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云桑面色不改,跪了下去,淡淡道:“若是她不争抢,也不会这样。”
见她毫无悔改之意,付传慈气得发抖,厉声呵斥,“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我们付家世代行医,教你的是治病救人之法,你竟拿去害人!?若是传出去,你自己的脸往哪儿搁?我的脸往哪儿搁?付家列祖列宗的脸又往哪儿搁?”
付云桑也不抬头,情绪平静,“爹爹心里是救死扶伤、家国大义,可惜女儿待在爹爹身边耳濡目染的机会太少。”
闻言,付传慈先是微微错愕,继而怒气顿消,目有愧疚,沉默半晌问:“你怪我将你送去药王谷?”
付云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孤零零的白色身影,双亲亡故,他站在灵堂中间,沉稳如水,叫人看不出一丝悲伤。哪怕风雨飘摇,只要他站在那里,便让人愿意相信一切都会过去。
“当初去药王谷是女儿自己要去的,从来没有怪过爹爹。”
一句话,付传慈忽然觉得自己被拒之千里之外,明明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却越来越看不懂这孩子了,心下不由凄凉,“虽然你会的东西只有一半是我教的。”顿了顿,甚是怅然,“或许这些年过去,连一半也不剩了。”
话音落下,父女两齐齐沉默,祠堂里静得针落可闻。
良久,付传慈缓缓开口,“越是想要得到,越是要学会珍重。若因求而不得,陷人危难,不仅会让自己落得让人耻笑的下场,想要的也会永远得不到。”
付云桑沉默片刻,而后缓缓俯身磕头,“多谢爹爹提点,女儿谨记。”
付传慈长叹一声,“罚跪两个时辰,再把家规抄写五十遍。”说完,转身往祠堂外走。
“是。”付云桑跪直身体,依旧那副淡淡的表情。
☆、chapter 27
天气晴好,白惊蛰练完晨功直奔听松馆,准备拉着元朗出门,结果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清叔。
“清叔你有看到元朗吗?”
“朗少爷一早就出去了。”清叔答。
闻言,白惊蛰心里不由纳闷,元朗很少会自己一个人出去,还一大早的,而且她也没有听他提起过有什么事。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清叔笑着摇摇头。
白惊蛰若有所思的回了桃夭院。
天气渐热,她练功出了一身汗,便让阿春备上热水,好好梳洗了一番。
洗了个热水澡,神清气爽。看着窗外大好的春/光,白惊蛰实在在这院子里待不住,一心想要出门溜达,摸摸头发已经干了,便朝院子里喊了一声,“阿春,快过来!”语调轻快,宛若翩翩蝶飞。
阿春正在伺弄院子里的花草,听到白惊蛰叫她,忙放了手里的东西快步进屋,“小姐,您叫我?”
白惊蛰从衣柜里拿了衣裳穿上,一屁股坐到梳妆台前,从镜子里看着兴冲冲跑进来的阿春,招呼道:“过来帮我把头发束起来。”
一听她又要梳那男人才梳的头,阿春不由撅起嘴,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应是应了,可是人却站着不动。
“快过来啊!愣着干什么?”白惊蛰不由转头看她。
“哦。”阿春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拿起木梳先帮她将头发理顺。
“小姐要出门吗?”
“嗯。”
“今天天气这么好,也不是去军营里……小姐今天穿裙衫怎么样?”问到重点的时候,阿春眼里都是期待的光芒。
裙衫?白惊蛰微怔,不由回想了一下上一次自己穿裙衫好像还是及笄之礼的时候。她一会儿还要骑马,裙衫实在太不方便,果断拒绝阿春的提议,“不怎么样。”说完,透过铜镜白惊蛰见阿春很是沮丧,算是安慰道:“我觉得这锦服挺好的。”
“小姐自然是觉得好了,可那些少爷公子哪个会喜欢天天男儿打扮的姑娘啊?”阿春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嘴里念念有词。
白惊蛰耳朵尖,听了个清楚,不以为意,“不喜欢便不喜欢,我又不稀罕他们喜欢。”
“难道小姐不打算成亲吗?”阿春一脸惊恐。
白惊蛰也是同样惊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起成亲,一个惊诧差点被口水呛到,“成亲?”
“对啊。虽然小姐是威风八面的少将军,但也是要成亲的啊。就像朗少爷,前几日不就有人上门来问将军他的亲事了吗?就只有小姐……”
“元朗那天也说了他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白惊蛰与她争论。
“才不是。”阿春小声反驳。
“什么才不是?”
“朗少爷这几日天天都是一大早出门,午后才会回来。大家都在说朗少爷是有心仪的姑娘了呢。”
因为那日在付先生府上吃坏了肚子,可能伤了元气,加之爹爹去了军营,家里没人管她,白惊蛰这几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了就窝在桃夭院里看修颐哥哥送来的一些讲王侯将相的书,倒是不知道元朗这几天都是天天一早出门。
白惊蛰这次没有着急反驳阿春,凝神想想,不过一想到元朗那张万年冰山脸,还有哪怕待在一起一整天说的话也屈指可数,这样的性子能有姑娘喜欢?下意识连忙摇头,“不可能。”
“小姐不信就算了。”
“当然不信。”
阿春将理顺的乌发都握在手里,要是梳个发髻该多好看,垂死挣扎,“小姐,要不今天梳个发髻?”
“不要!”白惊蛰毫不犹豫拒绝。
见她铁了心,阿春只能按照她的意思将头发都束了起来。
收拾妥当,白惊蛰骑着马就往长孙府去。
*
栖凤斋。
“殿下现在在前厅见客,谈完就过来。”吟冬端了茶上来,跟在水榭边戏水的白惊蛰道。
白惊蛰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进屋,找了个位置坐下,接过吟冬递过来的茶盏,“嗯。”
小时候白惊蛰只知道修颐哥哥生得好看,又很疼她,长大了些她才知道大晋祁王在天下人心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无论江湖上的还是朝堂上的人,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不想让修颐哥哥为难,也不想吟冬他们为难,白惊蛰每次听说他在见客,从来不多问。
喝了口茶,一个念头冒了上来,“吟冬?”
“嗯?”
“修颐哥哥已经年满二十了吧?”
“今年过去就二十有二了。”
白惊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默了一会儿,似乎又扯出一个新的话头,“前几天,有媒人去找我爹爹问元朗的亲事呢。”
“那说得怎么样?”
“元朗说他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白惊蛰老实答了一句。
“元朗少爷今年二十,倒是也可以再缓缓。”
“那修颐哥哥呢?”白惊蛰忽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吟冬。
吟冬不解,“殿下怎么了?”对上她的目光,猛地反应过来,不由掩唇浅笑。
看她一笑,白惊蛰才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过着急了,忙收敛了些,轻咳一声,“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你不想说就不说好了。”
见她有些羞恼,吟冬也敛了笑,道:“殿下的心思我不敢乱猜也猜不透,如果真想知道,你倒可以去帮这王府上下问问。”
一想到要去问修颐哥哥这个,白惊蛰几乎都没有考虑就连连摇头,“不用了,我真的就是随口一问。”
话音落下,屋外有人叫吟冬,说殿下让她去下前厅。
吟冬应了一声,转而跟白惊蛰说了一声才往外退,不过走了几步又停下,道:“我们家殿下若是对一个人好那便是实实在在的对她好,不会天天挂在嘴边说要对你好的。”
原以为这个已经翻篇了,吟冬突然冒出来这一句,白惊蛰抬头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哦”了一声。
“那我先过去了。”吟冬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开。
吟冬一走,这书斋里愈发清净。白惊蛰喝完一盏茶,修颐哥哥还没有过来,百无聊赖,起身翻了翻放在书案的书,都是些治国□□的书,现下没有心情读,随手翻翻又放了回去。在书斋里晃悠了一圈,最后又去了外面的水榭上,觉得有些困倦便躺了下来,趴在水边,枕着手臂,另一只手懒洋洋的拨弄着凉凉的池水。
时不时一阵微暖的春风吹过,吹得白惊蛰呵欠连连,眼皮开始打架,就在快要睡着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蓁蓁。”
白惊蛰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爬了起来,正要转身,却因为手脚发软一只脚踩到水榭边缘,半只脚踏空,整个人就往后倒。
白惊蛰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她以为自己铁定要进这水池里泡一泡,吓得眼睛都闭上的时候,突然有人握住她的手臂。那是一股坚定得叫人心安的力量,将她稳稳地拉了回来。
白惊蛰不由往前走了两步,刚好到他面前。
“小心。”他的声音从耳畔飘过,连带着还有那若有似无的气息。
白惊蛰一时心跳如鼓,不自主抬头看他。也就是她抬头的一瞬,他握住她手臂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浅浅的负在身后。
看着他将她拉回来便立刻收回去的手,白惊蛰心下不由失落,面上却冲他傻傻一笑,“谈完了?”
“嗯。蓁蓁等了很久吧。”
白惊蛰摇头,“没有。”
“身体怎么样了?”
白惊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问在付先生家吃坏肚子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嗯。”
长孙兰夜抬头看了看檐外的晴空,“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一听这话,白惊蛰两眼放光,用力一点头,“嗯!”
*
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刚好路过四通酒楼,长孙兰夜说先吃点东西,于是带着白惊蛰下车进了酒楼。
四通酒楼生意一向红火,这个时候一楼大堂已经坐了不少人。长孙兰夜和白惊蛰进门,店小二一见两人,直接将他们迎到楼上雅间。
白惊蛰习惯性的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觉得有些闷,起身将窗户推开,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叫元朗的名字,不经意往楼下一瞥,还真看到了元朗从马车上下来,正要叫他,却见他下了马车并未离开,而是转过身抬起手,似乎在迎马车里的人。
白惊蛰被他这举动惊得不轻,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元朗这般贴心。毕竟他们两一起坐马车出门的时候,他下了车就直接走开,最好不过是站在边上等她自己下来。白惊蛰一时对这马车里的人好奇得不得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连长孙兰夜靠过来都没有发觉。
很快,一只纤纤玉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搭在元朗手上,马车里走出来一个身着水青色裙衫的女子——
付云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以猜猜云桑和元朗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