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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各有各的说法,地,有人买大伙当然是愿意卖的,至于租给她,大伙还是心存疑虑的。
  “咳咳咳……”郝里长看着讨论的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大伙便全都安静了下来,等着听他拿主意。
  郝里长年轻的时候也是上过战场的,八姓庄合并之前他在这一片就是名头响当当的,合并之后,他理所当然的就当了这个里长,大伙对他从来只有敬佩,没有任何不满。因为他处事公平公道,还一心为大伙着想。
  上了年纪年轻时落下的那一身伤病就全都找了上来,郝里长费了好大力气才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他说:“俺这倒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不知道大伙可愿意听一听?”
  “里长您说,其实这事俺们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什么意思,大主意还是得您拿,您老说咋办,俺们就咋办!”
  有人这么说了一句,其他人也就跟着应和。江秋意站在一边看着,只觉得不可思议,原本是八个庄子八个姓氏的人,可聚集到了一块却能变成一条心,尤其是村民对郝里长的敬重,那可是谢大郎那个拿钱买官的里长比不了的。
  郝里长像是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说话的时候一点也不犹豫,直接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咱这样,卖十亩租十亩,大伙看如何?”
  简短扼要,半句废话也没有却直接说了个两全的办法出来。就连江秋意也不得不佩服起这位郝里长的智慧起来。村民们当时就全都同意了,郝里长转身问江秋意:“谢家大嫂,你看如何?”
  江秋意冲郝里长福了福身子,笑着说:“郝里长您是长辈,唤我秋娘便好,你说的这个办法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这租地是以分红的方式租的,租金要以到时候的收成来支付,所以眼下我只能先付给您买地的钱,您看可以吗?”
  “可以,只是咱们得先小人后君子,到时候这收成必须当着大伙的面公开评估,拢共收上来多少粮食,必须叫大伙全都清楚明白咯,这样双方都不吃亏,但谁也别占谁的便宜,你看可行?”
  江秋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非常喜欢这位精明的老人,原先看着只是个瘦弱老迈的糟老头子,却不曾想这么精明,面面俱到,做人也光明磊落,既不想占别人的便宜,也不许别人占他和八姓庄的便宜。
  “郝里长说的是,丰收的时候我抬了称来,地里头收上来多少我就称多少,再按市场价折合成银子,当场就能给大伙分红!”
  她这话郝里长倒有些不信了。这要是种麦子高粱青稞玉米一类的粮食还好,偏偏她说要种什么黄豆,蚕豆?整整二十亩地全都种,那些个东西又不是正经粮食,哪那么容易换成钱?
  不过这小娘子既然敢这么说,就且看看她到时候能不能办到吧!再不济就将租与她的十亩地收回来分给村民们自己耕种就是了,大伙干不动也不过是因为那些地已经荒废了好些年头,谁也没有那么大的劳动力能去重新开垦。
  既是租给了她,她少不了是要重新开垦,再沤一沤田的。在她手上转一圈,好了能收回来租金,不成不也能收回来十亩肥田么!郝里长的心里头算的清楚,当场就十分爽快的,当着村民的面跟江秋意签订了协议。
  一百两卖地的钱,才过郝里长的手,他就按人头分给了八姓庄的每家人。
  江秋意有心,知道八姓庄的荒地已经充公,卖出去钱了也是大伙平分,谁也不能独占这一百两,于是她来之前先去了趟市集,将一锭十两的白银全都换成了一两一两的碎银子。
  谢家村三十户,将近两百口人,每家每户都是五六口人。老人,青壮,儿媳妇,细伢子,闺女等等,可八姓庄三十好几户,却只有不到一百人。
  几乎每家家里头就只有一个老迈伤残的老人,守寡多年的儿媳妇,半大个细伢子。还有好几家只剩下一个孤寡老人,跟底下养着个细伢子,却还不一定是自家血脉,不定是哪家大人全没了过继过来的呢!
  方平一家在八姓庄已经算是最圆满的了,虽是穷的要住草棚,可好歹家里头还有个能扛事的男人。
  六年前那一场血战,在大秦的国史上只留下:主帅投敌,惨败。六个字,可对于八姓庄乃至其他千千万万家里头有人把命搭进去了的人家来说,那就是这一生都缓不过来的伤害。
  买了八姓庄的地,可重新开垦是件重活,这庄子里也没几个人能干得动的,劳动力还得从别的村子找。倒是八姓庄这些个半大的小子,全都是十来岁出头,正是心灵手巧朝气蓬勃的时候,学些轻巧点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想着想着,江秋意说:
  “地里头的活太重,估计大伙也没几个能干得了的,我瞧着这庄子里的小子多,我那头正准备开个陶厂,专门做制作陶具,你们看看可有人愿意过来当学徒的,工钱肯定不能跟大人的比,但是一日三餐管饱,有学的好的,将来可以当大师傅,这身价肯定就跟着往上涨。”
  “陶厂?做陶不都是独门秘籍么?轻易不外传的,你可别诓俺,那陶匠做陶的手艺都是传给自家儿子的,亲闺女都不传,学徒也是要请客送礼,给师傅家白做多少年工才能学上的,哪里还有什么工钱?你该不是哄人的吧?”
  提出质疑的妇人眼神里满是戒备,倒叫江秋意哭笑不得,本是好心想给那些孩子寻一条出路,却被当成拐卖人口的牙婆子一样戒备着,可不冤枉么!
  第149章灵机一动
  江秋意转身走到了郝里长家的桌子旁边,她来的时候给郝里长带了一个刚刚烧好的水壶,经楚苗苗没日没夜的钻研,这做陶的技术总算是叫她彻底掌握了。
  还记得那一天烧出来第一批陶具,虽是炸裂了几个,可大部分全还是完好无损的,烧好的陶具再用练好的紫胶迅速涂抹上去,头一回动作不熟练,江秋意和楚苗苗都烫了一手的泡。
  可看着那些在阳光下散发着幽深的暗紫色光芒的陶具,就觉得再苦再痛都是值得的。
  江秋意拎过来的水壶光泽诱人,细致精巧,弧度圆润,尤其是那一层暗紫色的着色,简直是韵味十足。刚刚送给郝里长的时候,当场就叫他惊艳了一把,烧的这么好做工这么精细的陶壶,他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见。
  水壶拿到了人前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江秋意说:“这就是我们家陶厂烧出来的水壶,眼下家里头就一个做陶的师傅,可我们已经接了衙门里头的三笔订单,要给县太爷和几位衙役做一整套的锅碗瓢盆,却是是忙不过来的,所以才想找几个学徒打打下手。”
  “俺去,俺要学!”
  人群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半大小子,眼珠子滴溜溜的盯着江秋意手里头的水壶,那根本就移不开眼了,脸上全是傻笑:“俺也要做陶,俺也要做这么漂亮的水壶,俺奶,你就叫俺去当学徒吧!好不好?”
  那孩子大约十二岁左右,还没大透,一转身就拉着他奶奶的胳膊,不住的摇晃撒娇,差点没叫她奶奶那把老骨头给晃散咯。
  “俺也去!俺才不要在家待着这不能干那不能干跟蹲大狱似的,俺也要去当学徒……”
  “俺也是!”
  “……”
  孩子们全都兴奋了起来,可大人们却一个个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看着郝里长,像是在等着他说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八姓庄的大人几乎清一色的是年迈的老人家,或者是守寡多年的妇人,郝里长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江秋意转过身对郝里长说:“按理说这些细伢子们最好是能进学堂读书识字,可这眼下的时局,整个石屏县也没一家正经私塾,教书的先生也全都成了大户人家的私属,咱庄稼人的娃娃想读书识字,实在是难过登天。”
  而且大秦尚武,朝堂上能说得上话的清一色是武将。寒门子弟出身的读书人也没什么出路。
  顿了顿,江秋意又继续说:“倒是学一门手艺将来去到哪都是不怕的,他们现在还小,干不动地里头的活,若是能先学点手艺,将来想继续种田还是当个工匠,不也多了一个选择吗?而且我那儿也不拘着非要男娃娃去,女娃娃想学也是可以的。”
  成年人的偏见太深,跟楚苗苗在一起做事难免不轻视她,叫她难过。可这下懵懂的孩子就不一样,他们还保持着一份天真,哪怕知道了楚苗苗的遭遇,也不会像大人一样瞧不起她。
  这就是江秋意的私心,陶厂要办起来,单靠楚苗苗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可她又那么害怕跟外人接触,尤其是成年男子,司徒律津去给她搭木屋的时候,她都是避出去不与他相见的。
  刚刚见着八姓庄这些半大的孩子的时候,江秋意茅塞顿开,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些孩子适合跟楚苗苗一块工作了。
  郝里长盯着江秋意手里头的水壶看了看,女娃娃学艺就是说笑了,郝里长根本没当回事。倒是这男娃娃呀!不得不说,谢家娘子的那些话确实很有道理,有了手艺傍身,可比等老天爷赏饭吃种田出息!
  再看看这水壶的工艺,没有几十年的经验是决做不出这么好的陶具的,想来是个靠谱的老师傅。只是这十里八乡的,好像就楚村一个陶匠,他的手艺可没这么好,那江秋意说的做陶师傅,难不成是她从外头请的?心思缜密的郝里长便问了句。
  “替你做陶的师傅是哪位?怕不是咱石屏本地人吧?他这手艺看起来不像是咱这的风格。咱这的陶具做的哪有他这精细,里外磨的这样细致,这面上这一层暗紫色的外表透着亮,也是从未见过的,做陶师傅是?”
  其实吧,江秋意是有心隐瞒的,楚苗苗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好,单看那日去集市上想找几个木匠替她盖一间小木屋就知道了,但凡知道是她之后就没有人愿意跟她沾了。可郝里长既然问了,江秋意也深知纸里包不住火。于是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灵机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