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芙含笑看着转过脸去了的小姑子,自认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眼就收回了眼,恭敬跟婆婆:“是, 媳妇谨遵母亲叮嘱。”
“好孩子。”宋张氏对这个儿媳妇自然是极满意的,最重要的是大郎自己喜欢,两个人相衬,往后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相互扶持,她这个当娘的就放心了。
“母亲。”应芙忍不住朝她探了手。
“叫娘。”宋张氏握住了她的。
“是,娘。”
宋张氏“诶”了一声,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笑得宋张氏白了她们一眼,“嫂子们疼媳妇的时候,我可没笑话过你们。”
宋氏的妇人更是失笑了起来,这哪家的婆婆当得像张氏这般没排场?也就她这顺心顺意的,丈夫疼儿女孝的,娶个媳妇都是娶个名门大家闺秀的才不惦记着给儿媳妇下马威。
且这媳妇是个懂事人,不用立规矩就有分寸会做人,这得多大的福气才能娶个这般不省心的?
宋韧一家,真是时来运转,否极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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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天宋家就准备宋鸿湛前去文乡赴任之事,二郎他们也前去秀林院赴差了,应芙这日跟着夫郎三日回门,应母问她在宋家如何,应芙躺在母亲怀里笑着摇头:“之前听说婆婆是个好性子,过去了才知道岂止是个好性子,心肠都称得上是善菩萨了,难怪湛郎言里言外对婆婆皆恭孝不已,听说他们小时候因为家里小子多,一家人一锅饭吃到底也剩不了什么,婆婆都是等他们吃完了才铲锅巴吃,还说自己不饿。”
应母听了,叹了口气,道:“这是为母的慈母心,等你当娘了,就明白了,听你这么一说,娘就放心了,不过人家是个好性子,你自己也别欺人家,我看姑爷要比一般人活得明白,我还听你爹说,年前他给圣上献的奏疏,圣上看了对他赞不绝口啊,昨天你爹面圣,圣上还夸他找了个好姑爷,眼色好,说是说着话对你爹脸色都好了不少,应家都多久没在圣尊面前得个好脸了?这次多亏了姑爷,你啊,这次是真的给娘争气了……”
应芙红了脸,抓着母亲衣襟道:“之前不是不要我这个女儿了也不肯我嫁他吗?”
应母就是再喜欢她,闻言也恨恨地打了她一下,“之前他是个什么?你非看上他还寻死觅活的逼我们这老父老娘的,没打死你都是轻的!”
这她是嫁对了,要是嫁错了,叫拼着老命把她生下来如珠似宝养大的老娘怎么活?
“当时我一眼见他,我就觉得他能嫁,他跟家里的兄弟和表兄弟他们都不一样……”就是这话说了好多遍了,应芙再次说出来,也跟她第一次与父母时说的心情是一样的。
那就是她的良人。
他被人七八人围打着也未有停止反抗,就是输了又如何?就是满脸都是血,他撑着地面也要站起来,铁骨铮铮的男儿,多难得啊。
“好了,”听过许多遍的应母不想再听女儿再说一遍了,打断了她道:“既然是良缘,娘也不跟你多说了,听娘的,你是我应家出去的女儿,行事为人要大方点,莫要小家子气,他们家看起来也不是那等计较的人家,看他们抬你进去的手笔就知道了,说是一族三四十号人准备了一个多月,前两天家中去送亲的回来了都眼红起了我们这一房,之前他们是怎么笑话你的不知道啊?这福份你自己要珍惜,莫要到了别人家就使小性子,婆婆再好也不欠你什么,欠你的是非要把你生下来还让你嫁过去的亲娘……”
应母说着说着就哭了,应芙忙去给她擦眼泪,笑叹道:“我的老娘啊,这不还要一路回青州么?青州离文乡虽远,但同在一州啊,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没良心的,自打你见了他,心就跑了,我白带大你这么大了……”应母一听,抱着心爱的小女儿更是伤心欲绝了起来。
好好的白菜还没养够呢,就被猪拱了,尤其还是自己宝贝着的白菜跑着去让人拱的,叫她如何不伤心?
应芙这一趟回门被母亲搂着哭了一通,大郎来接她回去她一路还毕恭毕敬,路上见到长者就跟着大郎前去见礼,一到轿子上就朝大郎吐舌头,跟他道:“现在他们都中意你,不中意我了。”
宋鸿湛失笑,握着她的柔荑但笑不语,等她依靠过来他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腰道:“岳父岳母最为疼你,我心里知道,往后会跟你好好孝顺他们的。”
应芙拉着他的手,在他怀里摇头道:“我不是个真不懂事的,你还刚起步呢,我会听爹娘的好好替你持家,你只管打拼就是,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娇气,就是怕血了点,见着就头晕脚虚。”
大郎听着好笑,想起了当初她找人来救他,他还没被抬起,她却昏倒的事来,这事到现在,二郎他们都说她胆小如鼠,听他们这般说的妹妹见过人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这几天太忙了,都没跟妹妹去说话。
他一出正月十五就要起程,在此之前,得去找妹妹说几句,好好跟她道个别。
这厢宋鸿湛想起了那个在他们背后默默看着他们的妹妹,在心中叹了口气。
一家四兄弟,只有他看不到她日后长成的样子,兴许还看不到她起名那天,看着她真正落在他们宋家的模样,作为家中受益最多的长兄,他心中岂无遗憾?
而他前去之途,一定要有一番大作为不可,不管是为父亲,为家,还是为她,他都得替他们宋家撑起一片天空的一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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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宋鸿湛离了燕都,此时宋爹被同僚斗得灰头土脸,如若不是家里二郎他们在秀林院替他听着点消息撑着点台,又有应家那边暗中帮扶一点,宋韧都要被符家和几个户部的老大人连手弄死了。
但撑过了正月,二月圣上下令,宋韧被任命为户部巡官,乃户部侍郎之下,同户部主事一位等级,为正四品官衔。
圣旨一颁,宋大人如今也是大朝小朝都可进皇宫面圣,与大臣圣上商议国家大事的要员。
宋氏在燕都留下来的族人不禁大松了口气,听闻青州那边私下可能还有族人会替他人耍花招拉宋韧下马,当中来的一个领头的宋家人当即就带了健仆,快马加鞭回了青州。
燕都这边,宋韧凭借自己和儿郎们的坚持与努力没被斗下去,而是站稳了脚跟,立春之后就要随同他交好的户部侍郎前去巡视春耕之事。
自打去年入冬,宋家上下就忙得不可开交,宋张氏本来以为大儿郎娶亲之事家里会轻松点,没想丈夫因被升之事被人施计下套陷害种种事情不休,她在家中担心得夜不能寐,是以等丈夫升迁之旨一下,如惊弓之鸟的她这才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这段时日劳心劳力的张氏就病倒了。
好在这是喜事,宋张氏吃过药睡了两天,精神就又好了起来,宋小五把她娘关了两天睡了两天觉,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放她见人。
之前宋氏的族人离开了隔壁的房子,在不远处恁了三处小宅,几家人合住了下来,宋张氏病倒,来家里探望的人多,但遭了莫婶的拒绝,她们心里还想着张氏莫不是出了大事才好,这厢见宋张氏好了起来,她们可也是为之大松了口气。
现在宋韧跟他的儿子们这几个父子兵在朝廷蒸蒸日上,她作为夫人和母亲,可是一点事也不能出。
春耕过后,宋韧五月归家,又黑又瘦的宋大人遭到了夫人的热烈相迎,和小娘子看了一眼就别过头的冷遇。
六月眼看宋小五又大了一岁,这日她要过生辰之前,有人在她入睡之前偷偷摸摸地来了她家里人为她建的小院子,此人路熟得很,来了敲的还是后窗。
宋小五打开了窗子,见到了多日不见的杨公公。
杨公公还是那张死人脸。
见到她打开窗,他朝她略弯了点腰,一开口还说了她一句:“小娘子也不问问谁就开窗?”
宋小五勾起了嘴,眼睛漠然,“杨公公,这天底下敢随意进他人家如入无人之境的人可没几个。”
“您也不怕,是您见不得的人敲的门?”
“那我早就死了。”宋小五朝他略扬了下首,“进来?”
“多谢小娘子。”杨公公还挺有礼貌,说着一扬指尘,跳进了宋小五大打开的窗。
宋小五等人进来了,把窗放下,栓了扣拴,等扣栓“卡嚓”一声落了锁,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直视着她的杨标。
“小娘子知道我是来作甚的?”
“我不知道,也不想猜,但杨公公在开口之前,一定不要忘了,您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宋小五朝他一步步走了过去,“敢问,杨公公初衷可在?”
这个人,可真是一点也不讨喜。
等又见到人,杨标还是觉得像她这样的人,跟他的主公一点也不相衬。
如若不是他亲眼看着他家小王爷对此人如何情根深种的,他都要怀疑是这老妖怪对他的小王爷施了妖法。
“您问我初衷可在,何不问问您自己,之前为何要给他留盼头?”杨标毫不示弱,冷冷道:“您与我之间,不过是五十与百步之分,都是不中用的东西,何必呢?”
第78章
宋小五走至了他的面前。
她比杨标要矮不小, 她抬起头,直视杨标:“杨公公,你不该让他来。”
不该给她留盼头可能, “你,是不是不行了?”
杨标被她的挑畔激得太阳穴直跳, 不久后,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一句:“老奴很多年前就不行了。”
宋小五默然。
这老不要脸的。
杨标正要得意地接话, 却听这宋小五道:“杨公公这是跟我来打嘴仗的?”
“难不曾是我挑的头了?”
“杨公公所来何事?”
杨标沉默了下来。
宋小五摇了摇头, “你们俩主仆跟人要东西, 求人的时候都这个样?倒是像极。”
杨标早不易动怒了,闻言他压了压心火, 方把怒气压下, 又道了一句:“宋小娘子这脾气, 也是多年难得一见。”
这出去了随便搁哪, 她要敢这般口气与他们主仆说话, 不用他们动手她就得死。
两人又相视着冷笑了起来,不过宋小五懒得与他一般见识,坐下道:“有事就说罢。”
杨标定了定, 方把神智找回来, 也不知为何, 他见到圣上都能不动声色, 只有见到这人了,三言两语就能被她把火气给挑起来,情绪大动, 这可真是兵家大忌,下次有事说事,还是莫要着了她的道才好。
“您生辰到了,我家主公那边差我来问一问您,可允他来见一见您,他也不会多呆,半个时辰足矣。”
杨标漠然说话,宋小五怔愣了一下,朝他望去:“他跟你哭了?”
这次换杨标怔忡了许多,过好好一会儿,他朝宋小五弯了弯腰,道:“没哭,但比哭了更扎我这个老奴的心。”
他没哭,但低声下气,可怜兮兮的样子,现在就是只是回想,杨标胸口也痛不堪言。
如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会来走一趟?
“你太惯肆他了。”
“您,不也一样?”杨标欠身,苦笑。
“我可没你那么心软,”宋小五摇摇头,她只是给了点可有可无的希望罢了,他要是稍稍不那么灵敏点,可能还感觉不到,“告诉他,下次罢。”
杨标没说话,但他朝宋小五躬了半身。
宋小五见状,冷笑了一声。
“您就见次他罢,之前他把先帝在世时都没修好的晏城防布图熬夜弄好了,十天十夜啊也不知道合了几次眼,从书房出来倒地睡了两天,就朝我这来求这事了……”杨标看着地上,笑得比黄连还苦,“杨标在此,请求您了。”
这才是真正惯着那一位的。
宋小五手撑着桌,揉了揉头,过了方许,她道:“你能保证他不会得寸进尺?”
不等杨标说话,宋小五又道:“告诉他,如果他能保证他下一次能一年不见我,初五那天下午,到后山等我。”
随后她接着与杨标道:“不要再差人来问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拉开了门,“请。”
杨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消失在了深夜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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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中午,宋小五坐在莫婶儿身边,听着老莫婶跟她点明日她生辰要做的菜,这是小生辰,不是什么大日子,但去年他们因着初初进都,宋小五的生辰过得极为简陋,也就桌子上多添了几个菜,今年宋张氏打算为她小摆几桌,前亲朋戚友过来吃一顿,为小女儿小小庆贺一番。
母亲要做,宋小五就没拒绝,只道了一句:“不要太辛劳了。”
“哪辛劳得了什么?我都不用亲自做,在一旁看着点而已。”宋张氏对女儿的话不以为然得很。
宋小五这中午跟着母亲跟老莫婶定好了她明日做小寿的菜,看了看天色,还没说话,就听她娘道:“困了罢?好了,娘不烦你了,赶紧去睡罢。”
宋小五点了点头。
她的小院子靠近后院,连着那片被扩充出来的偏院都是她的,她要去后门倒是方便,不过她也没急着先回房,而是去厨房拿了点家里常吃的糕点糖果,还把中午她做的一盆烧鸡从灶上拿了出来。
厨房里的家仆不知道她拿这个干什么,但也不敢问,在这个家里,他们不怕和善的主母,反有点怕这个不太露面却得一家人宠极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