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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弩来袭胸膛顶,弯刀砍下肩头担,赳赳老秦,一寸不让!”
  潺潺涌动的人群中渐渐的也响起歌声,老人们忆起了曾经的峥嵘岁月,歌声中带着永不磨灭的铮铮铁骨。
  一直唱到最是激昂的:“赳赳老秦,慷慨赴死!”江秋意已经泪流满面。
  她走到人群中,牵起了那位嚎嚎大哭的大姐,将她粗糙的双手捂在手里头,泣不成声,可她说的每一个字,却全都烙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里。
  “我叫江秋意,谢家村谢六郎新过门的妻子。我们家六郎今年才十三岁,半大的少年郎,征兵的名额本来不用落在他头上了,可是他说他阿爹谢木匠在魏人的弯刀下丢了一条胳膊,回来以后命都没有保住。”
  “六郎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是豁出去命了他也要给他爹报这个仇!砍下一个魏人的头颅算他报仇了,砍下两个他就赚了!很傻是不是?”
  “我不知道什么朝廷不朝廷的,这些时日里我想的最多的全都是六郎走到哪儿了?六郎好不好?六郎每天能不能吃饱饭?六郎受伤生病了有没有人照顾他?”
  “朝廷要征粮,我满心欢喜,因为我知道终于有一一件事情是我可以为我男人做的了!我们家只有三亩地,按照人头算我至少还要再买三百斤粮食才够交朝廷的征粮,我买了,即使朝廷给的补贴还不够我买五十斤粮食的,可我还是足足买够了三百斤,很傻是不是?”
  “其实六郎不傻,他只是孝顺,我也不傻,我只是一心想着这些粮食多少我家六郎能吃上一口,那么他就不会饿着肚子去挡魏人的弯刀,他就不会因为没吃饱没力气而受伤,或者丢了性命。”
  她泣不成声,拉着那位大姐的手,哭的全身发抖:“大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们交的粮食咱家男人肯定能吃上的是不是?然后他就可以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对不对?咱不会再守寡,咱的孩子不会没有爹了对不对?”
  她没有劝,甚至没有半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意思,她只是哭着将自己心中最卑微的念想展现在人前,只一瞬间,在场的女子全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江秋意的话,戳中了她们心中的软肋,要是这些粮食能换上了前线的男人们一个平安,那家里头就是喝清水啃树皮,怎么样也是愿意的!
  渐渐的人群开始以她为中心靠拢,人们开始出声安慰这个哭的不能自已的柔弱女子,江秋意的事迹在十里八乡还是很出名的,大伙都知道她是个二婚头的改嫁寡妇,原本就守过一次寡,好容易嫁了谢六郎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六郎就从军了。
  见过谢六郎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个瘦弱的半大小子,上了战场去面对那彪悍凶残的魏人,叫他的小娘子如何能不日夜提心吊胆,如何能不担惊受怕?
  淳朴善良的庄稼人没有其他什么好安慰的,左右不过是宽慰她不要太过担心了,男人们肯定能吃上粮,也肯定能平安回家的。
  一场眼瞅着就要发生的暴动,就那样消弭在一个女人的眼泪里了。太子站在不远处看着,眼睛里有一道精光闪过。
  上缴了粮食之后换回来微薄的银钱,人们已经打算回去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可江秋意却站在县衙门口当众宣布了一件事。
  “大伙先别慌走,我知道这军粮交完之后大伙手里头顶多就剩下些明年播种用的种粮了,这些种粮是千万不能动的。”她说的这个,谁又不知道呢,但是当真到了迫不得以的时候难不成还能看着家里人活活饿死啊!
  “我和广慈主持商议了在姑子庙开始粥场,大伙家里头实在揭不开锅的,可以上那吃口饭,如今粮食紧张,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呼大家,但是我保证,只要我江秋意手里头还有一分钱,就绝对不会饿着咱的老人和孩子!”
  老百姓们面面相窥,她这话说的是不拘哪一村哪一庄的人都能去姑子庙咯?十里八乡的,整个石屏县啊!那得是多少人,就算她谢家如今在集市上有档口,家里头又有陶厂,鸡舍和小作坊,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你们谢家村的人也能去吃不?”
  有人将大伙心底里的疑问都问了出来,江秋意微笑。
  “再不是我们谢家村的不也是咱一个石屏县的人么!不拘着哪个村子的,只要家里头揭不开锅了,尽管过来,粥场会一直开到大伙家里头能揭开锅,我会努力维持到那个时候的,只是吃的不好大伙可别嫌弃!”
  “这说的哪儿的话!俺们感激还来不及呢!石屏县那么些大户那么些有钱人,也没有哪个有你这份菩萨心肠的,俺们会不会饿死他们才不会管呢!活菩萨啊!谢家村出了个活菩萨啊!”
  离江秋意最近的那位大姐眼瞅着就要给她跪下了,江秋意忙扶着她,不敢受她这么大的礼,一个劲的说没什么的。
  接着她又被老百姓围在中间亲亲热热的说了好大一会话,如今江秋意这三个字,注定要成为石屏老百姓长生牌位上供奉的最多的了!
  好容易才在人群中脱了身,江秋意就被司徒律津抓住了:“你,你……你可知道如今粮食有多贵吗?你,你哪来的银子买粮食开粥场?熬到下一季的粮食能吃上,那就得到秋天了!好几个月你怎么扛得下来?”
  第240章她怎么来了(三更)
  江秋意甩开了司徒律津情急这下的禁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当场吐槽:“要不怎么说你这个县太爷当的不称职呢!石屏县的老百姓都种植些什么你都不清楚!还好意思说什么爱民如子,呸!”
  羞臊完他就接着好心好意的解释给他听:“每年春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种几亩红薯的,现在还有点早可最多也就不过二十来天应该就可以挖了。今年下了好几场雨阳光又这么充沛,红薯肯定会丰收的,到时候家家户户就有粮下锅了。”
  顿了顿,她又说:“而且那些个大户囤积的全都是去年前年的旧粮,本来是打算趁机卖高价发一笔国难财的,我这边开了粥场,吃得就算是再差也勉强能填饱肚子,这样一来谁舍得花那个高价去买陈粮?”
  她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而且夏天干燥粮食虽不容易发霉可也耐不住蚊虫多啊,到时候粮食生了蛀虫,你看那些奸商还能不能扛得住高价!届时粮价恢复正常这日子也就不会那么艰难了!只要家里头能揭得开锅谁愿意被施舍?”
  可就算如此,在一切如常之前,以她一家之力要扛下整个石屏县的口粮,也不是容易事!司徒律津还是忍不住的担忧,脸色凝重。
  江秋意眨了眨眼睛,说:“当然这里面也少不得要大人您鼎立相助的,您种的那几十亩水稻不也可以收割了吗?难不成我这倾家荡产出人出力的力挽狂澜,您不打算有所表示啊?”
  “那,那是自然,本官从未打算藏私,那些水稻收上来本来就是打算接济百姓的,如今你既然开了粥场,回头本官让不问全部给你送过去!”
  “大人啊,听说您严办了王员外一家,他捐出了所有家产免去了他跟他老娘的死罪,如今他的良田千倾归了朝廷,这收上来的粮食自然是充当了军粮,可是他的家产呢?您不会打算中饱私囊吧?”
  “怎么可能!王府查抄出来的所有金银细软,本官早就登记在册,只等着上缴国库了!”
  “别,上缴什么国库啊!事急从权,如今这石屏的老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您还墨守成规眼巴巴的上缴什么国库啊!直接拿出来赈灾啊!”
  王家几代人的家底累积在那,可不少啊!尤其是他们家粮仓里囤积的陈粮,怎么样够大伙顶上好几天的了!
  要不是有这些老底在,江秋意也不敢大包大揽的说要开粥场,她不过是将事情先斩后奏的做出去了,司徒律津没得选,只能跟着她滩这趟浑水!
  司徒律津还是犹豫不决,按道理说他堂堂县太爷处理一批抄没的家产,也不是没有那个权力的,只是朝廷的规章制度摆在那可不是留看的,没事的时候还好,万一将来发生点什么,这可能就是敌人拿来攻击太子的由头了。
  毕竟如今太子殿下亲临石屏,这样的大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早晚是要被人知道的。而他这个同样复姓司徒的旁支,就再也走不脱太子党的嫌疑,但凡是他犯下的任何一点点过错,都会成为太子殿下致命的污点。
  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太子殿下走了过来,询问了几句,面上不见几分为难,当场就下达了命令:“既然是为富不仁被查抄的家产,那金银没入国库,粮食拿出来送去粥场吧!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他这么安排倒是没有任何毛病,即使将来他的政敌打算用这件事情来对付他,不到一千担的粮食够个什么罪?顶多被皇帝训斥几句罢了!根本无伤大雅。
  江秋意也没动王家那些金银的心思,给她她还嫌不干净呢!如今有了司徒律津的水稻,王家的屯粮,她该去粥场好生准备一番,明日就可以开始施粥了!
  刚刚悄悄的往后撤了撤想趁机开溜,眼尖的太子殿下就将她喊住了。
  “谢夫人请留步,本宫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请谢夫人帮忙出出主意。”
  江秋意一脑门的黑线,这位太子殿下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八字相克,她越是想躲,他就越是找事!
  太子殿下不耻下问:“此番押粮定是万分凶险,夫人可有良策?”
  其实太子殿下不一定是没有主意的,堂堂一国储君,千里迢迢的从南秦而来不就是为了护住这十万担粮食么!他怎么可能没有周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