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
总之,在禅院甚尔故意把尾随的人引到死胡同之后,伏黑惠也毫不隐瞒的正面走了出去,只不过满肚子不满和抱怨都没有说出来,那家伙就在短暂的呆愣之后,疯了一样发出大笑。
甚尔收回了咒具,单手抱起了走过来的儿子,然后另一只手把低吼着扑向自己肩头咒灵的黑犬掀翻。
不行不行,这个东西可不能被你吃掉啊!
甚尔心情意外的愉快看着黑犬,他把平时用作移动武器库的咒灵从肩头拿下来,等其缩成乒乓球大小之后,直接塞进嘴里,舌头和口腔挪动用力,让其顺着喉管掉落到胃袋里。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这里面可是我吃饭的家伙。
呜哇,真的假的?吞进去了?
伏黑惠瞳孔地震。
不行,光是想想鸡皮疙瘩就要起来了。
禅院甚尔揉了一把被震住了的儿子的翘发,带着小家伙和两条玉犬心情愉快的回了家。
尽管平时只有一个小孩子在,但整个家却干干净净工工整整,一点也不乱。
玄关进门,客厅边沿的柜子上放着绘理的照片。
甚尔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想丢掉,他一直觉得既然人已经不在了,留着照片除了徒添负面情绪以外,还能有什么作用?只是惠无论如何都不肯,像是炸毛的小猫张牙舞爪的护着,一副他敢扔就和自己拼了的狠劲,他才勉强妥协,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倒是习惯了。
甚至能够在回来的时候在心里小声的说一句[我回来了,绘理],或者趁惠睡着的时候,站在照片前发呆。
心情意外的平静。
这奇妙的心理变化连甚尔自己都摸不着头脑,明明以为只会徒添负面情绪而已,到最后,反而开始庆幸自己儿子的任性,让他们家还留下了一张绘理的照片。
原本从美满彻底破碎的家庭,似乎因为某个小家伙的努力,再一次染上了名为温馨的气息。
我回来了,妈妈。
伏黑惠倒是没有他不省心的老爸想那么多,他在路过妈妈的照片时软软的轻声说道。
他被甚尔放在了沙发上,两条玉犬立即窜到小主人脚边趴下,似乎因为清楚没有危险,它们轻松的摇着尾巴,直到被伏黑惠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解除了术式,才重新化作黑影融入了地板。
来谈谈吧,惠。
甚尔声音低哑的说道,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
伏黑惠歪着头看着他。
似乎是因为惠觉醒了术式的关系,尽管过去伏黑惠也表现的很成熟,但只有现在,甚尔才真真正正的把年幼的对方视为可交流沟通的对象。
术式,咒力这些天生的资质,注定了在现在这个糟心的咒术界所能取得的地位的上下限。
就像是那个同时具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家伙,刚出生就被奉为了神子,所有的资源都被捧到面前,不管做什么都能被五条家纵容,肆意妄为都可以被原谅,只要能够顺利长大,未来也理所当然能够成为咒术界新的话语权。
和自己这种没有咒力的废物就是天壤之别。
拥有[十种影法术]这种唯一能够杀死六眼和无下限的术式,惠同样有着成为顶尖的资质。
只要被禅院家接回去,毫无疑问会被当做下一任家主细心照顾培养,层层保护起来。
比跟着自己,未来光明的多。
[绘理会担心,所以哪怕你有着天赋也和我一样,安分的去当个普通人吧。]
曾经似乎有谁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甚尔已经刻意忘掉了。
你想去禅院家吗?会有人照顾你,赞美你,保护你,比这里好得多。
垂着眼的高大男人声音微哑的说道,随着这句话出口,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让他厌恶的过去。
被人指指点点,被人无视,被人嘲笑,被人否定。
从咒灵堆里拼了命的挣扎逃出来,伤痕累累,嘴角鲜血淋漓,但是却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因为他是连咒力都没有的废物,让禅院家蒙羞的存在。
偏偏他的儿子却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天才。
不想。
被这么问,伏黑惠皱起眉,想也没想的回答。
甚尔噎住了。
他微微睁大了和儿子如出一撤的绿眼睛,很快又抽了抽嘴角,喂,小鬼,你知道禅院家是什么吗?虽然对我来说那边是个垃圾场,但耐不住他们有钱有权,而且和我不一样,就凭你这一手术式,他们会把你当做天皇一样供起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成问题啊啊啊,说起来,你应该还不知道咒术界吧?
高大结实的男人认真给只有两岁多的儿子解释那边的世界。
有关咒灵的存在、有关禅院家的地位,以及伏黑惠的术式的特别。
虽然你去到那边的世界之后,一定会被当做咒术师培养但那也不坏,因为你有好好活下来的底牌,在成长起来之前,禅院家一定会保住你的性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因为是重要的十种影法术的继承者。
禅院甚尔伸手捏住了儿子软软的脸颊,带着自嘲和仅剩那一点为数不多的奇妙心情劝诫:
你只要抛弃那可笑的同情心、不要想着去拯救任何人,为了自己自私自利的活下去就好,只要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完美的融入那个世界寿终正寝也不成问题,比跟着我好得多,反正我也不经常回来,我这种父亲对你来说完全可有可无,喂,惠,你知道什么选择对自己更好吧?
被掐着腮帮子伏黑惠盯着眼前的父亲。
这还是自绘理妈妈去世之后,他第一次和自己说那么多的话。
但是,你很讨厌禅院家对吧?伏黑惠理所当然的歪着头,声音又软又干脆:连你都讨厌的话,说明那是个相当糟糕的垃圾场。
拥有上一世记忆的自己,自然清楚禅院家是个什么状态。
封建、古板、恶心,而且以咒力和术式至上,严重到几乎没有人性可言。
哪怕禅院真希前辈的实力明明足以成为出色的一级术师,也依旧被打压在四级动弹不得。
就因为真希前辈是天与咒缚,几乎没有咒力不说,甚至不带上特制的眼镜连咒灵也看不见,仅此这一点,就让真希前辈的所有努力被禅院家无视,被咒术界那群腐朽的高层打压。
你这种烂人就是被禅院家养出来的我才不要去那里。伏黑惠毫不留情的说道。
甚尔感觉自己被刺了一箭。
喂喂喂!高大的男人扯着儿子面团子一样的脸,喔了一声眯起眼,你还真敢说啊,臭小鬼。
挣扎出来拉开距离的伏黑惠捂着被捏红的脸颊,不高兴的瞪他。
禅院家的确是个臭不可闻的垃圾场,但是啊,难道跟着我就能好多少吗?
没钱(买咒具的大开支以及赌马输光了),欠债(给惠留下一点基本的生活费而去借钱。),不顾家,让两岁多的儿子自力更生。
都被两岁大的儿子说是烂人了,已经足够说明自己这个父亲有多么糟糕了吧?
为什么不离开?
反正两边都是垃圾堆,选择呆着更舒服的那一个不是更好吗?
别想卖掉我!
伏黑惠瞪他,却憋了半天想不出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他,最后恶狠狠的说:不然妈妈会去梦里揍你的,而且
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但是你没有我的话不行吧?会彻底变的无可救药,所以我才不能离开,而且,这里才是我的家。
虽然你是个烂人,但你毕竟是我的父亲,曾经真的很努力的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
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伏黑惠亲眼看着这个人在短暂的时间内轻松过,幸福过,然后堕落。
毕竟妈妈拜托过我了,要好好看住你。
伏黑惠抿着嘴,跳下沙发走到甚尔面前,然后仰着头,踮起脚尖,伸出柔软小巧的手摸了摸甚尔嘴角的疤。
天与暴君的肉体是人类最强的级别,愈合能力也强悍的惊人,几乎不会留下任何伤疤,这一点,为混蛋老爸处理过数次伤口的惠见识过了。
那么,甚尔身上仅存的疤,只能是过去肉体还没有成长到最强的时候留下的。
例如少年期间。
在那个禅院家里。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我都不会放弃你,当然,希望你也能好好的听人说话,至少别再不接电话了。伏黑惠用稚嫩的嗓音认真的说道:我会看住你,但我还太小了,力气不够大,所以你也得好好握住我的手才行。
禅院甚尔看着儿子的脸发呆,嘴角的柔软的触感让他脑子空白。
禅院家的糟心的记忆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血脉相连的孩子认真的神情和绘理几乎重合的、正视着他这个人的眼神。
禅院甚尔指尖颤了颤。
惠不需要他这个父亲。
但是他却需要惠。
这孩子是天赐的恩惠,是绘理留给自己的这个世界上最后属于他的东西。
把惠卖给禅院家那群垃圾,让他们神情扭曲短短一瞬之后就高高兴兴的拥有梦寐以求的术式,总觉得不太爽。
比起前者,似乎把十种影法术的继承者藏起来更有意思。
在反应过来之前,甚尔已经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或者说,是他本能冒出来的、能够说服他自己改变想法的理由。
卖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卖掉,不急于一时。
但是如果能够让禅院家心心念念的十种影法术继承人敌视他们那才是最棒的场景,最棒的复仇。
对吧?
第11章
下了决心暂时不把惠交给禅院家之后,为了减少惠被发现的概率,甚尔干脆利落的动用自己的人脉,把父子俩的身份彻底和禅院撇清了关系。
首当其冲的就是姓氏在决定新姓的时候,是惠举起手,认认真真的在手机屏幕上打了[伏黑]两个字。
用绘理的旧姓不好吗?
伏黑惠:
是很好,但是他已经被叫了十多年的伏黑了。
因为这辈子的惠太过独立自主,完全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所以甚尔也没有再婚,自然也就不存在入赘给津美纪的妈妈、带着惠一起改姓这件事发生对津美纪来说或许是好事,她的妈妈会和别的至少比甚尔更加靠谱一点的男人再婚,过上更有保障的生活。说不定还会因为过去被打乱,能避免未来被诅咒而昏迷的事情发生,不用再和上辈子那样遭遇那种事情。
应该能避免诅咒吧?
伏黑惠已经想好长大之后要怎么去找津美纪的消息了。
只不过他现在没有功夫关注未来,毕竟一个不省心的甚尔就足够还小小一只的惠受了。
为了姓氏而纠结的伏黑惠绷紧了软乎乎的小脸。
所幸甚尔也没多在意,随口问了一句没得到回复,便顺着儿子的意见干脆的敲定了新姓氏,其次便是身份背景被篡改成了普普通通的单亲家庭,父亲是自由职业者,孩子双方的亲属一个不留全部写成早逝,于是明面上,只剩下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
被迫早逝的禅院家:???
要把假身份弄成合法,全靠甚尔的老相识孔时雨在其中周旋,这位黑白两道通吃的地下中介人的门路比下水道还多,而且颇讲信用和成果,至少甚尔完全信赖这家伙的业务水平。
你的委托我搞定了,禅院不,现在应该叫你伏黑了吧?
花了半年时间才把新身份弄好,前刑警现黑市中介人孔时雨亲自拿着新的身份来伏黑家拜访,他拉了拉自己的领带,随着甚尔走到客厅坐下。
虽然不知道你在抽什么风,天不怕地不怕的暴君居然会想要隐瞒身份不过我不会问,我这行的规矩我懂。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平头男人单手从西装夹层里拿出了一叠新的证件资料放在桌面上,递了过去:我和你关系不错,所以你的委托是我亲力亲为的,可以保证完全合法有效,但一码事归一码,该收的手续费我是不会忘记的嗯?这孩子是?
伏黑惠踩着矮脚凳在厨房泡茶,用让人看了就不由担心的小手托着沉重的托盘,把茶壶和茶杯放在两位大人面前。
你的儿子?孔时雨满脸惊奇的看着父子俩相似的黑发绿眼,你居然有孩子了?这就是你当初忽然说要隐退的原因吗?
完全没想过还要给客人泡茶,应该说完全没有待客(指对待男性)之道的甚尔翘着腿检查着证件资料,漫不经心抬头扫了一眼,没出声。
伏黑惠垮着脸看着他不着调的老爸,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歪着头看向了客人,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甚尔工作上的搭档吗?
应该算是合作人吧?
原来如此。伏黑惠了然,他微微鞠躬,初次见面,我是这个不争气的笨蛋的儿子伏黑惠,谢谢你平时对甚尔的照顾。
不,我这边才是,禅院伏黑的实力很强也不挑工作,帮了我大忙孔时雨下意识就微微欠身:我是孔时雨,是个中介人,请多指教。
莫名其妙就寒暄了起来。
你儿子叫惠?孔时雨惊奇的看着小孩鞠躬完之后乖巧的回了房间,把客厅让给了两个大人,怎么取了个女名?
甚尔挑眉,随口道:啊?那当然是因为我记不住男人的名字啊!
这种理由也太草率了吧?
孔时雨啧了一声,你儿子可比你讨喜的多,看起来才三岁左右?真懂事啊,不,不如说,因为看起来太小,这么懂事反而让人心疼起来。
毕竟是我的儿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