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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急着取木头,巨剑尊者心情大好,转身走回到了灵璧的身边,嘱咐道:“等枣树养一阵子恢复了元气,你就再朝它磕个头。”
  师尊的话音刚落,灵璧立刻作势要跪下,被巨剑尊者稳稳的拽住:“好灵璧,切勿急躁。”
  担心灵璧朝着他未来的惊木跪下,巨剑尊者拉着徒儿进了洞府之中。
  “师尊可听说过封龙道人曾有个师兄?”
  灵璧也不是什么存心给师父找不痛快的那种逆徒,也知道巨剑尊者一直想求一块雷击木,所以也不纠结,跟着他进了洞府的木门。
  巨剑尊者脚步一顿,面露茫然:“为师知晓些,没记错的话,他的道号是封鸿。”
  旧时的往事随着这个名字在心头涌现,巨剑尊者将自己所知与灵璧娓娓道来。
  “我辈修士修行,练气入体后想要筑基,筑基者想要结丹,金丹期则盼望成婴。到了化神境界,所图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够白日飞升了。”
  说着他摇摇头,似乎很不赞同接下来要说的话:“那位封鸿道人不一样,他想成仙。”
  灵璧的表情要比巨剑尊者听到她的问题是还要迷惑,不解成仙与白日飞升之间有什么差别?
  “此方小世界灵力稀薄,最高只能孕育化神修士,可化神并非修行的终点。白日飞升则是在化神修士突破之时,开出一条去往大世界的路来。”
  巨剑尊者当得起一个好师尊的名头,给灵璧解释起来耐心的很。
  “成仙就不一样了,封鸿道人追求天地间的大道,想做这方世界的至高神。”
  说完这些,巨剑尊者将灵璧朝天竖起的碎发拢了拢,嫌弃的看了看她,作为山门里少见的女修,怎么能这般不注重风度呢。
  “为何突然问起了封鸿道人?自他叛出长石观,几近千年为师都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了。”
  灵璧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外头尚为散去的雷云,将此去金杯秘境的桩桩件件,一丝不落的跟师尊说了一遍。在说到最后一把火将那道观烧掉以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巨剑尊者脸色阴沉,在到以亲生骨肉饲虫,九世重阳轮回,以及人茧肉佛之时,面色沉的比天边挂着的劫云还要更加暗上几分。
  身后的剑不住的嗡鸣,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心境变化,跃跃欲试想要与人一斗。修士修行,修法为辅,修心为骨。
  大道轮回,报应不爽,将他人性命当做儿戏之人,自古就没有什么好下场。妄图用这种方式成仙得道,那封鸿道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不过有一句话倒是没有错,地狱门前僧道多啊……”
  巨剑尊者双唇微启,轻声念出这句封鸿道人的话。
  轰隆隆,雷声再度响起,巨剑尊者朝着天际望去,心想这劫云怎么回事,为何还不散去。徒儿此去辛苦,自己又不会一直罚她。
  然而回头望去,天边的并非劫云,仅仅是黑压压的乌云罢了。
  不耐烦的朝着天际挥手,光罩将他的洞府盖了起来,巨剑尊者背着手走进了屋舍之中。
  “今年的雨季似乎来得要早些。”
  灵璧小跑着跟了上去,玄色金边的披风被甩在身后:“师尊!”
  “又怎么了?”
  比起对雨季到来的躁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将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小徒弟。
  “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山下的凡间小镇,听他们说今年雨水分外多,江河高涨,几乎就要冲破堤岸啦!”
  灵璧手指搅在一起,犹犹豫豫的开口。
  “修筑堤岸是官府的事,与我辈修士何干?”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灵璧:“你是不是又想跑出去?”
  第33章【二更】
  心思被师尊戳破,灵璧干脆也不遮遮掩掩了, 直接点头。
  “凡间饭庄的菜就是比山门里的好吃啊!”
  “你还没有辟谷吗?”
  巨剑尊者望着自己的徒弟, 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其实辟不辟谷是另外一回事, 主要还是在山门里过的不开心, 日子不滋润。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因着洞府被施了法术, 雨滴并不能从光罩外透进来, 像是落在池塘里莲叶上的露水一般,顺着叶片的弧度滑落到了别处。
  似乎真的不喜欢雨季,巨剑尊者走进了屋内, 灵璧不情不愿的跟了进去。她都百来岁的人了, 也就是选了修行的路, 若是没来高岭门做一个寻常凡人, 长到双十年华, 就谁也别想管她。
  我爱去哪去哪。
  屋内也朴素的紧, 一张木桌, 几把木椅,桌上摆着一个茶壶, 里头零零星星飘着几片茶叶。倒入杯中的水是温的不烫这点暂且不表, 可颜色仍是清澈的如同井里刚打出来的泉水一般。没个茶的样子。
  巨剑尊者不在意这些,往椅子上一坐, 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想去就去, 早点回来, 别误了修行。”
  “师尊放心!”
  半月后, 灵璧在饭庄里乐不思蜀,将答应师尊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只顾自己快活了。
  和尚的那些铜钱是早就花光了的,她只好在路上支了个风水摊子,既算命也捉鬼,主要还是混几个银钱。
  近几日阴雨连绵,想着人们都愿意赖在家里,没几个上街的。是故灵璧将摊子支好往下一坐,本着开一张吃三天的理念,等着客人上门。
  但谁成想,来找她的人远比预想的要多,多很多。
  在她特别是在她帮着东街王寡妇找到走丢的芦花鸡之后,摊子前排起了长队。皆是忧心忡忡的妇人和中年男子,排在前头的哭哭啼啼,排在后头的探头探脑,哭哭啼啼的数着前面的人,掐算多久才能轮到自己。
  这些人寻的皆是同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们走丢的孩子去了哪里。
  刚开始一个两个的时候,灵璧还没在意。她乐意做这样的单子,一来身上有功德,即使泄露了天际也不有功德顶着,能与这些人解忧算的上一桩好事。而来,他们给钱银钱,满足了灵璧开一张吃三天的期待。
  算来算去,她算出了同一个位置,城南的那条汹涌的河。
  夏日炎炎,孩童去河里野泳是极为常见的事,算出结果收钱起摊走人,大人们去将自家孩子捉回来管教一番,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今日,灵璧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饭庄大堂的雅座上,摇头晃脑听着卖唱的小姑娘弹琵琶入迷呢。酒馆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乌泱泱走进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
  这群男人膀大腰圆,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干粗活的,有把子好力气。他们在酒馆内环视了一周,瞧见灵璧的时候目光一滞,骂骂咧咧的朝她走了过来。
  “干!就是这个江湖骗子!说我侄儿在城南河边,至今都没找回人来!”
  为首的汉子指着雅座上的灵璧,直接跳上了桌子,几个大跨步就到了她跟前。
  饭庄的掌柜见状连忙上来拦住了汉子,且不说灵璧是个姑娘,单就她近几日在饭庄里打赏的银钱,也足够掌柜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无妨,叫他过来。”
  灵璧站起身,出乎饭庄内人们的意料,她面上没有半分害怕的神色。
  “我问心无愧,孩子们确实是在城南河畔。”
  百年修道,虽说没有寒松的慧眼前后通晓五百年,灵璧自认这点小事还是算不错的。
  “骗子!”
  被掌柜拦住的汉子气急,从桌上抓起一盏茶杯朝着灵璧的脑袋砸了过去。
  这要砸一下还不得给小姑娘破了相啊?多好看的小姑娘啊!
  饭庄里看热闹的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紧张兮兮的看向灵璧。
  杯中滚烫的茶水提前洒落到了地上,溅到了周围桌的客人,茶盏仍旧朝着灵璧飞去。可惜距离她还剩一米左右的时候,茶盏猛的摊开,砸到了灵璧身后的柱子上,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我没骗你。”
  堂堂金丹修士,骗你干什么。灵璧在手中掐诀,一道道金光随着她的指尖流动着,向流星划过夜空时的闪亮弧线。
  “就在城南。”
  她又算了一遍,仍是同样的结果。
  闯进来的几个汉子那里见过这幅场面,只听接连几声,统统朝着灵璧跪了下来。
  “仙子勿要怪罪,仙子勿要怪罪……”
  战战兢兢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灵璧也是纳闷儿,自己明明没有算错,为何找不到呢?今日的天气似乎格外的炎热,老实说,近来几天不是惹得要命,就是下雨下个不停,叫人烦躁的很。
  想着河水应当能带来些凉意,去一趟也无妨,抬手叫那些人起来:“收钱办事,我去城南的河边看看。”
  将收入虚空的剑取了出来,灵璧走到饭庄外头,跳上剑身朝着城南飞去。
  连绵数日的雨季叫河水暴涨,堤岸与石桥都有了破损之处,官府的人围了一大圈,每一个都忙忙碌碌的。
  为了不吓到人,灵璧提前落到里地面上。听说凡间的官府不让人随便带刀带剑的,省的待会儿麻烦,她干脆将剑收入了虚空,抬脚走了过去。
  选了个叉着腰不干活站在那里指手画脚的人,灵璧拍了拍他的肩头。
  “劳烦请问,可在此地见到过七八岁的孩童?”
  此人穿着官府,转过身来极不耐烦:“没有没有,赶紧走!”
  灵璧被他推搡了一把,眉头微微蹙起,掐指一算,那些孩童应当就在附近。偏偏视线在这一片看了又看,除了忙着修补堤岸与石桥的劳役和官府监工,再无什么孩童了。
  她的卦象之中,这些孩童也都还活着,不存在什么野游溺毙叫水鬼抓了替身的道理。
  心里纳闷儿,她往后退了几步,天气燥热让人心情烦闷,灵璧不死心的坐了下来。
  这群让人操心的孩子,藏到什么地方了。心说可别让我找到你们,不然就算家里的大人不管,我也得替他们管管。
  她想着到了傍晚,那些孩子饿了就该自己出来了吧?可直等到太阳落山,西边天际的云彩被染的通红,监工的官差收拾东西离去,也没有瞧见半个孩子的身影。
  天上黑压压的飘来了乌云,雷声轰隆隆响个不停,怕是又要下雨了。劳役们见天气有变,急匆匆的披上了蓑衣,还有几位嘴里不干不净,又是往河里扔石头,又是和同伴推推搡搡的。
  灵璧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操心是不是官府的工钱没给够。
  河岸边搭了一个简陋的雨棚,棚顶还有个大窟窿。也不知这样的雨棚存在有何意义,反正当雨滴滴答答开始落下,劳役们纷纷放下手中活计进去躲起了雨。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灵璧念了个避雨诀,从云头跌落的无根之水并不能沾湿她的衣角。忽的视线停留在西边天际的火烧云上,心中慌了起来。
  凡间有句俗语叫什么来着?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有晚霞的时候,应当一连数日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怎的突然就下起了雨呢?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一般,灵璧藏在了芦苇丛里,继续观察着河岸那边的动静。
  不多时,当夜色彻底罩下来的时候,因着今日是阴历初三,被雨云挡住的一弯新月,亮的朦胧,比起初一也强不到什么地方去。
  轰轰
  这次不是雷声,而是汹涌暴涨后的河水在拍打堤岸。
  雨棚里点着几盏灯,摇摇曳曳有要熄灭的意思。灵璧听见那里的劳役们开始争吵,将目光从湍急的河水之中移到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从里头一连出来了四五个身穿蓑衣的劳役,左右手中吃力的提着什么东西。想来估计是镇河的铁王八一类,凡人做事总爱图个安心,待会儿可能还要往进扔几个馒头喂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