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人拿着鞭子在整个研究团队屁股后面抽。
从那时候起,默文·白就越来越困惑,有时候他甚至弄不明白整个团队究竟在研究些什么。因为不同的线上研究员,只能接触其中一部分,看不到整体。
而因为多线并行的关系,实验室的忙碌程度陡然翻了好几倍。
以往,只有在实验的关键阶段,他们才会挑一些专门饲养的实验动物来检测成果。那两年不一样,特制实验室里所有生物都处于“非正常状态”。
于是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在满是“疯子”的实验室中穿梭来回。
有时候上一秒还趴着的动物会突然扑向玻璃罩,用头或者身体狠狠撞击玻璃。撞重了会突然从口鼻中溅出血来,糊了一大片,然后停止呼吸,慢慢变得冰冷僵硬。
一天两天,一次两次还好,如果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没有喘息的余地,这就会变成一种长久而深重的精神折磨。
默文·白觉得自己都开始不正常了,脾气变差,抑郁焦躁,这跟他的本性几乎截然相反。
到后来,哪怕回到家里,他都时不时会出现幻听,好像那些尖叫和狂吠还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时间长了,他便开始排斥所有动物,对家里的宠物也避之唯恐不及。
不是因为讨厌,而是他担心自己哪天会误伤它们。
……
二十多年过去,曾经的专业内容他都快忘干净了。但再看见这些照片时,他却好像又闻到了哪个实验室特有的味道……
他有一颗万事不在意的大心脏,能触动到他的事情不多。
发邮件的人还真是会抓人软肋。
先把他拉回到二十年前,再乘虚而入。
在这些照片之后,是一些文件截图,截图的重点在签名页,页面上的笔迹默文·白再熟悉不过。
因为那都是他自己的签名。
这些文件内容没有一并截出来,他一时间也回忆不出自己签过哪些文件。
但邮件正文“委婉”地表示,如果默文·白坚持要将一些不必要的事情透露出去,他只会得到两种结果——
一个并不体面的葬礼。
或者,一并站上被告席。
“自己把自己陷进监狱,再可笑不过了,不是么?相信默文·白先生足够聪明,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
默文·白的目光扫过邮件最后一句话,抱着胳膊靠上了椅背。
……
春藤医院林原研究室的高端分析仪静静工作了一整夜。
林原并没有听燕绥之和顾晏的话,回去休息,而是在研究室的椅子上凑合着断断续续睡了一夜。
凌晨4点刚出头,分析仪突然滴滴响了两声。
声音并不大,但对常年睡不好觉的医生来说,依然很有存在感。
椅子上的人瘫了几秒,诈尸一般翻身坐起来。
林原随手抓了抓鸡窝乱发,眯着眼睛凑近分析仪屏幕。
从燕绥之的基因中截取的片段在分析仪里发展出了一条线,这是一个模拟预测的结果,测的是这个基因片段一直研究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这当中的某一条,可能就是曼森兄弟所做研究的发展路线。
林原一一看完每个阶段的具体数据,又让分析仪根据数据建了基因片段模型,然后顺手在整个春藤医院的患者基因库里做了匹配。
五分钟后,匹配界面蹦出了一条信息。
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惯来斯斯文文的林原医生差点儿张口爆了粗。
他二话不说在智能机里翻到了燕绥之的号。
通讯都拨出去了,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凌晨4点。他听说那两位律师见了当事人后又跑了一趟警署,还去了德卡马的一个现场,这会儿也许没休息多久。
刚睡就被弄醒,绝对不是什么好体验。
林原按捺住心情,正打算收回通讯请求,忍到白天。没想到通讯刚响两声就被接通了。
顾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透着睡意未消的微哑:“喂,林医生?”
林原:“……”
他重新调出屏幕看了眼,通讯备注上是燕绥之没错。
林原:“????”
第164章 预测(四)
燕绥之眯着眼睛醒过来,下意识伸手探了两下,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睁眼的低血糖令他反应有些慢,他茫然了两秒,撑坐起来捏着鼻梁道:“顾晏?”
屋内很安静,没有回应。
燕绥之愣了一下,瞬间清醒。
墙上的时钟显示着法旺区时间凌晨4:32,落地窗外一片黑暗,夜色未消。
燕绥之皱起眉,起身拉开房间门。
走廊上不那么熟悉的冷光灯照进眼里,受低血糖的拖累,他眯起眼抬手挡了一下光源,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直到看见顾晏站在楼梯栏杆边,手指按着耳扣低声说话,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顾晏的别墅楼,而是南十字的办公室二楼。
他们昨晚看案件资料看得太晚,在办公室凑合了一晚。
顾晏耳扣侧面的标志十分眼熟。
燕绥之抬了一下手腕,指环智能机受到感应亮出屏幕,上面显示跟林原医生的通讯正在进行中。
他哑然失笑。
办公室内的地毯盖住了脚步,他没有立刻出声,而是抱着胳膊倚在了门边。
“嗯,在办公室。”顾晏说,“他这两天睡眠不是很好,刚睡不到一个小时。”
通讯那边林原可能说了一句什么。
顾晏又道:“好,辛苦了。”
说完,智能机屏幕上,林原那边便切断了通讯。
燕绥之收了屏幕,这才从背后走过去搭着肩摸了一下顾晏的耳朵,“偷我耳扣,抢我通讯,嗯?”
顾晏一愣,转头看他:“怎么醒了,吵到你了?”
托林原的福,基因修正冲突导致的疼痛反应已经消除,弱到可以忽略,不至于影响燕绥之正常的思考和生活。
但还有一些残留影响——他睡眠状态很差。
三多点多才好不容易睡着,所以顾晏不希望有任何声音惊醒他。
“没有。”燕绥之摇了摇头:“隔音效果好得出奇,刚才喊你没回音,差点以为曼森兄弟按捺不住来挖我墙角了。”
顾晏扶着栏杆,随意冲墙外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最近总有记者守夜,曼森兄弟还不至于这么鲁莽。”
“是不至于。”燕绥之道,“我起床反应不过来而已,关心则乱。林原来通讯说什么?”
“他用分析仪预测了基因片段的发展走向,发现了一些东西,希望我们过去看一眼。”
“什么东西?”燕绥之问,“他还卖关子了?”
“不是卖关子。仪器还在比对和核实,他先来求证一些细节。”顾晏看了眼时间,“再睡会儿?”
燕绥之摇头,“不睡了,你冰箱——算了,太凉。我去楼下茶点室翻点吃的垫一下。”
这话刚说完,他就发现顾晏挑了一下眉。
“怎么了?”燕绥之问。
顾晏道:“没什么,养了这么久,某些人总算知道主动避开凉的给胃一条活路,我很欣慰。”
“是,快让你管成老年人了。”燕绥之没好气地冲他一摊手,“耳扣还我。”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燕绥之打开茶点室的保温箱找甜点,顾晏靠在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茶点室的门敞着,外面忽地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两人一愣,皱眉看过去,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女士一步三摇迷迷瞪瞪地摸进来了。
“菲兹?”
眼看着女鬼要撞公共冰箱了,顾晏伸手拦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菲兹小姐原地反应三秒,总算赶跑了一半瞌睡,抓了抓头要死不活地哼哼道:“加班……”
“你昨天不是已经开车回去了么?”见她在冰箱里一阵摸索,燕绥之顺手往她手里塞了一杯刚倒的温牛奶。
“别提了……”
菲兹咕咚咕咚喝下半杯,冲燕绥之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昨天不是输液耽误了时间么,事情没忙完。”她打着深重的哈欠,抱着牛奶杯说:“本来想带回去继续的,结果发现忘记把资料传上智能机了,就又回来了。”
她懊丧地“啊”了一声,“发烧就是容易坏脑子。”
这位女士披头散发地喝完一整杯牛奶,这才反应过来问:“你俩怎么也没走?又是案子闹的?”
燕绥之道:“是啊,反正办公室有吃有喝,呆一晚不亏。”
“有道理。”菲兹又揉了揉肩膀,“就是沙发床睡着不舒服。找机会我要跟事务官们撒泼,争取在办公室里再开辟一间休息室。一些中小律所都有,我们居然没有,太小气了。”
顾晏:“我没记错的话,你跟亚当斯提过吧?”
“啊,对。”菲兹哼了一声,“你猜他怎么回?”
“嗯?”
“他说,配不配备休息室,取决于律所内万年光棍有多少,你看南卢光棍大律师最多,所以人间休息室配得最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