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到来,天气越发一天热过一天,这还只是早上,红红的太阳挂上天际热浪便已袭卷了村里,安茯苓穿着一身缠枝花丝绣的冰丝外衣,半卷着衣袖跟着那兽医一起处理拉肚子的牛。而宁承烨则在里屋里将所有的饲养者们招集到了一起,他严词厉语势必要揪出那名祸害牛的歹徒。
之所以这么肯定牛是因为被人下了医,也是安茯苓细心在草料里发现了巴豆,兽医直是摇头,只怕得有好些天才能把牛的体质慢慢调整过来,安茯苓倒还不觉得如何,好在不是什么毒药,倒还好办。
只是若是那奸细所为,这为免太愚蠢了一点,他们夫妻回来明摆着要对农场进行调查,他还不知收敛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对牛下手,说是等不及却也不见之前这样做,却不知是为何。
但不管如此,这一次的对方的莽撞也显然是给安茯苓他们不错的借口了。
宁承烨端端坐在堂屋中央,张大爷立在一旁,茶水伺候着,折扇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他好整以暇的把所有员工都打量了一遍,只道:“也就是说昨天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进行的,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巴豆的事情,是吗?”
无人答话。
宁承烨看向张大爷:“昨天下了卯之后是你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农场的吗?”
张大爷点头:“按照农场以往的规矩,下卯之后吃了饭便都陆续回去了,而我是要留下来最后检查一遍才能走的,所以一直都是最后一个走。”
对张大爷,宁承烨自然是信任的。
佟三儿立在人群的最后头满脸的阴笑,心中只腹诽,这回看你还能查出个什么来。一开始安茯苓发现草料里的巴豆时他还震惊了一下,以为要暴露了,只恨那些牛怎么没把草料吃完,不过如今看来宁承烨除了表面问一问,也查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的。
正当他暗自庆幸之时,只听宁承烨却突然道:“实话实说,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具体是谁所为,不过我给这个人一个机会,现在站出来承认错误,无论什么理由我都可以既往不咎,还会给你一笔不多不少的遣散费,从此大路朝天,我们各走两边。”
“这也是我抛出的底线,但我也要说清楚,如果这个人不想珍惜这个机会不站出来的话,我也会彻查到底,我可以把话说明,这件事不管是怎么查我都一定会把事情查出来绝不会姑息。”他眉毛一瞪脸上染了几分怒色,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若是到了我查出来是谁所为那一刻。”
“我之前所给的情面将全部作废,到那时,是报官处理还是我们私下里强行处理那可就是我说了算了,你……最好想清楚,权衡好利弊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别人有意为祸宁承烨自然要端出态度不可能轻易放过,但是既然锁定了是农场里的人,也都大多数是在农场工作了这么久的,村下里宁承烨也不能寒了其他人的心,所以才给了那人一个退路。
而这个退路要不要就要看那人自己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低声嘀咕着:“宁爷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不是,这种事完全可以第一时间就报官让官府来查的,宁爷自己查保全了那人颜面不说,还给遣散费,真算是不错了。”
“就是,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儿的,这么没道德,宁爷和夫人待我们可都真真是极好的呢。”
安越向来是话少的,在农场给人的印象也只是一味的低头苦干跟人少有交流,大家都说他是个老实本分的木头人。不过此刻他的目光却越过重重人群望向了最后边的佟三儿,那目光里染上一层层复杂难明的情绪,手心篡得紧紧的一张嘴欲说还休。
佟三儿却只低垂着头,双手抱在胸前并不言语,反而是微着嘴角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他只当宁承烨根本就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才会冠冕堂皇说这些话来吓唬人,可他佟三儿可不是吓大的,自然不会怕宁承烨,看农场遭受一次次的损失是他最大的欢乐了。
哼,现在知道得罪他的下场了吧。
然而,此时两个小厮从外面进来,跟着的还有已经检查完了病牛的安茯苓,小厮走到宁承烨身边耳语了两句,从县城回来虽然带的人不多,但是算上车夫也有两三个小厮,虽都安排住在农场,但并不帮农场做事。
倒是没想到今天竟派上了用场,听罢了小厮的汇报,宁承烨的目光微微沉了一下,安茯苓走过来道:“病牛都看完了,药也开了,我便付了诊金让兽医先回去了,这边进展如何?”
宁承烨看向安茯苓微微一笑,示意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安茯苓便坐到一边接过另一名小厮递上来的冰镇酸梅汤喝了起来,也不再说话。
安越怔了一下,那两个小厮是专事伺候宁承烨跟安茯苓的,回这乡下自然有时也负责他们的安全问题,牛拉肚子的事一出之后宁承烨来到农场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几个小厮给遣开了,开始他不明白其用意,但现了他却是渐渐明白了。
“当真没有人肯站出来承认吗?”宁承烨挑着眉又大声问了一句。
有一人站出来道:“宁爷,不如直接叫官府的来,等到官兵来了看那人怕不怕。”
“对对,就是就是,对这种人不必客气,我们都是站在宁爷这一边的。”大家吆三喝五的说着。
宁承烨目光在人群里盯来盯去,只见安越突然站出来道:“宁爷,其实……”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宁承烨跟安茯苓的目光都锁在了安越的身上,之前宁承烨曾在家里跟安茯苓讨论过这个安越,安静得有些过份,也从不多一句嘴的。
“昨天晚饭过后我有看到佟三儿鬼鬼祟祟的到养牛区去过。”安越道,“那个时候已经下卯,按说除了张大爷可以去巡查外我们都不能再进饲养区的,而且佟三儿才被贬去清理粪便更没有去养牛区的理由。”
宁承烨眸光微闪,深深的看了安越两眼,安茯苓的目光也紧紧锁在安越身上,直要把他的脸看出个窟窿来一般。
安越默然承受着这两道炙热的视线,只觉得如芒在背难受非常,只是这一个刺目眼神他便知道,这对夫妻不好惹,真的惹上自己那点小心机只怕不够看的,他咬着牙退下了。
落针可闻的大厅里,张大爷吸了吸气,不及佟三站出来分辩时,便已有人大喝了起来:“可不是,定是这小子怨恨之前宁爷派他去铲屎一时气不过而为,哼,平时就看他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果然是心术不正。”
“对对对,佟三儿平时就是个泼皮赖狗,这种小人之事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宁承烨摆了摆手道:“安越你确定你看见他进了养牛区?”
安越点头:“千真万确。”
佟三儿一下被所有人孤立,他怒道:“就凭他见到我进了养牛区,事情就是我所为吗,无凭无据简直笑话,我不服。”
宁承烨眯了一下眼,又有人问:“那你那个时候去养牛区做什么,你倒是说啊?”
“对,你说啊,你说得出个子丑寅卯我们才信你,说不出,哼……今天倒不必宁爷亲自动手,我们便也要抓了你去衙门,一颗老鼠屎坏我们一锅汤。”
佟三儿仍是死咬着牙:“不,我不服气,官府拿人都讲究证据,你们没有证据就凭那安越两句话我不服,那若这样我还可以说我昨天下午还看见安越进过养牛区呢。”
“谁信你。”有人插腰骂道,“安越向来老实,是个本分人,哪像你,一溜儿的就是个流氓无赖。”
“不过说也奇怪,他向来好吃懒作竟然到这儿来打工。”
“这不是心术不正么,做事也做不好。”
呵,这才是重点吧,向来就是市井混混,却突然变得安生来打工,中间没有幺蛾子谁信呢。宁承烨挑了一下眉,只问:“佟三儿,你认不认这罪?”
“不认。”他大声吼道,可是脸色却已红了大半,就因为他人平时比安越不靠谱,所以大家都相信安越不相信他。
“那好,你来说。”宁承烨伸手指了一刚才跟随安茯苓一起进来的一名小厮一副慵懒的样子道。
那人站出来道:“宁爷得到养牛区被人放了巴豆的事情以后便急急暗中派了我们两个去搜查农场所有人的住所,包括张大爷的房间在内都没有放过,这也是宁爷说好的要一视同仁。”
众人一凛,原来宁承烨早已暗中行动,只是不曾告诉他们罢了,佟三儿却是猛的脸色一变。
那人继续道:“我们在佟三儿的休息室里发现了没用完的巴豆,跟养牛区草料里的巴豆相互对比过了,同出一辙。”
大厅之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风自大堂穿过,直撩得所有人都背后生凉,宁承烨的手段也是越发狠辣起来叫人猝不及防防啊。
唯有安越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想不到他猜对了,那些小厮进来偷偷给宁承烨回话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宁承烨稳坐泰山的样子明显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怕是暗中有所行动,果然,即便是自己不说出自己昨天下午所见,宁承烨也早就知道了佟三儿的所作所为。
果然,宁家并不是好对付的,安越眉头微微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