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多好的词啊。第一个体验劫后余生的感觉的人,要以怎样的心情,想出这样一个完美的词汇来。
阮恬跟着沈正祁进病房。
景月见了阮恬,也努力笑了笑,“软甜来了?软甜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阮恬礼貌回笑:“我还好。”
景月又看向蒋东升,“东升,隔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认到女儿,恭喜了啦。”
蒋东升看了眼自己的女儿,隐隐喜悦的口气:“多亏了你儿子……嫂子,虽然真的很对不起,让从南受了这么多委屈,但这回真的我特别谢谢你……”
景月似乎不愿意蒋东升这么抱歉,瞧了眼自家儿子,半开玩笑道:“拿什么谢?拿你女儿来谢?”
蒋东升:“才刚认回来,嫂子,你可不能这样啊……”
三两句之间,病房气氛好了不少。
阮恬才发现她刚刚一切担心都是假的,沈从南的父母并没有把沈从南受伤的事情怪到她头上。
景月说:“这样吧,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到时候给小南南和软甜回来,让他们两一块吃。”
景月的意思大家都明白,除了沈正祁轻声叹了口气,四个人很快都出门去了。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从南脸色乌青,两颊有好几个血痕,额头上也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纱布,厚厚一层的纱布,还能看见下面隐隐透出的血。
水一样蔓延开来的静,一点点地,在阮恬心里沉起越来越深的悸动。
她久久地吐了口气,没受伤的手握住了沈从南的手,将他骨骼分明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阮恬幽幽道——
“沈从南,对不起。”
阮恬有些想哭,虽说是想,但眼泪已经出来了。猝不及防。
然而在某一个抬眼的瞬间,她哭得狼狈的眼睛忽然就对上了沈从南黑漆灼烫的目光。
她浑身一燥。
第五十三章
面面相觑。
阮恬动了动嘴巴:“……”
沈从南刚醒, 眼白上还布满红血丝。他低沉地哼了一声,懒洋洋的,有独属于他的那种漫不经心。
沈从南眼皮一掀,瞟了眼阮恬打着石膏, 吊在脖子上的右手, 淡淡收回了目光。
阮恬一肚子要说的话被他这个完全不冷不淡的眼神活活憋进了肚子里。
静了会。
阮恬问:“疼不?”
沈从南盯她一眼,“还行。”
“……那要不要帮你叫医生?让他来看看你。”
沈从南闭眼养神, 眉峰陡峭,说话声跟他的表情一样,冷得有点不近人情, “都分手了, 还这么殷勤干嘛?”
阮恬如当头棒喝,忘记了反应, 愣愣地看着沈从南。
“我听老蒋说你是他妹妹,看在老蒋的份上才救你。你不用感恩戴德。”
阮恬彻底傻了,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我要再休息会。”
赶客之意明显。
阮恬恍若置身云里雾里,浮着脚步就回病房了。
阮恬刚走没多久, 蒋西岳提着两份打包的饭回到沈从南的病房。
沈正祁和景月因为沈从南出事耽误了不少事情,这会儿都赶回去了。蒋东升则是几乎一天一夜没合过眼, 这会儿也被劝回去休息了。
最后落下个蒋西岳把饭给两人带回来。
蒋西岳见病房里只有沈从南一个人,“我妹呢?”
沈从南挑挑眉, “走了。”感觉蒋西岳还要问, 沈从南解释:“我让她走的。”
“怎么?”蒋西岳将其中一份饭理出来放在沈从南的病号桌上,不动声色问:“你什么情况?”
沈从南斜他一眼, 没有马上说话,反而将目光投到窗外。
窗外正值盛夏,风很稀,天很蓝。侧着对出去的草坪上遍植灌木松柏,枝叶繁茂,时不时有几只野猫在期间穿梭来回。
沈从南视线追着其中一只不合群的猫上,看那猫小心翼翼地躲在背阴地,仔细地观察着其他几只正在打斗的猫。
他叹口气,声音低低的,“她总不能老是像那只猫一样,一遇到事情就躲得远远的。”
蒋西岳顺着他的出神方向看过去,眼角一敛。
“她总是施展不开。我刚招她进来的时候,感觉她是个挺有脑子有创意的人。但真让她实打实写文案,想创意,她就不行了,施展不开,胆子太小了。”
沈从南接着:“嗯。”
“可能是她妈的缘故,她一遇到事情,习惯性地想一个人扛过去。偏偏心肠软,瞻前顾后,所以总是会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沈从南笑:“你这才做哥哥没两天,就对妹妹吃个够透啊。”
沈从南是和综艺节目组闹翻回国当天,从蒋西岳口中得知阮恬的身世的。
知道阮恬的身世那一刻,沈从南正不顾蒋西岳的阻拦,用最直接的方法打算去救阮恬,所以对阮恬的身世感慨不大。这回再说起这个,他颇有些愉悦地说,“不过挺狗血的。”
“还行。想不想听更狗血的?”
沈从南抬头。
蒋西岳眉眼温隽,“哪有这么多狗血,骗你你也信?”
沈从南:“……”
蒋西岳的笑有些沉。
蒋东升倒是一直知道他的性取向,也从没对这个发表过什么意见。但沈从南一直不知道,关键是沈从南是个直不能更直的男人,他也没有胆子贸贸然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他想,他这辈子,可能都只能把这个心事藏在心里了。
蒋西岳适时转移话题:“对了。”
“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和我妹,就这么放任她自流?”
“滚。怎么可能。”
蒋西岳:“……那你什么意思?”
沈从南神情嘚瑟又偏执,口气格外霸道迷之自信:“我要她自个儿认识到错误,再自个儿跑到我面前来跟我重新认个错,再自个儿把我追回去。”
“……”
静了会。
蒋西岳一锤定音:“你这样是绝对我失去我妹的。你要我妹做到这三点,还不如花三个月养只野猫,野猫都能更听你的话。”
沈从南盯他一眼。
半晌,他沉了口气,说,“打赌。赌不赌。”
蒋西岳定定看着他,不知道他拿来的勇气敢觉得阮恬这样的人会主动去追他,于是云淡风轻地说:“赌。”
蒋西岳接着问:“赌什么?”
“我赢了,你就把你妹输给我。”
“……”
“我输了,我没想好。你随便想,反正到最后你也只能想想。”
“……”
蒋西岳拎着剩下的一份饭,不打算再和沈从南有过多智商下线的交流。但沈从南在他出门前喊住他:“喂——”
蒋西岳回头:“……”
“把我这份也带你妹那儿去,你放了饭,直接走。”
“……”
真?沈?心机婊?小做精?从南。
蒋西岳支着墙壁:“墙也不想服,就想服你。”
沈从南顺着他的话:“我不用你扶,让你妹主动来扶我。”
“……”
蒋西岳到阮恬病房的时候,气氛明显没有沈从南的病房气氛好。
阮恬侧躺着,目光像被抽去了光亮,灰蒙蒙的,静静看着窗外。
蒋西岳顿时有种沈从南做错了的感觉。
阮恬听见动静,似乎眼睛亮了一亮,但飞速地又暗了下去:“蒋总……哥?”
蒋西岳也觉得“哥”这个称呼有些别扭,他轻咳了声,“要是还不习惯,不用马上改口。”
阮恬笑笑,“说实话,的确还听不习惯的。不太敢相信,到现在也不太敢消息。”
蒋西岳将饭放在病号桌上,边说:“慢慢相信就成。我也……在在慢慢习惯起来。”
阮恬注意到饭有两份,刚要开口问,蒋西岳已经察觉到了阮恬的表情,马上说:“公司还有事,我要回去开会。你好好吃饭。”
蒋西岳一溜烟地走了。
阮恬有点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