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叙,”她用手指绕着他如墨长发,“你若忘记我时,会感觉到痛苦吗?”
“不会。”东方叙答得干脆。
裴练云仿佛释怀,从东方叙怀里溜出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周围的废墟:“嗯,应该是这样。”
东方叙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答话。
裴练云突然跃至残墙最高处,拂袖一个避尘决,坐下,晃着脚,露出一双小巧素色的绣花鞋,有一下没一下的搭在一起。
她不知什么时候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冰玉酒壶,抬手施展了禁制,不让周围酒香四溢,然后给自己满了大杯的酒,仰望星空:“奚皓轩果然又在骗人。”
东方叙凝视她的侧颜,沉默安静,满满的占有流转在他眼中,欲近执念。
他不会痛苦,因为他根本不会忘记。
无论世事变迁,时光流逝,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她都只能存在于他的生命中,直至永远。
这次从奚皓轩那里顺来的酒,不像在竹楼里时,含了解酒丹,裴练云尝了一口酒,脸颊就绯若红霞。
“阿叙,当年你来昆仑求道,长老问你为何修仙,你说是为了活下去。”她目光盈盈地看他,声音却突然冷硬起来,“我亦是如此。”
东方叙跃至她身旁,就着她的手,抢过她杯中的甘露一饮而尽。
“修炼本就是和天道争命,师父何需茫然?”
裴练云瞪他一眼,干脆把杯子给了他,翻手间再拿出一个。
“陪我喝酒!”
她竟是不再提那些伤神之事。
或许以她的思维方式,不耐思考那些和情感有关的复杂琐事,也或许是她不想在自家徒弟面前显露茫然之色。
东方叙由着她,和她举杯对饮。废墟残垣上,红裙翻飞,白衫如玉,面容精致美好的两人,如画如景,相依而靠,任满城灯火尽收眼底,无数人声喧嚣从夜风中不时飘入耳中。
奚皓轩或许擅长睁着眼睛满口瞎话,但至少有一点说的是实话。
裴练云的酒量也就骗骗她自己。
她喜欢烈酒那火辣的滋味,却承受不了。
一壶酒未尽,她就全身贴到了他身上,双手水蛇般缠着他的脖颈,明明满脸神情淡然,偏又俯在他耳边说醉话。
这世上她容许看到自己醉态的,大概也就东方叙了。
她自幼上昆仑,修炼资质绝佳,受宗主重视,收为亲传弟子。因此见过不少事,防着许多人。可是对东方叙,她提不起提防之心。
这是她当时冲撞宗主也要收下的徒弟。
当年她卷入莫名的炉鼎事件,死了那么几个前途大好的内门精英弟子,她也受罚被关在外门杂物房。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被宗主处死,落井下石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暗地里使坏的也有。
明着的迫害不会有,暗中的阴狠手段却常常在不经意间夺去人命。
她修为被宗主封印,如同普通人,就算是一条“无意间”溜进房间的下级妖蛇都能轻易要了她的命。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数次都是东方叙这个外门被分做杂役的孩童暗中维护。
他明明那么小,又没有半点修为,可是抡起扫帚与那些畜生拼斗时,却丝毫没有惧色,哪怕被咬伤中毒,也有先咬死对方的狠劲。
等到宗主放她出来时,东方叙的性命却有些奄奄一息。
裴练云觉得他傻,自己都没实力偏偏多事来管她,他这样的孩童玉清宗每隔几十年都会从世俗国度捡回来一批,都是些没人要的孤儿,留在宗派里做一些杂役,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细查。
但她还是要去救他。
可惜她丹药全部被没收,宗门内灵药又不准给一个外门做杂役的使用。
最后她才求了宗主收下东方叙,让东方叙有资格享受灵药。
修真界实力为尊,资源有限,宗主哪里允许一个资质这么差的人享用玉清宗的正式弟子资源。本是不允的,后来由奚皓轩帮着多次求情,裴练云发誓十年为期,可以让东方叙这样的资质都成功筑基,这才应了裴练云的要求。
“你怎么这么笨?”裴练云心里发闷,有点恨铁不成钢。
她用了这么多丹药,随时监督他修炼,就算是卓雅竹那种从不修炼的,也该有所长进,偏他的修为总是上不去!
东方叙顺着她的醉话,淡淡地答:“让师父费心了。”
裴练云歪着脑袋看他许久,大度地挥了挥手,按着他的脑袋蹭了蹭:“你放心,师父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
她身体绵软,气息芬芳,凝脂般的肌肤摩挲着东方叙的脸颊,蹭起一股股热流。
南疆之行一路而来,裴练云本就无数次挑起东方叙的欲,每每强压下去,反而对她的渴求更甚。如今她这般主动,简直就像一道珍馐佳肴自己完成后装盘放在面前,就等食用。
她的呼吸、声音、反应,每一样都在撩拨他的意识。
突然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裴练云动了动腰肢,更是觉得有硬物抵着自己的大腿,她不舒服地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腕,重新拖回了他怀里。
“师父,”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她好看的轮廓,声音带着男人的暗沉沙哑,“我们先回房间,可好?”
第24章
作者有话要说: 【o(n_n)o~今天也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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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那啥,其实阿叙会在你们想不到的时候吃了……
回到闵才良家中,东方叙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寻了他家后院一间清幽小筑,抱了裴练云进去。
裴练云神识浑浑噩噩地打量四周,还在跟他嘀咕:“这不是我睡的地方。”
“师父不是说,自己睡的地方重新找,原先那间留给奚皓轩?”
裴练云一拍脑袋,面无表情地点头:“有这回事。”
说完,她又用手去捏东方叙的下巴,迷迷糊糊地训道:“谁教你这么没规矩?我是师父你是徒弟,下次再用你的手捏我的脸试试?”
东方叙握了她的手,反而应声:“好。”
裴练云哪里花了精神听他说什么,他应声答了,她便大度地原谅他的无理。
最近他对她无理的次数有点多,奚皓轩曾在她豆蔻年华时说她,这个年纪是最不服管教的时候。她当年也气得奚皓轩追杀了她半座独秀峰,想来东方叙也到这个年龄了。
不过她不似奚皓轩那厮,毁了他一点东西就小气地追杀她,她算是很大度的师父了。
她今夜回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心思多了便少有的烦闷,渐渐的睡意上来,沐浴也不使唤东方叙,直接掐了个避尘决弄干净了,闭上了眼。
修真无岁月,又是枯燥和艰险的环境,常年不得放松。对裴练云来说,只有每次在醉酒时,才能感受浮生若梦,天地与我无忧的惬意。
说来也怪,其他修炼者要想提升神魂境界,和体内真元实力匹配,跨过每一层境界的门槛,只能看机缘和顿悟。因此筑基之后,越往后的境界,越是难跨过,万年以来昆仑也就那么十多名渡劫期的太上长老。
裴练云则不同,只要在她彻底放松时,神魂境界就有提升,若不是身边不安因素太多,不能肆意醉酒,她早就能从金丹期真正冲击到元婴期或是更后面的境界。
喝酒对她来说,其实真是休息、修炼两不误了。
待她睡沉,夜色也渐深,已经过了四更。
整个古蘭城都安静下来。
东方叙一直坐在她身边守着,为她盖好被子,折好被角。
她即使睡着了,总会有一只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几次试过没挣开她,东方叙也就顺势在她身边躺下。
她的周围弥漫着醉人的酒香,夜色里此处一片朦胧,引人躁动。
东方叙侧躺撑头,呼吸压抑,定定地看着她青丝垂散,绯颊美颜,眸中神色暗沉不定,红色若隐若现。
房间内不知何时多了个青玉色人影,淡淡的影子,极瘦极长,如箫上箫穂随风摇曳。一眼看去,不似人,更似幽灵。
影子半跪在地,一言不发。
直到东方叙瞟他一眼,伸手在裴练云眉心处一点。
裴练云睡得更沉了。
“说。”东方叙面对影子,声音冰冷入骨。
影子的声音也如幽灵般,如泣如怨,但吐字却非常清晰:“那处废墟在百年之前,是古蘭城裴氏大家族的祖宅,被谢锦衣手下的几个小魔袭击,全家两百一十三口无一人幸免。”
耗费几百年杀魔聚阵,又大动干戈杀普通人全家?
东方叙唇边勾着冷嘲,静静地注视着下跪的影子,凤眸渐渐一片血红。
“死了些普通人也就罢了。血轮法王花费数百年布置,要复活其分体,你也不知?”
影子全身透出一股死气,让他极为痛苦,但不管身体颤抖成怎样,他也异常恭敬地回道:“尊上,您交代过,不要干涉血轮法王的事,说是‘那老僵尸若不搞点事情出来,哀牢山上又少了几分乐趣。’”
这影子的声音虽然难听,却将东方叙的语调学了个九成九。
室内静默一瞬,那影子身上的死气才终于消散了些。
东方叙凤眸微眯,漠声道:“那老僵尸确实喜欢自讨其辱。”
影子连声附和。赶紧把短时间内调查的一切蛛丝马迹禀报出来,细细地说了自己探查到的谢锦衣的一切布置。
这十多年来,哀牢山没了主人,血轮法王的动作倒是越来越多了。
东方叙好似全部都听了进去,又好似理也没理那影子。他伸臂抱了裴练云在怀,翻手间拿了颗颜色晶莹翠绿的丹药,衔着以唇渡到她嘴里。
那丹药入口即化,裴练云本能地伸出舌尖舔了。谁知那舌尖刚一露出,就被东方叙咬破,精血染了东方叙双唇,异常妖艳。
裴练云却没感觉到丝毫疼痛,伤口触及丹药,瞬间就愈合如初。
东方叙用拇指抹了抹唇角,满指鲜红。
他低低地一笑,以血为契,画出一道复杂的法印,拍入了裴练云的心口。
“别的事我不管,但是,”他细细地亲吻着她的眉间、鼻梁,痴迷地吻住她的唇,“谁也不准再伤了你。”
东方叙几乎倾身覆在了她身上,手指不自制地拉住了她腰间的束带。
每次她醉酒,对他的撩拨,都让他难以抑制。
但他不管心火如何旺盛,最后也会压抑住,半途收手,慢慢地分开和她的距离,只静静地望着她。
影子潜伏多年,知道尊上迷恋这个仙修,虽不赞同,却也不敢反对。
此刻他见东方叙呼吸紊乱,气息粗重,早已不能自持,于是,他小心地建议:“尊上若喜欢,尽管享用,您现在的身体虽然童身修炼最好,但只要元阳不出,也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