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杨一平票号里的伙计,余下六个人都直接望着他,看他究竟会怎么说。杨一平皱着眉,看着那伙计问:“只是我一家票号?”
伙计摇头,“听说咱们七家票号都被人围住了。”
七个掌柜面色骤变,这才刚发生的事情,现在外头就有人闹上了?
杨一平推开凳子走出去,“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事儿,我回去看看。”
走到门口的杨一平突然定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依旧围坐在桌前的六个人。“各位掌柜难道想要一只躲在这里么?人家今日只是堵在票号,明日恐怕就要堵在我们家门口了。”
说罢,杨一平就径直离开,留下这六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站起来,咬牙说:“总得要出面的,咱们还是一道出去,相互有个照应。”
几人闻言都觉得是这个理,也不好在赖着躲在这里,就都追着杨一平去了。
杨一平还没赶到票号就被外层围住的百姓认了出来,只听那人高喊一声:“这就是宣西票号的杨掌柜,大家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瞬间,杨一平被人团团围住,更有眼尖的认出其他六个掌柜,四四方方的这几个人围困住了。
“姓杨的,听说我存在你家的银子没了?你今天可得给我说出个理儿来,好好的银子怎么会没了?”
杨一平赔上笑脸,“这位大哥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好好的银子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你放屁!”那位老哥瞪圆了一双眼睛,朝着地上呸了一口,“你们几家票号突然关门,接着就传出票号里的银子不见了。既然有银子,那为什么不开门做生意?”
老哥拿出宣西票号的票据,“既然你说有银子,那我现在要把我的银子拿回来。”
杨一平有些为难,欲言又止实在叫人生疑。
见他迟迟不说话,百姓们都急了。
“他这样子分明是拿不出钱来,票号里果真没银子了!”
“我那可是存了半辈子的血汗钱,这要是没银子了,我这下半辈子可怎么活?”
“大家把门砸了,我就不信里头真的连一文钱都没有了!”
“票号里没有,咱们就把他们家砸了,一定要把这银子给讨回来!”
杨一平着急的在安抚着百姓们的情绪,好话都说遍了。百姓们气势汹汹,更有人找来大石头直接将票号紧闭的大门砸了个窟窿。
六个掌柜看形势不对想要溜走,当场就被百姓们揍倒了两个。
场面越发的混乱难以控制了。
“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晋立夫派来票号里拿银子的人带着一队官兵过来,将闹事的人团团围住。百姓们看见官府的人过来,一个个的哭诉着票号的事情,只求青天大老爷能给个公道。
杨一平认得那人,那是晋立夫的走狗,没少做坏事儿的主。让他给百姓们主持公道,怕是白日做梦了。
“什么?票号里的银子没了?”
这一道嗓子直喊得百姓们都愣了愣,怎么官府不是收到消息才赶过来的么?
那人随手抓了个掌柜,凶神恶煞的质问:“怎么回事儿?票号里的银子呢?”
掌柜抖如筛糠,心里怕得要命。他正是那态度不明的其中一个,在接了这笔生意之后还着人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官府。知道宫里头一定会来收钱,但没想到现在竟然变成这个局面。这要是追究起来,这些要账鬼算什么,他这条命都要没了!
“我不知道,就是银子突然就没了!”
那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就吼了一句:“怕是你们知道朝廷要来收银子,所以把银子给藏起来了?”
众人哗然!
两国联盟,又是和亲,黎国为了上下打点必然缺不得银子。
国库空虚的消息一经传出,邻国皆是虎视眈眈,边关少不了战事,这就是大笔的军饷。
原来朝廷一早就想要来收银子!
“狗官!朝廷凭什么来收咱们百姓的血汗钱?”
“这些年赋税每年一涨百姓们苦不堪言,你们还来收什么银子?”
“怕是朝廷里缺银子,所以直接把心思动到咱们的头上,现在搜刮了七家票号还不够,还想来个贼喊捉贼?”
“狗官!”
“狗官!”
……
众人一声比一声高,有人激动起来就直接动上了手。拳打脚踢,只要能使出力气就绝不在旁边站着看热闹。官兵们虽然带着兵器,但百姓们人多势众,发疯一般的蜂拥过来,竟然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杨一平站在自家票号门前,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与另外那几个掌柜相比起来更显得他沉稳冷静。
隐藏在百姓中的唐其对身边的人说:“这杨掌柜是个能用的人,一会儿这散了之后你把他带到我们那边去。”
“是。”
他点点头,再看了杨一平一眼,便悄无声息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唐其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俞翀跟子华,唐其正好将票号的事情说给俞翀,顺便提起了杨一平。
俞翀只觉得这个人的名字有些耳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便摆手说:“一会儿再说,庆安人呢?”
“属下出门前公子正在屋里休息,不知道现在起了没有。”
子华拧眉,“你出去多久了?”
“一刻钟而已。”
子华不满,“莫非他这是睡了一天?胡闹就算了,现在又有惰性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有骨气的杨掌柜
唐其一怔,忙解释说:“你误会公子了,从二爷走后公子一直与兄弟们议事,也是两个时辰前咱们才散了的。算起来公子也没睡多大一会儿。”
子华与俞翀对视一眼,“他不回青楼了?铃公主身边安排了人没有?”
唐其摇头,“青楼隐蔽,算是很安全了。经过上灯节之后咱们兄弟少了许多,就没再往那边安排人。不过铃公主知道轻重,倒是不会乱跑。”
子华哼哼一声,能听出很重的鼻音。“最好是这样。”
“叫他起来。”俞翀直接打断了他们两个人,“另外,除了手里头有事情脱不了身的,其他人速速过来议事。”
唐其颔首,先叫人把所有弟兄都叫过来,这才亲自去喊庆安起来。庆安迷迷糊糊的被叫醒,惊得猛地坐了起来。
“晋立夫杀过来了?”
唐其将衣服扔给他,“是二爷过来了,说是要议事。”
庆安快速的把衣服套上,紧随着唐其赶了过去。庆安到时,还有几个兄弟没赶过来,俞翀也不急着开口,而是用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停留片刻又移开,弄得气氛很是紧张。
庆安有些坐立难安,一直想要开口问俞翀到底是什么事情。话都已经堵在喉咙里了,又在撞上俞翀那道深沉的目光时,心里咯噔的沉一下。
两人在俞府里相伴多年,庆安对他也算是了解,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俞翀这是借着这样的场合考验着他向来急躁的心性。
察觉到这些之后,庆安倒也不急了。他放松下僵直的脊背,神情淡然,跟刚进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俞翀收回定在他身上的目光,唇角轻轻的勾了一下,眨眼间又仿佛什么都没表露过。
唐其点了点人,“二爷,人齐了。”
“嗯。”
俞翀看向众位兄弟,干脆直接的说明了他的要求:“还有三日成子睿就要到都城了,这三日里,我要杀了晋立夫,要让庆安登位,要让黎国易主。”
除了子华外,所有人都错愕震惊。
三日!
三日?三日能干什么?他们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区区三日就能杀了黎国现任国主?
这简直就是玩笑!
“出了什么事情?”庆安紧紧拧着眉心,心中忐忑不安。
俞翀直言:“晋立夫已经被成子睿以药物控制住了,我们不杀晋立夫,成子睿也会杀他,到时候黎国一样要易主。成子睿是大崇太子,若黎国被他所控,我们就再无翻身之力了。所以,就这三日里我们的动作一定要比他快,在他到都城前让事情成为定局。”
“对!”庆安突然站了起来,势在必得的望着前方。“等他到了都城,我再将铃公主推出来,既是要和亲,那她就与我和亲,黎国跟大崇一样可以结好!到时候当着黎国百姓的面,我就不信他还会毁了这场和亲。毕竟当时这场和亲可是他一手促成,他要是毁了,那等他回了大崇,野心便昭然若揭,皇帝必然留不得他。”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众人第一次觉得庆安将铃公主留在身边是个明智之举,就连俞翀在心里也甚感欣慰。
“可只有三日,我们动作再快又能做多少?再者,成子睿若是比三日早来,那咱们不就是功亏一篑?”
有人将心里的担心直接说了出来,询问的目光不再看着俞翀,而是望向庆安。
庆安沉思片刻,“他身受重伤,想必这一趟不会太赶,但有备无患,唐其大哥,你找几个人在路上设下埋伏,势必要拖住成子睿一行人。另外,这路上来往的消息也得把控好,但凡是都城里的动静,绝对不能传到成子睿的耳朵里。”
俞翀脸上的满意越来越明显,他有意想要再试试庆安,便问他:“那边关那些随时都会倒戈的将领又怎么办?”
庆安这次甚至都不用思考,脱口就说:“先等等,先把这三日里的事情给解决了,再来想边关的事情。那些狗贼,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后头这一句咬牙切齿的话让子华听得连连点头,就庆安现在的表现,完全都拿得住俞翀刚刚才拿回来的那方玉玺。
他看向俞翀,俞翀也正好看向他。见俞翀摇了下头,他又把目光收回来,将刚才想要拿出玉玺鼓舞士气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一直沉默的唐其开了口,“可是骆衡还在宫里,有他在,晋立夫不好对付。”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杀不过一个骆衡?”
“咱们兄弟几个算不得天下第一,但武功也还是不错的,一个个上去老子就不信磨不死他!”
“对!公子手里有虎符,只要咱们牵制住了骆衡,晋立夫又重了红柚姑娘的毒,恐怕也没什么本事抵抗了。到时候咱们擒了晋立夫,公子再将虎符拿出来,二爷再往旁边一站,事情就成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越来越激动,仿佛已经看见胜利的那一刻。
“事情哪有你们说的这么简单。”
俞翀幽幽一句话就把众人高抬的火焰给灭了下去。
“先不说都城里有晋立夫多少走狗,就是黎国皇宫这个铜墙铁壁就很难进去。要杀骆衡跟晋立夫,谈何容易。”
大家热情被这一盆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统统沉默说不出话了。
庆安逮住俞翀唇角那抹似笑非笑,早已沉下谷底的心在这一刹那又猛烈的跳动了起来。“你有法子是不是?我知道你有法子的!”
俞翀看着他,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