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收势极快的雨过后的夜晚,天空越发变得清亮而好看起来,但满天的繁星闪耀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让农民们讨厌的艳阳天。宁家屋里油灯如豆轻快的跳跃着,安茯苓坐在灯下替宁承烨缝着衣服,宁承烨则坐在一旁看着她。
“你看我做什么,没事就去睡吧,我这儿也快完了。”安茯苓笑了笑。
“不,我要等你一起睡。”宁承烨凑近她,“之前说要选个好日子圆房的,娘子,我看过了,今天就是个好日子呢。”
灯下那张美人脸突得刷红,她别开宁承烨却不防手下针一动扎到她的手了:“呃。”
“怎么了?”宁承烨忙抓了她的手查看起来,还好只扎到一天天,没出血。
安茯苓夺回手,只皱眉道:“最近虽然没什么事发生,但我总有一点心神不宁,而且这眼皮跳得厉害,你说该不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吧。”
宁承烨笑了,他不知道安茯苓是在说认真的,他只以为安茯苓不过是想借机错开话题罢了。
安茯苓又说:“你知道的吧,现在整个村里都有些怨声怨气的呢,这场雨下得人们心里毛毛的,与其只洒这么颗雨水大家都说不如不要下的好。”
“不过雨确实下了一场,不管是大是小,大家现在都信极了那天师呢。”宁承烨接过话道,“听说今天已经有好些人又去村长家里求了,说是一定要让那大师再出面求一下,一定要求一场大暴雨才行。”
安茯苓一怔,突然道:“不好,吩咐怕是罗村长他们安排好的。”
“怎么说?”
“先由罗村长出钱作一场小法事求来一场小雨,这不仅让罗村长的声誉赚了个盆满钵满,也让全村人都上赶着彻底信任了那个大师,即便这时候大家不小心发现了这大师就是陈天师大家也会跟着盲目相信,只会觉得之前一切是个失误罢了。”
“所以呢?”宁承烨接着问。
“有了这些铺垫,接下来罗村长要问大家要钱可就易如反掌了。”安茯苓眯了下眼,“而且我猜不管是要多少村民们都会想方设法给出来的,大势之下,到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听从了。”
宁承烨也眯了下眼,安茯苓说得有理啊,村民们偿到了甜头坚信这场雨是那大师的功劳,但再要做法村长一个人是不会出二次钱了,只怕也会借口说出不起,然后大家即便再穷也会给钱,到时候想在群众的压迫下收拾他们,那村长是手到擒来啊。
“可村长已搜过我们家了,知道我们没钱啊,即便是要要回那十两,如此兴师动众也不必吧。”宁承烨皱眉。
“所以,我就怕他是有更大的企图。”安茯苓摇头叹息,“最好只是单纯的祭天求雨,可若真是主意打到了我们头上,我怕我们这次没什么反击之力。”
确实,现在他们可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大概是安茯苓心里太过不安了,第二天便回了一趟木溪村,她交待了安大和华氏一些事,只说最近没什么事都不要往来,也不管他们发不发什么事只当都不知道,不管如何他们心里都自会有分寸的。
华氏二人虽然觉得奇怪,但这段时间下来女儿的话他们也是极信的,便都点了头,只说一定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妄听妄信。
而在接下去的小半个月里头,整个大源镇都滴雨未下。大家伙都急赤白眼了,有些富绅也等不了了,怕收成不好影响秋收,给那大师塞了钱说无论如何要再祭天才行。
大师其实也就是陈天师,这边收了钱觉得差不多了,便又在祠堂天坛设法起来,他跟所有人说之前那场雨之所以小是因为村里献祭的东西太少,也太普通了,没有龙王爷真正看得上眼的。
他像是龙王附身一旁站在祭坛之上俯视着众人,蛊惑道:“想要本龙王施云展雨,那得给本龙王献祭出一个命中带水的女子来,不然,不仅你们今年要干旱,明年也要干旱,以后年年都得干旱。”
随着话语,陈天师从祭坛之上扔下一把手臂般长短的青铜剑来,幽长着声音道:“去寻那人吧,就在你们村里。”
活祭人!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有些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出这一招,但现在大家都只想着下雨,不管这个命中带水的女子是谁只要找到都要将她推上祭坛的。
事情很快就在村子里似遍了,安茯苓跟宁承烨知道的时候已经被来村里来召唤的村民们拉走了,说是村长吩咐了全部的女性都要去祠堂接受那把青铜剑的认证。
宁承烨自然是不可能放任安茯苓一个人去,其实还没到祠堂的时候安茯苓就淡淡察觉出了事情的异样,命中带水,女子?!呵呵说不是冲她来的她都不信。
见着那披着大披风的所谓大师正拿着铁剑挨过往村里所有的女性身上靠以此来检查,安茯苓对宁承烨小声道:“我有不详的预感,但你要答应我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冲动,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没事才有希望对不对。”
宁承烨眉心紧皱,他自然知道安茯苓的意思,这一次的阵仗也太像冲安茯苓业的了,他咬了咬牙,为让安茯苓放心还是点了下头。
那青铜剑靠近安茯苓的时候也不知是谁从后面推了她一掌,她往前一个踉跄,突然那青铜剑竟脱离了大师的手牢牢的吸附在了安茯苓的腰间。
“啊,太好了,找到了找到命中带水的女子了。”大师欢呼一声,众人也跟碰上欢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安茯苓看到所有的女性们都大大松了口气,是啊,她们不用去祭天,因为要祭天的人是她。
“快,把她绑了献给龙王,我们就都得救了。”罗村长大喊了一句。
几个大汉朝安茯苓行来,安茯苓一怔愣,宁承烨忙将他护在身后:“谁敢。她是我娘子,她的生死当由我说了算,更何况……”
宁承烨伸手从安茯苓腰间的荷包里在拿出一块磁铁来,他怒指着刚从这儿过去的罗村长的大儿子道:“你刚才从我娘子身边过去推了她一下,趁机将这东西放进了我娘的荷包中,当我没看见是不是?说,你们是不是跟这个所谓的大师勾结在一起想害我家娘子。”
因为早就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出招,所以宁承烨一直注意着安茯苓周围的动静,自然把村长儿子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但是即便是这样,即便是在铁证的面前,即便大家都明白磁铁可以强力的吸附住铁剑,但这个时候的村民哪里会相信宁承烨的说辞呢。
“胡说八道,不许污蔑村长和大师,快,把她绑了祭天。”村民们突然群起大叫,不用村长的人动手,但将宁承烨推到一旁将安茯苓一个弱女子五花大绑了起来。
其实这应是意料之中的事才对,宁承烨也是一时慌了觉得民心还可用,但这时候的民心早就不可用了。
一来,所有的村民家中都多多少少有一两个女眷,既然现在认定了一个可以祭天的女子,谁还愿意再来一次,让自家的姑娘陷入又一次险境呢,虽说是为了求雨,但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舍弃自家人的性命。
二来,村民们本就深信这些迷信鬼神之说,加上陈天师第一次作法就下了场下雨更让他们坚信这大师不已。宁承烨说他看到了也只是他片面之言,他跟安茯苓是夫妻自然帮着安茯苓,大家当然选择不相信。
三来,村长的名声因那次一人捐款作法事,此时在村里已是极高涨的了,可以说至少在这祭天的事情上没有人能撼动他绝对的主动权地位了,宁承烨还一上来就说是村长儿子干的,自然反而激起了众怒。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让宁承烨和安茯苓陷入了绝对的不利地位。
但眼看着自己的娘子要被活活烧死祭天,宁承烨怎么怎么肯,他冲去不顾一切的护住安茯苓,他大声道:“我看你们谁敢,哼,什么命中带水之人,听说过拿孩子祭天的,拿处子祭天的,却没听说过连妇人也不放过,你们真是丧心病狂,三番几次陷害还不够,如今竟然还想害人性命。”
祭天这种事即便是官府来查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在这个年代很多事是不能定罪的,就像一个妇人偷了汉子,村子里作主将沉了塘也就沉了,官府也不能吱声。
“哼,宁承烨,别狗急跳墙啊。”村长冷笑,“我知道你护妻如命,但牺牲她能救下全村人这也是值得的,女人嘛,再娶一个就是了。”
“屁话。”宁承烨瞪得双眼血红。
而这是安茯苓第一次听到宁承烨说脏话,宁承烨眯眼:“总之今天有我在你们谁也休想动我娘子一根汗毛。”
“宁承烨你这是在公然与全村人为敌,你若再不让开我们就不客气了。”村长指着他怒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以此将你驱除出村里。”
连将他驱除出村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样子,这一次村长也是势在必得啊,确实,这一次他们占据了上风,不待此时,更待何时。
全村人都在大喊着:“没错,把他赶出村,太没大义了。”
“就是,太不像话了,为了个女人置全村人的生死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