”溪夫人现在回想起这件事,还觉得后怕:“你说皇后虽然现在被困在这样的局面里不能自救。一旦她回过神,反应过来这事情有蹊跷……会不会查出点什么来?”
“噗嗤!”尤昭仪没忍住笑喷了出来:“借机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想到皇后的惨样,那可是真惨啊。人都晕在了你宫门外,皇上也没让她进来,只叫人又把她给抬了回去。你说说皇上登基以来,皇后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真是想想都觉得痛快。”
“唉。”溪夫人倒是笑不出来。
尤昭仪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少不得宽慰:“姐姐放心,这件事皇后一定会查。不管有没有蹊跷,她都必然要弄清楚。谁叫她唯一的儿子被皇上送到了您这里抚育。我这么瞧着,不管皇后是不是真的能查到什么,这矛头最后都会指向您的茵浮宫。她的性子,咱们如何不知道了。事不关己,就一味的装贤惠,可若是事情真的到了她头上,那可就是另外一张嘴脸了。”
“正因为如此,我心里才惴惴不安。”溪夫人轻轻的叹了气:“妹妹,咱们才刚刚动手,皇上就让把墨殿下送来我宫里抚育了……自古以来,都是让地位低的妃嫔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地位高的妃嫔处抚育。何曾有过让皇后把孩子送去妃子处抚育的道理。你说皇上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他看出了什么?”
“那么这几日,皇上总过来,可有给姐姐脸色瞧?”尤昭仪歪着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