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一个坏掉的录音机。
不知道她又在闹些什么,把水龙头关掉,水滴顺着手指低落下来,掉在水池里汇入进不见底的下水道里,陆子由把头探出去,低沉的声音问道,“你在跟谁打电话。”
过会儿,他听见有小脚丫在地板上小跑着,飞奔而来的声音。
啪嗒啪嗒充满了节奏感。
秦蒙笑的阳光灿烂,眼睛弯成了两个弯弯的月亮,小脑袋伸进来,娇娇地说,“我帮你打电话问了,前台说最近剧组蛮多的,没有空着的房间了。”
“嗯?”
“嗯!而且,这是影视城条件最好的酒店了。”她点头如捣蒜,松松的马尾也跟着掉了几缕头发出来,落在锁骨上。
久久看了她一会儿,陆子由心里天人交战了很久,最终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那今晚我就在沙发上凑活一下。”
啊?
秦蒙愣了一下,紧张地咬了咬唇,回头看见屋里那张还不足陆子由身高一半长的黄色小沙发,想象了一下他蜷缩在上面,半边身子悬空的场景,心酸又可怜。
他果然是生气了。
秦蒙噘嘴,光着脚跳进洗手间,挽着陆子由正在忙活的胳膊,不满道,“你跟我一起睡嘛。”
低着头的陆子由闻言,手上一顿,半耷地眼睛里神情了一番,刘海遮住万般变化,他没回应,手上继续洗洗涮涮着什么。
正忙着想事的秦蒙这时候才注意到水池里他在洗的东西。
脸“唰”的一下又红了。
她急匆匆松开了手,跳着脚趴回床上,太丢人了吧。
陆子由的眼睛里染了一层狡黠,嘴角勾出一个坏笑,手中继续没停,还在洗着秦蒙昨天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内衣。
小姑娘在外面总是犯懒。
宽大的手掌里是柔软的布料,不带任何欲望的照顾,是对她最好的告白。
洗涮好一切出来,小姑娘还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走过去,却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把她抬起来,他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去洗洗再睡,听话。”
“唔,”秦蒙揉了揉眼睛,摸了摸被暖风吹得干燥的脸颊,决定还是采纳这个有些道理的建议,她半坐起来,软软得又要躺回去的样子,“可是我走不动啊。”
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腾空了,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窝在某人怀里了,有力的一双手臂在身下担着,给予她无边的安全感。
得寸进尺般的,她笑着说,“我才不要公主抱,我要你背。”
从床到洗手间也不过几步路,还这么多要求,陆子由无奈的将她放了下去,转过身子去,宽阔的脊背拄在别人的视线之中,双臂往后挽着,“来吧。”
“嘿嘿,”秦蒙一下子跳上去,两条小细腿盘在他的腰间,勾的死死地,“驾!”
“把你扔下去。”
站在浴室里的时候,秦蒙没穿鞋,陆子由就把她放下来,然后把人搬到自己的脚面上,让她踩着自己。
一次性拖鞋在她的脚掌下面,显得分外柔软,还能感受到他坚硬的脚背的骨头。
用洗脸仪洗完了脸,刷完牙,陆子由把她放在马桶上坐着,拿沾湿了的毛巾给她擦脚擦腿,秦蒙乐得享受这种贵宾待遇,安心得一层层往脸上抹东西,希望自己的颜值能对得起这份服务。
回到床上的时候,陆子由亲自给她盖上被子,便起身。
“诶,你真的要去睡沙发啊,“秦蒙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很是不满,“干嘛一定要去受那份罪,这张床很大的,你在这里睡啊。”
这句话说得很是义正言辞,仿佛真是为人着想。
可分明就是折磨人。
他眼神幽黑的回头,瞳孔像是有着能把人吸走的超能力的宇宙星云,薄唇微动,轻轻吐出一句话,“你非得找点事?”
“嗯。”
“……”
这么坦白,果然这层恋爱关系里最核心的模式,还是武力至上。
陆子由扶额,乖乖坐下来,像个受人摆布的机器娃娃,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喝口水再睡,空调太干。”
然后事情就从喝水,演变成吃点维c,然后穿上睡眠袜等一系列睡前养生行为。
总之折腾完要睡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秦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只手支着脑袋看他,声音都没有了力气,“我们睡吧,太困了。”
终于,身边还是躺下了一个巨大的身躯,跟这个充斥着暖风的屋子格格不入,他还是带着一种清冽的气息,秦蒙这时候脑袋里已经混混沌沌,下意识的拱进他的怀里,纤细白藕似的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不把人惹毛誓不罢休的劲头。
陆子由把灯关上,也回过身来抱她,胳膊从她的腋下穿过去,把小小软软的身体支撑起来,下巴放在她的头顶。
继而低头在她额头清浅地一吻,催眠似的说,“晚安。”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秦蒙的瞌睡虫却跑走了。
她瞪大了眼睛,耳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头顶是他平稳的呼吸。
就这么睡了?
就完了?
费这么大功夫就……就这样?
她的心情现在有点复杂,不自觉地眼神往下飘,虽然现在没有光线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忽然有了一种担忧。
他……别是根本就不行吧。
☆、三十二天
秦蒙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的, 只知道陆子由是在天刚亮时离开的。
因为他故意把窗帘拉开, 蛋清色的晨光从窗户透过来,酒店的白色被单映出微微青色的色差。
她把手放在眼睛上揉搓,被暖风吹了一夜, 嗓子里像有块糖塞着, 又干又腻,她艰难地开口,发出的声音喑哑干涩,“快拉上啊。”
一只手臂伸过来, 捞起她的脖子,把人支撑着半坐,然后她感觉到唇边温水的一丁点热气蒸过来, 像是在沙漠里走了十五天的人终于见到水源,连忙努了嘴巴去喝。
一整杯水下肚,终于算是活了过来,脖子下边的胳膊抽走, 她长舒了一口气, 重重的跌回枕头上。
“拉窗帘啊。”
“不要。”
咦?要造反啊这是,秦蒙横眉竖眼地扭过头去, 假装粗声道,“不拉窗帘,老子就把你吊在窗户外面。”
哪知陆子由根本就不惧怕,一边打着领结,又一个眼神轻轻飘过来, “这就是对你昨晚不好好睡觉的惩罚。”
现在想想,他都觉得自己可以修仙了。
小姑娘在他怀里几乎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尤其是那种时不时地触碰,假装不小心地离开,又假装不小心的继续碰,简直要把人的命也勾走。
还好他不是一般的男人。
领结打好,他把西服外套穿上,最后把黑色的羊绒大衣拿在手里面,行李箱拉起来,跟小姑娘说再见。
秦蒙闷闷不乐地窝在被子里,露出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几乎要溢出水来,“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不能再多陪我两天嘛。”
站在玄关无奈地挑眉,陆子由也很想冲过去抱抱她。
但是就像她所说的,爱情里的人首先都得是独立的,才能更好地融合在一起。
“好啦,我要回去工作,这样以后才能养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的瞟过电视柜下面那些价值不菲的瓶瓶罐罐。
“哦,那你赶紧走吧。”
“……”
秦蒙开心地挥手送别,“你要好好挣钱,我美容院的卡该续费了。”
“亲亲男朋友,要加油喔!”
说完还作死的握拳作加油状,好像刚才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才是吃错了药。
毛病。
陆子由拖着行李箱离开,关门的时候特像一个被母亲赶出家门维持生计的倒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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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蒙照旧还是每天去片场,并且看得特别仔细,她手里只有前半部分的剧本,后半部分谢天一直没有给她。
说是还在写,剧组的演员也没收到。
明明大家都为了进度拼了命的在赶戏,连逸已经连着拍了三场大夜戏,黑眼圈连粉都遮不住,偏偏他一直拖拖拉拉。
不只是秦蒙,导演也颇有微词,一根根的抽烟。
有时候当场戏不太重的,就会赶去酒店,亲自压着谢天写。
于是拍到一月底的时候,剧组已经过上了有一章拍一章的生活。
大家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拍戏的。
“他大爷。”连逸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到脚踝长度的羽绒服,剧本狠狠往桌子上面一摔,很是气愤的样子。
旁边她的经纪人连忙四处看了下,确定没有狗仔偷拍,才翘着兰花指唠叨起来,“哎呦,你不要骂脏话嘛。被人拍到明天又要上热搜,你这个月已经因为爆粗口上了四次热搜了。”
连逸瞥了一眼,没理他,一把将正在看上一章剧本的秦蒙拽过来。
“你说是不是很过分,他工作室那么多小编剧,怎么不叫来啊,一群人陪他在这里过家家啊,他大爷。”
拍了拍她的手,秦蒙安慰道,“鲁哥说得对,你这样被拍到又要被人指指点点了。”
“我没骂人!我说的是谢天他大爷把他安排进来的,所以才说他大爷!”连逸受伤的解释道,对于大家都不了解她的幽默这件事真的很郁卒。
咳,原来是这个意思,秦蒙和鲁哥尴尬的低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过确实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进度一直拖不说,秦蒙翻了下现在的剧本,真是越到后面越敷衍,好多细节一跳而过,后面的剧情发展都衔接不上,为此她每天都要跟导演沟通修改,而那位副编剧早就跟谢天撕破脸回家了。
原因是谢天不肯接受他的任何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