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三,未至十五的月亮将圆不圆,像一块洁白美玉被贼人觊觎敲去了一小块。廖廖几颗星辰忽闪忽闪的撒落在黑幕天空之上,一会这边亮一会儿那边亮。轻微的夜色下树木田地都变得格外寂静,连风都显得那样落寞。安茯苓心情不太好,她总觉得父母哥哥今晚都有些事瞒着她没有讲完,可是她又不好再追着问,所以回去的路上虽然宁承烨安慰性的一直拉着她的手,但她却并未觉得有半分温暖。
宁承烨自然也知道她心里有些不畅快,一手拉着她一手提着灯笼,叹气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我想大抵是爹娘真的不想你担心吧,也许真的没什么,你也别多想了。”
“那至少告诉我到底是谁干的,竟然对我哥哥这样的病弱之人也下去狠手,真是……”安茯苓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慨与无奈。
“他们不告诉你不也是怕你一时想不开而乱来吗?行了,所幸哥哥没什么大事,以后我们注意就是了。”宁承烨拉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刚至村门口,二人又见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下立着两个人影,绰绰的似是两个女子,安茯苓跟宁承烨都怔了一下。
只听其中一个女子道:“喂,真不会有事吗?我瞧那安茯苓可不是好惹的,还有宁承烨光是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人退出好几米呢。”
听到他们提及自己的名字,二人又是一怔,双双躲到了另一边宁承烨心有所会的熄掉了手中的灯笼,安茯苓眯了下眼压低声音道:“是那马寡妇的声音。”
宁承烨想了想,这才想起来似乎确实是马寡妇的声音,以往只听她柔声柔气的撩.拨自己却还不曾听她有个类似这般慌张的声音。
“怕什么,安家向来是软柿子好捏。再说了那安大华氏未必会把事情真相告诉安茯苓,所以根本不用怕那小两口找麻烦;再者说了即便是安大华氏跟那小两口说了又如何,先动的手的是安靖即便是告到县衙我们也是有理的一边不是;再退一万步讲,把安靖打伤的人又不是你我,是村长的大儿子,干我们什么事啊,是不是。”
安茯苓跟宁承烨心里一揪脸上也跟着惨白了一下,这个声音他们都识得出,是吴氏,那个张俊光的跋扈老婆。
可这吴氏怎么跟马寡妇缠到一起了,还有那村长的大儿子怎么又扯了进来,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虽然还不知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言语间安茯苓还是听出来了,安靖的伤是因这吴氏与马寡妇所起,而真正打伤安靖的却是村长的大儿子。
安茯苓隐约记得村长的大儿子似乎十五六岁了,书读得不怎么样连个童生也没考着,倒是仗着自己父亲是村长在村里没少横行霸道,而且十里八乡都传言说马寡妇跟这村长的儿子眉来眼去,有一腿呢。
虽不知真假,但村长儿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马寡妇也不是个什么好寡妇,却是真的。
而且……这马寡妇跟吴氏都跟自己深深浅浅有些过节,特别是那吴氏,即便撇开这二人不说,只那村长,也跟自己结了些怨的。
安茯苓的心抽了一下,说到底都是自己积下的恶果,爹娘和哥哥全是无辜的。
“你说的倒也是。”马寡妇似乎是被吴氏说得松动了,语气也显得轻松了几分,“只是村长儿子把人脸打得那么肿,我这不也是怕别人说我们欺软捏弱么。”
“本就是安茯苓不守妇道,谁让安靖自己撞上来的,怪得了谁,不过我倒没想到村长的儿子这么凶猛跳出来就把人打伤了……”
“二位说的什么好故事,不如说出来也跟我分享一下呗。”吴氏的话才将说了一半就被宁承烨冰冷而幽深的语气打断了。
他提着不知何时又被他点亮的灯笼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二人身边,微弱的灯光映得他假笑的脸上平添几分瘆意,看得人一阵寒意顿生,好不恐怖。
二人吓了一大跳,这大晚上的阴风阵阵他们又都是妇女,自然是怕得不行。而看清来人是宁承烨的时候二人更怕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觉得在这个时候见到宁承烨比见到真鬼还恐怖。
果然不能在大晚上说人坏话么?!
安茯苓也愣住了,在她惊怔的时候宁承烨就已然一个人站了出去,她痴痴望着宁承烨,也不知他是要做个什么。
吴氏跟马寡妇一时唯唯诺诺,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又退。
宁承烨毫不客气的朝二人逼了过去,像是自带着寒气直看得二人混身颤抖起来,他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说说吧,关于安靖的伤。”
马寡妇被吓得没了言语,吴氏尚能自定,吞了吞口水道:“你你大晚上在这儿干什么,什么安靖的伤,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马寡妇拉了吴氏一下,吴氏暗中瞪了她了眼,她便没了言语。
宁承烨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匕首,这是他常年防身所带没有特殊情况从不离身的。他阴阴一笑:“是么,可惜我可不是什么君子。你们说这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弱质女流对上一个拿刀的男人,谁占上风?”
二人一噎,看宁承烨那神色实在不像开玩笑。
宁承烨眯了一下眼,瞪着二人:“我耐心有限,说是不说?”
安茯苓没想到宁承烨竟然直接逼迫二人,这可真是开了眼界了,自家相公竟然还会这卑鄙的一招?不过怎么觉得这么帅呢。
“你,你还想杀人不成,我告诉你……”
“对。”宁承烨打断她冷声接口道,“正好吴氏一向看不惯我家娘子,这夜黑风高的恐怕也没人知道你出来了,我就这么把你杀了抛尸山上任野兽撕咬,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不会认为是我做的,因为官府只要细心一查便知今夜你出来是应这马寡妇之约,马寡妇你说你会不会被定罪?”
马寡妇早吓得混身筛糠般抖动,宁承烨又接着道:“即便马寡妇说是我干的,但我只要咬死不认,谁也不能说我大晚上特意跑来偶遇了你们两个吧,对不对?”
“不是我。”马寡妇忙摆着双手叫道,“是,是村长的大儿子干的,跟我真的没关系,我只是跟吴氏在一旁说了几句闲话而已,安靖听不过去揪着我问,村长儿子才跳出来打了他的。”
吴氏咬了咬牙,她自然也清楚这大晚上的自己跟马寡妇两个女子不可能是宁承烨这个常年打猎者的对手了,更别说对方手里还拿着刀。而一如宁承烨所说,今晚她出来应马寡妇的约还真是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安茯苓在暗处微微握紧了双手。
宁承烨皱眉:“你们说了什么闲话?”
吴氏与马寡妇对视一眼,吴氏没好气地道:“就是说你家那小娘子在家里给别的男人做衣服,还明目张胆的拿去河边洗没个羞耻之类的了。”
安茯苓紧紧咬着牙,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马寡妇跟吴氏嚼舌根肯定说尽了她难听的话,也把她名声毁了个一干二净安靖这才听不过去,不想妹妹名声受辱跟人起了争执,哪成想……
“安靖动手打你了?”宁承烨看着马寡妇。
宁承烨不傻,虽然传言说安茯苓给别的男人做衣服这事是假的,但这发生在栗阳村的事肯定是栗阳村的人传出去的,自然是马寡妇跟吴氏说的。
“也,也就揪着我警告,说什么不许我再说他妹妹坏话。”
“也就是说没动手。”宁承烨挑了下眉。
吴氏不满了,只道:“他一个大男人揪着人家妇女的衣服算怎么回事,这么粗鲁还不算动手吗?”
“所以村长儿子为了给你出气就把安靖打了个鼻青脸肿。”宁承烨不顾吴氏之言只冷冷的瞟了马寡妇一眼。
马寡妇也知道那村长大儿子一向跟她秋波暗送有些那种意思,不过她向来嫌那小子小了些,她也不好下手。但她也没想到今天对安靖下手他打得那么起劲,她想起来还后怕呢,毕竟安靖是常年带病的人,万一打出个好歹谁也不好说不是。
马寡妇自然不会知道村长大儿子使劲儿的打人除了想在她面前故意英雄救美外,还有一层便也是想出那一日安茯苓让自己父亲吃瘪的气。
“又不是我们动的手。”吴氏嘟囔了一句。
“滚。”宁承烨没好气的低吼了一句。
二人如蒙大赦,这夜黑风高的谁也不想单独对上宁承烨这尊煞神,这时候不跑更待何时,当下什么也不想,分两边各自忙不迭的回去了。
……
安茯苓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的宁家小院,反正将近大半夜的时光她都倚在床边上默然流泪,心里堵得慌,难受得紧。
宁承烨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若不问个清楚明白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我才跳出来质问那二人,但我问清真相不是想看你彻夜不眠就这么呆呆流泪的,安靖为你出气,爹娘为你隐瞒,一切还不都是想让你过得好。”
安茯苓也不知道自己这泪究竟是感动的还是伤心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流泪,止也不止不住。
宁承烨叹了口气:“他们无条件的相信你的清白,我也是一样的,无论何时都相信你的清白,我们都是一家人,自然是要站在一条线上的,对不对。”
一家人!安茯苓看着宁承烨心里浮起一片感动。
但是这件事她真的要就这么当作没发生的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