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办法修炼，因为窍穴的灵气都被封住了，她也没有办法思考，因为她一沉下心，就会被一种十分突兀的感觉打断。
所以她只能睁着眼，注视着这片茫茫大海。
如果硬是要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把一个天天习惯了手机电脑的人扔到了小黑屋里面，小黑屋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也没有办法联系上外面的人，更没有办法专心的做自己的事，除了睡觉之外，其余时候都被那种“无事可做”状态填满了。
这应该就是第二场的试炼内容了吧。
叶凌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种环境下待多久。
到了第15天的时候，这种抓心挠肝的寂寞感已经变成了一种无法忍耐的暴躁。
宝石般的海面已经无法引起叶凌的一丝兴趣，而漆黑的深海也让她感觉无法靠近。
她掐了掐自己泡在海水里的手，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试炼状态，她甚至产生了“就这样吧，干脆从这座塔里逃出去”的想法。
这念头刚刚出现在她的脑海时，叶凌就是一惊，自从踏上修仙路以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主动的放弃，就算是生死一线，她也不会任由别人来取她的命，这种什么危险都没有的试炼，她竟然想放弃？
这片海肯定有古怪，叶凌想到。
她看向四周几乎不变的景色，终于鼓起勇气，一头扎进了深海里。
从前她去的最深的地方也只有两百多米，因为越往深处去，海里就越漆黑。
叶凌记得她还在上学的时候，一个同学总是说自己有深海恐惧症，看着漆黑的深海会觉得可怕，甚至觉得无法呼吸，叶凌从前不能理解，但是现在身处于这片蓝的发黑的深海中，她也产生了一样的感觉。
她不是没有去过湖底潭底，可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对大海的敬畏。
深不见底，在黑色的海水里，孤零零的一个人，看不见光，听不见声音，不知道你的周围有什么，更不知道你要游多久才能游到底。
叶凌其实已经有有些想往上游了，之前她就是这里，也就是海下两百多米的时候放弃的。
有点奇怪，她连死都不怕，但是却怕这片巨大的像是一个黑洞一样的海洋。
可是游回海面也是一样的，如果不做出改变的话，她很有可能会败在第二场试炼里。
叶凌试着放空脑子，在这种空寂的环境里，很容易胡思乱想，所以最好的状态就是什么都不想。
她已经往下潜了三百多米。
以她的目力，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大轮廓。
会是某种生物吗？
叶凌继续往下。
或许是过了十分钟，也或许是过了半个小时，在这种安静闭塞的环境下，叶凌有些无法感知时间。
而她的身体情况告诉她，她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必须往上游了。
这时轮廓渐渐清楚了。
巨大的，或许有几千米长，几千米高的山脉在海底盘踞着。
叶凌离这座山脉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山脉太黑了，黑到光是看到轮廓都让人心生恐惧。
还要再去吗？叶凌问自己。
她有点好奇，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惶恐，就像是那个匍匐在深海的黑暗影子是某种怪兽。
叶凌咽了口唾沫。
一分钟之后，她瞳孔一缩，立刻调转方向，往上面游去。
因为那个山脉似巨大的黑影动了。
那是活的东西！
活着的，藏在空空荡荡漆黑深海里的东西！
叶凌像是一条挣扎着逃命的鱼，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海面。
她大口喘着气，那个怪物并没有追过来，他只是在海底翻了个身而已。
不行，她必须游出这片海域，如果怪物真的醒了过来的话，那样的庞然大物，她是不可能对付得了的。
但是叶凌的决定还是晚了。
或许往下游就是一种信号，这种信号告诉了那个深海的怪物，它可以醒过来了。
这时离万古塔大约几千公里的地方，一艘船正疾驰而来，一个人穿着骚包的红绿衣裳，翘着二郎腿坐在船头，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古籍。
“啧，万古塔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本书的主人就在万古塔里待了整整一年，我看看，万古塔里究竟有什么。”
如果有其他人在这里，这个人也恰巧懂得太霄文的话，就会看到书页上面的几个大字——《记在万古塔中的一年》。
青年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几丝泪花：“嗯，第一场试炼，同时对付了一百多个异族吗？也不算什么啊，我也可以。”
“唔，第二场试炼里出现的是潜意识里最害怕的东西吗？”
“潜意识里的最害怕的？那是什么？除了老头子之外，我好像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啊。”骚包青年继续道。
“我看看，这个人最害怕的是他的未婚道侣，哈哈哈哈。”
青年越看越开心，但是看到最后却是笑不出来了，他关上书，思考起自己在第二场试炼里可能遇到的情况来。
“克服心中最恐惧的东西啊。”青年摸着下巴喃喃道。
同一时刻，万古塔里，叶凌眼睁睁的看着海面卷起了几百米的大浪，几乎把天空中的云都要给卷下来。
一个低沉的吼声从深海里传来。
下一个瞬间，黑影破水而出，在滔天的巨浪下，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立在空中。
他的身高大约是叶凌的五倍，黑发被风吹得飒飒作响，衣角胡乱的翻飞着，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仿若一个将死之人。
那张脸上布满了奇异的花纹，从双颊开始，一直蔓延到眼皮之上，仿若蛛网，把他整张面庞都束缚在其中。
那些花纹叶凌并不陌生。
不是因为它们像极了太霄山上的文字，而是因为叶凌早就见过这种花纹。
不仅是花纹，还有这个男人的头颅。
叶凌到现在也忘不了，甚至午夜梦回时也会想起，当年她的意识被拖到棺椁中时，见到的被封印的沧浪大帝的头颅。
这个人的脸，和沧浪大帝的一模一样。
第81章 沧浪的神识
沧浪大帝出现时, 万古塔的最高处。
从古至今只有寥寥数人才能进入的塔顶之内, 有一轮明月高挂在其中，此刻那轮明月上一层光圈闪烁开来, 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明月中传来：“沧浪吗？真是好多年没有见过害怕沧浪的小姑娘了。”
“原来还有害怕沧浪的人族小姑娘, 哈哈。”
这笑声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好久不见故人了, 真的太久了……”
万古塔的第一层，碧翠的大海中只有一点猩红，倒卷的海浪围住了天地间唯一一抹黑。
叶凌在海底，而沧浪在半空。
“沧浪大帝？”不自觉得，叶凌喃喃出声。
一声落下，黑衣男子睁开了眼睛。
叶凌瞳孔一缩。
黑衣男子的双眸之上仍有密密麻麻的花纹, 只是那双眼却不像初时看见的那样怒目圆睁、怒气勃勃，反而是平静得犹如波涛未起时的海面。
他的目光在看着叶凌，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滔天的海水慢慢的从半空中奔流而下, 在他身后再次激起了千万丈高的大浪。
汹涌的海水里，叶凌狼狈的被浪头打翻，两三分钟后才重新浮回海面。
天空和海洋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半空中的黑衣男子，叶凌或许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沧浪大帝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你见过我？”他问道。
叶凌咽了口唾沫，眼前的这个人, 真的是沧浪大帝？
可是，可是她明明见过他已经被砍下的头颅。
男子见叶凌没有回答，轻声道：“原来我死后竟是这般模样。”
他伸出手，一直没法离开海里的叶凌突然被一股看不见的大力往上一拉。
水花溅起，叶凌倏忽间就换了位置。
看着近在咫尺的沧浪大帝，叶凌有些紧张又有些戒备地问道：“你是沧浪大帝？”
男子没有开口，只是道：“跟我来。”
他一步竟然就踏出了这片海洋。
叶凌跟在他身后，周围的景色不断的变化，海洋、高山、丘陵、峡谷，甚至还有一片漆黑的星空。
这些小世界在叶凌面前不断的撕裂，一晃而过时，叶凌甚至还隐约看见了这些世界里的试炼者。
而这些试炼者们也看到了天空中瞬间闪过的两个身影。
可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这两个身影就消失在了世界的尽头。
“我们要去哪里？”叶凌问道。
最开始只是这些小世界，可是越来越往上之后，叶凌已经感觉到没有办法承受塔内的压力了。
男子回过头来，有些奇怪的看着满脸冷汗的叶凌。
“你怎么了？”他问道。
叶凌被四面八方的压力压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男子走近了她。
这股压力小了不少。
叶凌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