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雪笑意微敛,“可是打听到了?”
十九点点头,在接过夏月递来的软巾拭去脸上的雨水后,道:“张启凌是江宁首富张家的长公子,张家祖上以贩卖皮草绸缎起家,几代下来,累积了无数财富,堪称是富可敌国。”
夏月恍然道:“难怪那么阔气,原来是有这样的身家背景。”
“张启凌虽出身富贵,却没有沾染那些纨绔子弟的恶习,反倒醉心于兵法诗书,经常十天半个月也不踏出府门一步,号称无书不读,大约是十日前受万宝阁所邀来到金陵城,一直住在八方客栈的天字号房里,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本兵法图。”
慕千雪手指在泛黄上的书籍上缓缓抚过,轻声道:“如此说来,张启凌并无可疑?”
“是的。”十九简单应了一声,又道:“如果公主还有所怀疑,我可以继续追查。”
“不必了。”慕千雪望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衣衫,温言道:“赶紧去换身衣裳,以免着凉,我让厨房把留的饭菜热一热然后送去你房里,吃过后早些睡吧。”
临出门前,十九回过身来,迟疑地道:“那三才阵法……”
慕千雪知道她想说什么,微笑道:“有了这半本兵法图,当可在三日之内补全三才阵的缺陷,与那些运粮的木牛一起助王爷一臂之力,出征至少要等到二月十二以后,应该来得及。”
“多谢公主。”她的回答令十九松了一口气,望向慕千雪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激。
夜雨中的金陵城到处都是黑漆漆的,除了慕宅,还有几点零星的灯光亮着。
八方客栈的一间天字号客房里,张启凌安然坐在桌前与自己对弈,两名眉清目秀的小厮静静站在他身后。
想是燃得久了,透出灯罩的烛光有些黯淡,其中一名小厮取下绘有嫦娥奔月的灯罩,拿起小剪子剪去乌黑卷曲的灯芯,令幽幽黯淡的烛光重新明亮了起来。
在小厮重新罩上灯罩时,一名中年人推门走了进来,如果慕千雪在,一定会认出来者正是今日在万宝阁主持拍卖会的那个人。
中年人走到屋中,毕恭毕敬地朝张启凌行了一礼,“见过公子。”
张启凌抬眼淡淡看他,“走了吗?”
中年人连忙道:“公子放心,小人亲眼看到十九进了慕宅,方才来见公子。”说着,他眉头一皱,“小人有一事不明。”
张启凌搁下手里的棋子,扬眉道:“不明白我为何要如此大费周张?”
“是。”中年人觑了他一眼,轻声道:“只要公子放出风声,说那半本兵书在您手上,璇玑公主一定会主动与结交,根本不必迂回万宝阁。”
张启凌淡淡一笑,他本就长得颇为俊美,这一笑更是增添了几分惊世之姿,“如你所言,自可以接近璇玑公主,却显得太过刻意,难以取得她的信任,不利于后续计划;再说……”他目中精光一轮,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万宝阁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将不合理变成合理吗?”
“公子说得是。”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自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恭敬地道:“这是此次拍卖所得的银两,加上公子给付的六万两,总共是十九万九千两,请公子点收!”除了万宝阁里面的少数几人之外,谁也不晓得,这个经常负责主持拍卖的中年人,就是万宝阁真正的老板;明面上那个,不过是傀儡罢了。
望着那叠足以令无数人疯狂的银票,张启凌连眼皮也没动一下,随口道:“我还要在金陵城中逗留一阵,你自己派人送回去吧,行事小心,莫要露了踪迹。”
“是。”在中年人将银票收回去后,张启凌又道:“南境情况如何?”
“今日刚刚传来消息,阳关谷已破,齐军越过南境线二十余里,正在往金陵城进发,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若是周帝不派人阻截,大约半个月后,就会抵达金陵城。”
“金陵是北周帝都,就算周帝是一个蠢货,也绝不会拱手相送,更何况……”张启凌长眸微眯,似笑非笑地道:“他一点都不蠢。”
“公子说得极是,根据这两日的消息,周帝应该已经在命户部筹粮,兵部统兵,根据小人估摸,加上健锐营的十万,半月之内,他们应该可以筹到将近二十万的军队。”
张启凌摇头道:“形势紧迫,周帝必然等不到半月,据我猜测,十日应该是他的极限了,二十万……有些难。”顿一顿,他道:“何人领兵?”
“是平阳王。”如果东方洄听到这番话,必会大吃一惊,他们现在所谈的一切都是朝廷机密,连很多身在朝堂的官员都不清楚,他们一个是万宝阁幕后老板,一个也不过是江宁富商之子,却对这件事情了如指掌,实在太过诡异。
“笃笃笃。”张启凌屈指一下一下叩着铺有繁花缠枝图案桌布的桌案,许久,这个声音一停,继而清朗的声音在屋中响起,“很快就不是了。”
第一卷 第两百二十四章 迷雾重重
第两百二十四章 迷雾重重
“公子是指睿王?”不等张启凌言语,中年人已是拧眉道:“据小人所知,此乃周帝金口玉言,怕是改不了。”
张启凌薄唇微勾,泛起一抹幽冷的笑容,“璇玑公主聪明绝顶,惊才绝艳,连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都能扶上帝位,又岂会改不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局。”
中年人微笑道:“任璇玑公主再聪明,还不是沦为公子与……老爷指掌间的一枚棋子。”
张启凌执起一枚黑棋,落在已经溃散的白棋阵营中,彻底结束了白棋的苟延残喘,“棋子与执棋者从来都只有一线之隔!”
大雨还在继续,打在窗台上哗哗做响,在小厮将棋盘上用玉石打磨成而的黑白棋子重新装入盒中后,中年人低声道:“公子,虽然北周这会儿只能集中二十万大军,兵力不及齐国,但北周始终是第一强国,号称拥兵百万,一旦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调集兵力与粮草,逼退齐国只是早晚的事情,咱们……要不要助齐国一臂之力,让北周彻底翻不了身?”
张启凌捻了一枚棋子在指尖把玩,盯着纵横交错的棋盘淡淡道:“那么容易被打垮,就不是称霸多年的北周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玩着吧;再者……”那双狭长的眼眸在烛光下深不见底,“我也很想看看她究竟能够将《风后八阵兵法图》发挥到何等地步!”
八方客栈的这番对话,无人知晓,甚至无人察觉……
二月十二清晨,东方溯用过早膳后,与往常一样准备上朝,临出门时,他想起一事来,唤过蔡元,取出昨日慕千雪还给他的银票还有宝恒银号的票据一并递过去,“这里是三万七千两,你去将田契屋契赎回来,按着约定,另付一百两利息,剩下的全部都放回到帐房去,该怎么用就怎么用。”
听说银子都拿回来了,蔡元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笑呵呵地接过,“是,小人这就去。”在准备出门时,他想起一事来,“启禀王爷,王妃昨夜不知怎么着,知道了帐房银子被提空的事情。”
东方溯眉头一皱,不悦地道:“怎么,她去帐房闹了?”
蔡元面色古怪地道:“这倒没有,相反,王妃还让阿紫送了两万两去帐房,说是给府里用的。”
东方溯不料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一时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淡淡道:“把那银子给王妃送回去,告诉她以后不必如此。”
“是。”在目送东方溯离去后,蔡元小心翼翼地揣着银子去了宝恒银号,陶安一听说他来赎东西,当即拿来押在那里的一叠子屋契田契,在各自点清后,蔡元告辞离去,在他走后,一路暗中跟随的杜鹃走进了银号,伙计瞧见她进来,连忙招呼道:“这位姑娘,是要来存银还是提钱啊?”
杜鹃心思一转,笑道:“家里攒了一些银子,想过来存着,就是不晓得哪家可靠一些还有利息高一些,所以来打听打听。”
一听这话,伙计当即拍着胸脯道:“姑娘可算是来对了,要说可靠,这金陵城里我们宝恒银号认第二,就没银号敢认第二;至于利息也是断然不会少了姑娘的。”
“我出门少,你可不要骗我。”
“瞧姑娘说的,我们做得都是正经生意,怎么会骗你;再说了,这么大的一家店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
“这倒也是。”杜鹃点点头,故作不经心地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出去,他也是来这里存银的吗?”
伙计想了想道:“姑娘说的想必是蔡管家。”