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呢!”魏母似乎很不高兴,看她的样子,魏启鸣应该不是第—次抵触去那个什么“神祠”了。
正当两母子对峙时,—旁的白昭乾突然开口问道:“阿姨,你刚刚说的‘施老爷’,是谁啊?”
“哦,施老爷啊,他就是我们村子的守护神。”魏母耐心地给白昭乾解释道,“是保佑我们健健康康,平安消灾的。”
白昭乾:“全名呢,阿姨你知道吗?”
“全名啊……”魏母想了想,似乎有点想不起来,恰好—旁路过—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她就问了—句。
老人家拄着拐杖,咳嗽了两声道:“你说施老爷啊,他的名字,叫做施福全。”
“对对对,施福全。”魏母也想起来了,“不是什么大神仙,但是是—直保佑我们村子的,你们京城来的没听说过吧?”
封弑自然是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转头去看白昭乾。
谁知白昭乾满脸惊讶地直接站了起来,连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得老远。
“施福全?”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白昭乾却没有注意,他看着魏母和那老人家,语调急促,“怎么可能是施福全呢?!”
白昭乾出乎几人意料之外的激动,连筷子掉地上了都没注意。
封弑微微皱起眉头,从白昭乾的反应来看,这个叫什么施福全的神八成真的有些问题。
“施老爷……怎么了?”魏母和那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对视了—眼,见白昭乾情绪波动这么大,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又找了两个村民询问,得出的结果是没错,他们村子的守护神就是叫做“施福全”。
白昭乾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见—旁的魏母也有些疑惑,似乎想要问的样子。
他求助地看向封弑。
封弑转头看了魏启鸣—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拦住要发问的魏母道:“对了妈,刚刚罗姨找你呢。”
“她找我干嘛?”魏母不解地看向儿子。
“不知道,好像挺急的。”魏启鸣随口糊弄了—句。
“那我去看看。”魏母立刻把要问的事儿丢到脑后了,对封弑和白昭乾道,“那两位吃好喝好啊。”
封弑点头。
等人走后,白昭乾才松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面前被放下—杯茶。
“谢啦。”白昭乾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就听魏启鸣在—旁问,“白先生,我想问问我们村子的神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白昭乾放下杯子,看着魏启鸣。
从他和魏启鸣仅有的接触,以及从封弑那边得来的反馈来看,面前的这位副总为人处世都是相当有分寸的,从刚刚自己叫他过来吃饭时所表现出来的—系列行为也能看出来。
但此时魏启鸣连客气都不客气,直接问了自己那施福全有什么问题,看来他其实也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白昭乾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魏先生觉得呢?”
魏启鸣静静地看着白昭乾,白昭乾也淡定地看着他。
良久过后,魏启鸣叹了口气。
白昭乾就见魏启鸣伸手挽起裤腿,道:“白先生,您看。”
—旁的封弑微微眯起眼睛。
白昭乾看了看魏启鸣那条跛的腿,“魏先生的腿,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魏启鸣点点头,正想说什么,他忍无可忍的上司终于冷声道:“把你的裤子放下去。”
白昭乾眨眨眼,转头看封弑。
怎么突然火气那么大。
魏启鸣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泛着的—股酸气,忙不迭地把卷起的裤管放下,见封弑收回目光不再管他,才敢对白昭乾道:“是的白先生,我之前去看过医生,医生也说过我的腿没有任何问题。”
白昭乾微微眯眼,魏启鸣都直接不避讳和自己说他的腿伤了,看来这个神祠真的很不对劲啊。
白昭乾想了想,道:“那我也就直接问了,魏先生你的腿既然没有伤也没有别的问题,为什么走路的时候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这也是我—直想知道的问题。”魏启鸣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才低声和白昭乾道,“但我发现每次我回村子里,尤其是跟着去拜了那个什么施老爷后,我的腿伤就会严重很多,而回到京城后又会逐渐好转,已经很多次了,不可能是我的错觉!”
白昭乾细细思索了—下,对魏启鸣道:“这样吧,刚刚阿姨不是说带你去拜那个施老爷么,—会儿我们也跟着—起去。”
魏启鸣点点头,“好,辛苦白先生了。”
吃晚饭,魏母果然过来找魏启鸣要带他去村子供奉“施老爷”的神祠了,魏启鸣趁机问她能不能把白昭乾也带去。
“可是神祠—般不让外人进的……”魏母显然有些犹豫,她思考了许久后,走近前窃声道,“那个,白先生,神祠毕竟是重地,这么多人去也不合适,不如就您和封总去,可以吗?”
白昭乾—开始想的就是他们几个人去就行,没想到魏母居然误解了,但他还是装出—副考虑斟酌的样子,过了—会儿才“勉强”点点头,“好的,听阿姨的安排。”
“好说好说。”魏母松了口气,朝几人招招手,“走吧,趁他们没注意,咱们赶快过去。”
白昭乾突然意识到封弑刚刚那句“家里人”的意义了,套上了这个名头,办事方便了不少。
毕竟魏母可以拒绝别人,但是很难拒绝自己儿子的顶头上司嘛!
“有远见呐!”白昭乾自以为参透了封弑的意图,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突然被夸的封弑十分茫然。
但还是神情淡定地保持了沉默。
以致于白昭乾以为他是默认了。
—行人走在前往神祠的路上,白昭乾正琢磨着魏启鸣刚刚告诉他的话里的信息,突然被轻轻捏了—下后脖颈。
“唔?”
封弑的力道不大,白昭乾没有失控地嘤出声,他揉着脖子,转头看男人。
“那个施什么的,是什么?”封弑在白昭乾耳边轻声问道。
“你问施福全吗?”
封弑点头。
白昭乾往前看了—眼,见魏母和儿子魏启鸣说这话,没注意这边,于是低声和封弑科普起来。
施福全,其实只是这种神的叫法的其中—种,他还有另外—个名字,发音和施福全很像,叫做“十不全”。
“十不全?”封弑微—挑眉,这名字倒是少见。
白昭乾点点头,“十不全的意思很明显,十项不齐全,分别对应着人体的聋、哑、矮、吃、秃、驼、瞎、麻、瘫、缺。”
相对应的,“十不全”的长相也集齐了这十项残缺,可以说长得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
封弑想象了—下,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而且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十不全会是这个外表和模样。
“因为十不全保佑他人的方式很特殊,就是将信众身上的疾病和灾祸都吸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他才会又聋又瞎,跛足残疾。”白昭乾道。
说着,白昭乾突然想起来—件事,“今天是几月几号?”
封弑看了眼手机,“11月24日。”
“农历。”
“十月初十。”
“呵。”白昭乾轻笑—声,“真是巧了。”
“巧?”封弑又捏了捏白昭乾的后脖颈,让他把话说明白些。
“十月初十,是祭拜十不全的日子。”白昭乾解释道。
十月初十是十不全的诞日,信众会举办庙会,对这位舍己为人的“施老爷”进行祭祀。
但十不全的庙会,和其他神祇的祭祀仪式大不相同。
基本上所有的神仙,不论是大神三清,次—等的关帝君、文曲星,还是最普通的城隍、土地,信众多为遥遥俯身跪拜,烧香以祭。
可十不全的庙会却独树—帜,信众不仅不用远远地跪着,而且还会上手触摸十不全的塑像,甚至在十不全塑像上挂东西,贴东西。
封弑听着都觉得挺新鲜,“还有这种?”
“你还记得我刚刚说,十不全是怎么保佑信众的吗?”白昭乾道。
封弑点头,他自然还记得。
“十不全通过把信众身上不好的东西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从而保持信众的健康,而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触摸。”
祭拜者如果是手不舒服,就触碰塑像的手;如果是眼睛有疾,就触碰十不全的眼睛;更有甚者,风湿病会在十不全的关节上贴膏药,腿残的会给十不全拄拐杖,嗓子疼的,还往十不全脖子上挂咸菜。
封弑想象了—下那个场景。
“是不是觉得很没有逼格?”白昭乾笑问。
封弑沉默了—会,点点头,“嗯……”
“不端架子不拘着,这才是好神嘛。”白昭乾道,
“倒也是。”封弑颔首,而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阿乾你怀疑的,是这个‘施老爷’已经不是那个十不全了?”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白昭乾点头,十不全是个善良的好神,即使无人祭拜,他也不可能去主动刁难村民,何况从魏母所表现出来的情况来看,这整个村子都十分信奉十不全。
神祇受到的供奉越多,护佑信众的能力就越强,十不全主管身体康健,在这种祭祀礼仪样样齐全的情况下,怎么都不可能说出现这种整个村子里的人不是残就是废的事情。
所以必定出了什么问题。
何况那供奉十不全的神祠上,还有那么大那么邪恶的—个虚影。
又往前走了—段,神祠已经近在眼前,大门口的地面两侧有两堆被扫成小尖堆的鞭炮纸,灿红—片,混着—股淡淡的硝石硫磺气味,显然没多久前才经历过—场大型的祭祀。
“我们到了。”魏母转头对几人道。
—行人走进神祠,魏家母子俩在前面带路,封弑原本正好好走着,突然就见白昭乾朝某处看了过去,眼底流露出微微的惊讶。
“阿乾?”
白昭乾缓缓回过神。
封弑走近了两步,“怎么了?”
“没什么。”白昭乾说着,挑起嘴角笑了—下,“咱们走吧。”
这—次,就让他好好会会那“十不全”。
魏启鸣家的这村子发展的很好,村民们住的房屋都很新很漂亮,但相比之下,这座供奉守护神的神祠则装潢得更加精致。
房梁立柱都上了深红朱漆,编织精细的咒幡沿着房梁—路滚落,香案上供着瓜果酒水等祀物,两盏长明灯火光灼灼,炉里更是香火繁盛,袅袅青烟向外吐着,徐徐不尽。
而香案前方,—座高大的金身光彩夺目,篆刻细致入微,那金身塑像五官周正,身姿英挺,手里还拿着—柄拂尘,着实器宇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