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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吊儿郎当的父亲松开手,沉着脸从肩上的家养诅咒抽出了武器,我不会输,但你还太弱了,还总是带着没必要的温柔和善心,要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了的话,我可是会相当头疼的,而且按优先度来说,你的安全对我来说比那两个小鬼更重要,所以惠,老实点跟着!
  恰好此时。
  惠的白犬忽然抖了抖耳朵,低头嗅了嗅地面,往前走了几步,半晌后大声的吠了起来,打断了父子两人的争执。
  小白?
  惠看了过去。
  而白犬已经朝某个方向快速的窜出。
  气味。惠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说道:小白嗅到了春奈的气味。
  父子俩相视一眼,立即二话不说的跟上了白犬。
  第47章
  我大概要死了。
  年仅六岁的女孩以不符合年龄的冷静这么想到。
  她身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腐臭泥点, 头发散乱的中井春奈靠在一棵巨大的枯树下不断喘息。
  心脏在胸膛鼓点般不断的咚咚作响,瞳孔紧缩, 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让她精神紧绷,但也已经濒临极限。
  已经过去多久了?
  不知道。
  这个地方没有时间流逝感,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昏暗的,脚下泥泞的土地是现实中那座生机勃勃的山的死亡倒影,绯色的红月照清了前方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道路,只有枯树、杂草、砂石与浑浊不堪的空气相伴。
  春奈觉得时间还没有过太久。
  因为她还能动。
  按照常理来说, 六岁女孩的体力和耐力,根本不可能在不吃不喝的前提下坚持在山路移动超过一天。
  所以尽管她觉得自己全身都被重物沉沉的坠着、累的快要死掉了,但依然以为时间还没有过去太久。
  春奈, 不要害怕, 不要去想别的事情。
  一定有办法杀掉它的。
  春奈握着早就断掉的剪刀,喘息着蜷缩在树下, 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跌坐在地上, 对自己这么说道。
  保持冷静,不能晕过去,不能停下。
  她拿着剪刀在土地上滑出字迹。
  春奈有着写东西的习惯。
  因为能看到奇怪东西的缘故, 所以养成沉默寡言的性格,所有无法说出口的东西, 她都会写成文字。
  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
  有没有逻辑不重要, 但写下来能让她放松。
  所以她的日记本内容才会像梦呓一样零碎。
  只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她觉得自己写的东西有点不一样。
  好像有种特别的力量在。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例如, 当她数次写下保持冷静, 不能晕过去, 不能停下这类话, 那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却依然能够继续撑下去。
  哪怕鞋子早就弄掉了,被父母娇养的小小姐那稚嫩白皙的脚被山路磨的血肉模糊,以至于在逃亡的路上留下血淋淋的印记,全身肌肉也都疼痛酸软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连呼吸都会造成肺部的刺痛。
  但是她还能继续往前走。
  是心理作用吗?
  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累到已经快要死掉了。
  但身体其实还没有到那种糟糕的地步?
  周围忽然传来了沙沙声响。
  有着野兽的腿,鸟类爪子般巨大的手,脸上带着鹿脸面具,穿着不伦不类的狩衣的怪物发出像是山风一样呼啸的刺耳笑声。
  那是自称为神明的可怕怪物。
  两米高,但看起来很瘦,狩衣空空荡荡的,胸口那里的布料被什么刺破了个口子。
  风吹过,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里面镶嵌着的半截剪刀。
  春奈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
  她强迫自己站起来。
  跑起来、跑起来、跑起来!
  不要想,不要害怕,你还没有到极限。
  鞋子早就没有了。
  所以她每一步都带着血印子。
  山神高高瘦瘦身影站在原地,看着女孩跌跌撞撞跑开的方向,喉咙发出呼呼的笑声。
  。
  以神明的名义诞生的诅咒,也拥有神明的性质。
  神不居于人世,因此整座山的镜像倒影都是这个怪物的领域。
  神可倾听人类的祈祷,因此他能够听到半径五十米内的仅限于人类的心声。
  此外,山之神还能够吸收这座山上的人类所有的负面情绪作为自己的能量。
  但同时,他无法离开这座山。
  应该只是暂时无法离开。
  同为拥有智慧的另一只特级咒灵,曾经数次路过这座山。
  他和那时刚从诞生没多久的山神相遇,最后这么说道:
  原本供奉你的人类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你却依然在这段时间里从咒胎状态孵化了出来原来如此,你具有成长性。
  大概因为你是从对[神]的诅咒中诞生出来的吧,多多少少拥有了人类想象中的神明的特征,山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你能够通过这座山不断的吸收咒力继续成长。
  这还真是不错的特质啊虽然现在弱的我一根手指就能弄死,不过,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你迟早能够脱离这单独一座山的拘束,等你成为[山]这个概念的咒灵,那么你就能通过这种特质快速强大起来。
  气息危险的让已经抵达特级水平的山神都浑身紧绷的咒灵,这么自顾自的说完后,半晌,朝山神伸出手:
  喂,新生的小鬼,等你可以离开这里之后,就来我们这边吧,就潜力来说,你已经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同伴了。
  不过在你强大到能够离开之前,给我老老实实呆在你的生得领域,这东西能够保护你,不然就你现在这点实力,啧,迟早会被咒术师杀死的。
  脾气不太好的特级咒灵以一种嫌弃又带着对同类关怀的语气说道,他哼了一声,然后垂着肩,头也不回的走了。
  但是偶尔。
  那个咒灵会带着他所说的同伴过来,把山神的生得领域当做休息场所。
  就这样过了数十年。
  越来越强大的特级假想咒灵[山神]也渐渐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同伴。
  毕竟,山神无法离开这里,却拥有智慧。
  太无聊了。
  只有这几个同为特级的咒灵同伴来拜访的时候,他才会稍微打起精神。
  但等他们离开,山神又开始无聊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里?
  总觉得自己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咒力,却迟迟没有突破的山神很苦恼。
  他打算等下次同伴来找他的时候,再好好的问一问。
  但是,在等待的过程中。
  山神早就荒废的神祠被两个孩子发现了。
  。
  孩子的名字是春奈和悠斗。
  那个叫做春奈的女孩是神的信徒,她在虔诚的为她的兄长祈祷。
  [神明大人,请保佑哥哥,让他不要再生病了。]
  而那个兄长也在祈祷。
  [神明大人啊,请保佑春奈吧,不要再让她遇到我看不到的怪物了。]
  能听得到人类心声、顶着山神名号的咒灵,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当然不会去庇护人类,从恐惧中诞生的他只会降下所谓的[神罚]。
  但是,因为那个男孩的身体确实因为不明的原因稳定了下来。
  这样的阴差阳错,让那个女孩更加信赖那座神祠。
  自古都是如此。
  信徒在和神明祈祷之后,会把如愿以偿的事情当做了神明的庇护。
  哪怕神明什么都没有做也一样。
  名为春奈的女孩几乎每天都和他的兄长到这边来玩,然后向他祈祷。
  兄妹为了彼此而祈祷着。
  于是,原本呆在生得领域慢慢成长、不断积累力量的山神,在过于无趣的生活中诞生了好奇心。
  某一天他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如果让这两兄妹反目成仇、互相诅咒的话,那个场面会很有趣吧。
  人类是神明的玩具从负面情绪中诞生出来的神没有所谓的仁慈,他这么理所当然的想着。
  所以,怪物诅咒了男孩,挑衅了能够[看到]的女孩。
  回应你的祈愿,你的兄长将会在四天后的现在彻底从病痛中解脱。
  恶意曲解了春奈愿望的怪物脚下是昏迷不醒的男孩,怪物这么对着顺着气息跑过来,站在门口的春奈说道:
  他将前往死亡的国度,不再为疾病而忧虑。
  。
  时限是四天后。
  为了争取时间,春奈在兄长昏迷的次日就失踪了。
  她自己推测出了怪物的所在地,然后闯进了生得领域,甚至凶狠的、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将带着的面粉和辣椒粉撒向怪物的眼睛,然后趁着短暂的视觉障碍,趁机将剪刀刺进了怪物的身体里。
  怪物饶有兴趣的配合。
  剪刀断了。
  女孩被狠狠的摔了出去,轻微的骨裂,皮肤也被砂石蹭破。
  这本来就是不可能赢的战斗,简直就像是螳臂挡车一样可笑。
  但怪物摸了摸自己胸口里镶嵌着的半截剪刀。
  普通的武器是没办法杀死诅咒的,这半截剪刀根本没什么用,只要活着,伤口不需要咒力都能自动愈合,所以躲都不需要躲。
  但是却因此让怪物产生了逗弄猎物的趣味。
  春奈拿起剩余的半截剪刀,在刚刚的一击后迅速作出了判断,她开始撤离。
  一面在可怕的怪物漫不经心的追赶下拼命逃亡,一面思考自己获胜的可能性。
  零。
  没有可能。
  但是,却不能这么想。
  [思考、思考、思考杀死他的办法。]
  春奈强迫自己思考,跑着,喘息着,恐惧着,她无法逃离怪物的领域,只能无力的反抗着。
  她移动速度太慢了,身上伤口散发出来的血的味道,让她不管逃到哪里,拥有野兽特征的高大怪物能够慢慢悠悠追上。
  春奈孤注一掷的拿半截剪刀去攻击只会被重重摔出去。
  像猫玩老鼠一样,明明双方有着压倒性的实力差,但猫却非要给人逃跑的机会。
  而春奈就是那只被玩弄的老鼠。
  无数次的玩弄足以让人的斗志丧失。
  漫长的折磨让人精神崩溃。
  春奈最后几乎只能够为了生存而逃亡。
  毫无意义吗?
  我的行动毫无意义吗?
  啊,毫无意义,只是来送死而已。
  这种事情,春奈一开始就知道了。
  她只是不甘心。
  这个东西是自己招惹来的,要不是她发现了那个神祠,要不是她拉着哥哥去祈祷。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神明不存在。]
  不然的话,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这种东西?为什么招惹怪物的人明明是我,而出事的会是哥哥?
  春奈眼神空洞,精神岌岌可危。
  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不。
  冷静下来。
  春奈单手捂着脸,另一只手颤抖的拿着剪刀,在地上划字。
  保持冷静,不能晕过去,不能停下。
  她在地上写着,靠文字强行稳住自己的精神状态。
  然后继续在怪物恶意的玩弄下,一次次被迫逃亡。
  重复了无数次。
  直到最后
  啪!
  春奈身体忽然就失去了平衡,她近乎迷茫的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腿忽然失去了控制,完全无法动弹。
  欸?
  起来起来起来
  春奈喃喃着,用颤巍巍的手在地上本能的写字。
  但是这一次她没能再从中获得力量。
  连着两天的逃亡,已经把她所有的力量都耗空了。
  失去了特殊力量的支撑,女孩的身体已经抵达了极限,双腿几乎一瞬间就崩塌,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肿和扭曲。
  你已经、把咒力用完了吗?已经、走不动了?
  野兽的腿,鸟类爪子般的手,穿着狩衣的高大怪物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孩,声音嘶哑:啊,没办法,毕竟只是人类但这还真是不错的游戏啊,很好很好,你给我带来了很大的乐趣。
  他发自内心的称赞着。
  然后弯下腰,巨大又锋利的鸟类爪子朝女孩伸出,缓缓的在对方的手臂上划过,由咒灵造成的伤口会被诅咒感染,女孩的手臂的伤口附近立即泛起了不正常的颜色和古怪的仿佛眼睛一样狰狞的无数肿包。
  血的味道蔓延了出来。
  喂,你知道吗?
  怪物说:
  普通人在某种濒死危机下,也有可能看到我这种存在,你的兄长似乎也有这种潜力,所以,你知道他在昏迷之前得知真相后,是怎么说的吗?
  春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全部都是春奈你的错,你要是早点去死就好了。
  真可恶啊,明明你那么努力来救他了。
  能听得到心声的怪物恶意的说。
  春奈一言不发的喘息着,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说话了。
  但是没关系,怪物能够听得到心声。
  [哥哥不会说那种话。]
  [不过如果是真的也无所谓,我这种不详的异类,要是没出生就好了,要是早点去死就好了。]
  春奈确实诅咒了,但是并不是怪物所期盼的那样,去诅咒她的兄长。
  她只是在诅咒她自己。
  [我想要活着。]
  [但是我该去死。]
  山之神失去了兴趣。
  在他想要干脆利落的结束这场游戏时。
  嗷呜
  随着一声悠长犬嚎。
  远处,破空声炸响。
  一发带着磅礴的咒力、从百米外飞来的箭朝他射出。
  。
  玉犬白嗅着血腥味,全力的奔跑着。
  它选择了最近的直线,因此专门往崎岖的山路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