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慕少野冷冷一笑，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只是很淡定的套出手帕擦了擦手。
慕曲深缓缓躺回去，也不去擦鼻孔里流出的鲜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神色恍惚。
“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局面。”他声音沙哑，几乎快要听不清楚。
慕少野微微一顿，垂下眸子，看了他一眼。
但是没有说话。
小房间里陷入了冗长的沉寂，谁也没有再说话，慕曲深闭着眼睛，气息微弱。
他八岁来到慕家，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慕修霖，而是慕少野。
慕曲深清楚的记得，当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慕家时，少年意气风发，穿着白色的短袖，肩膀上搭着一件校服。
慕少野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很久，痞里痞气地说，“你就是我弟弟？”
慕曲深躲在司机身后，慕少野手放到他肩上，“以后我罩你。”
和他想的不一样，慕家没有人刁难他，虽然刚来的时候，老爷子对他不怎么感冒，却也没苛待过他。
慕少野有的，也会给他一份，他在慕家，与大家客客气气，又疏离。
只有慕少野拉着他出去玩，带他去打架，但每次回来挨揍的都是慕少野。
那时候，慕曲深以为老爷子是心疼他，很多年以后，慕曲深才明白，那不是爱，是客气，是疏离。
所以，慕曲深真心把他当自己的亲大哥，后来慕少野离开家，他就暗自发誓，要替他守好慕氏，只要他愿意，慕曲深随时都可以把慕氏完整的交到他手上。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这样，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慕少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小房间，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这次进来的是医生。
慕少野不会让他死，这一点慕曲深心里很清楚，只是不知道是念及过往的旧情，还是想利用他威胁阮沐沐，或许两者都有。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慕少野回到阮沐沐房间，她已经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她脸色发白，眉头紧蹙，不停地颤抖着。
脸上大颗大颗冒着冷汗，看到这一幕，慕少野吓了一跳，他立即把医生叫过来。
医生匆匆赶来，给她检查了一番。
慕少野神色紧张的看着阮沐沐，问道：“她怎么样？是不是伤出了什么问题？”
医生检查完，帮阮沐沐盖好被子，转头对慕少野说：“慕总您别紧张，阮小姐没事，应该只是做噩梦了，醒来就好。”
“那她的伤呢？”
“伤没事，骨折都是需要调养的，至于恢复的怎么样，除了按时换药之外，和调养也有很大的关系，调养的好基本上就没有问题。”
慕少野松了口气，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医生看了他一眼，阮沐沐手臂伤的很重，但是她也没有那个权力问慕少野她是怎么受伤的。
她默默退出房间，将门带上。
慕少野在阮沐沐床边坐下，看着她陷入梦魇的模样，眉头越皱越紧，她到底梦到了什么了？
能让她在梦外都这么害怕。
他伸出手，握住阮沐沐的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他并不想对阮沐沐这样，可是一看到她和慕曲深两人恩爱的模样，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虽然很多时候他都在心里强调自己不能冲动，可这一次，他还是失控了。
阮沐沐离开了一年多，他都快接受她死去的事实了，接受下半生没有她的生活，但每当午夜梦回，他从梦中惊醒，都忍不住往旁边看去。
他骗不了自己，他根本接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慕少野有多高兴，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但事情演变成这样，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甚至开始迷茫，接下来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明明她失忆了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也是他，将事情搞砸了，从一开始就搞砸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他的自信。
该死的自信。
慕少野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墙面轻微的凹下去一块。
阮沐沐也惊醒过来，她猛地坐起身，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不断的从眼睛里流下。
“沐沐，你怎么了？”慕少野急忙扶住她的肩膀，关切的问道。
阮沐沐仿佛还没从噩梦中抽出来，她茫然地看着前方，缓缓扭过头，双眼空洞的望着他。
慕少野也紧张的看着她，从她的眼神里，他好像看到了熟悉的目光，只不过，不是什么好的眼神。
阮沐沐身子微微颤抖着，像是刚看清她的脸，她突然很激动的挥开了慕少野。
“你走开，不要碰我！”她拼命的往后缩了缩，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嘴里呢喃着：“不要碰我。”
慕少野抿了抿唇，手僵在半空中，进退不是。
“你梦到什么了？”他试探性的问。
阮沐沐闭上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过了几秒钟，她才睁开眼，方才那种惊惧又陌生的眼神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以及，厌恶。
阮沐沐厌恶他。
慕少野悄然捏起拳头，尽量不让自己发作。
阮沐沐冷冷地看着他，“小虎呢？”
慕少野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冲动，他耐着性子说：“他已经走了。”
“什么？”
慕少野说：“我把他送走了，你现在放心了吗？”
阮沐沐死死盯着他，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他眼神很平静，看不出什么。
“你会这么好心？”
慕少野面对她的执意，压制在心底的怒意一点点钻了出来，就像不断膨胀的气球，隐约有爆炸的倾向。
“阮沐沐！我已经照你的话做了，那么你是不是也该兑现你的话？”
她之前说过，只要放了慕曲深，她就听他的，再也不逃走。
阮沐沐抓紧被子，迟迟没有开口。
就在慕少野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她才缓缓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待在龙城的。”
慕少野那眼看快要从嗓子眼喷薄而出的怒火，瞬间就被她这句话浇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